拘留-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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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贵平要和我谈谈。你负责做笔录，专案组的其他人就不参加了。”
谢洪大概要和丘贵平谈点什么机密的话，这种笔录是不太好记的，因为有些话是不能写在纸上的。
晚上，我和谢洪来到了看守所。谢洪坐在审讯室里，我到号里把丘贵平提了出来。当满脸憔悴的丘贵平走出来时，我都不敢认了。他握住我的手说：
“苏岩，你可别笑话我呀！”
我说：“谢局长来看你了！”
丘贵平走进审讯室紧紧握住谢洪的手，说：
“谢局长，你得救救我啊，我冤枉啊！”
谢洪把他扶到椅子上，心平气和地说：
“贵平，不能这么说啊！”
丘贵平说：“谢局长，你应该了解我啊，我真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啊。”
谢洪不高兴地说：“你没毛病？你给徐风撑腰开洗浴中心，算不算毛病？你去干扰办案为魏治国说情，算不算毛病？你让段守新给薛树波通风报信，算不算毛病？”
丘贵平老实了，他坐在审讯桌前的椅子上，静静地望着谢洪。
我坐在桌子前拿起笔准备记录，谢洪用胳膊碰了我一下，我又把笔放下。
谢洪站起来，走到丘贵平的跟前，给他点燃了一支香烟。丘贵平深深地吸了一口，谢洪诚恳地说：
“贵平，没用的客套话，我也不说了。我今天来，一个是看看你，另外也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看对你的审查是在我这里呢，还是把你送到地区去？”
“谢局长，你什么意思你就直说吧！”
“你别多想，我怕你心里对我可能有些看法，如果你觉得由我来审查你不妥的话，你有权要求我们把你送走。”
丘贵平说：“不用不用，谢局长，我完全相信你！”
“那就好。”
丘贵平伤感地说：“谢局长，我曾经对不起你……希望你对我能高抬贵手！”说着，丘贵平忽然站起来，给谢洪跪下了。
谢洪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
丘贵平哽咽地说：
“谢局长啊，你得救救我呀，我母亲八十三了，我小儿子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谢洪说：“贵平别这么说。你知道，我是不会给你许愿的。”
“我不是要你许愿，我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贵平，你这么说，还是不相信我。我知道，你现在怕我报复你。你放心吧，我不会的。过去，你曾经在有些领导面前说了很多对我不利的话，这些我早就知道。你说，谁没有几个像样的朋友！我要是报复你的话，我同样可以跟有关领导说很多对你不利的话呀。但贵平，在这一点上，我敢以我的母亲起誓，我绝对没有在任何领导面前说过一句对你不利的话！”
“谢局长……你要原谅我，我真糊涂啊！”
“贵平，我不敢说在你的案子上我会照顾你，但我也决不会落井下石的！”
丘贵平双手抱拳不断地点头说：“谢谢，谢谢！”
谢洪说：“贵平啊，你得理解我，如果这个案子不是由我主办，你放心，就算别人找我调查你的事儿，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我绝对不会说没用的。但是，现在我是专案组的组长！真的，我也不清楚，地委领导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但既然组织上信任我，我也就不能辜负领导对我的信任，我要对地委负责，所以，贵平，在你的案子上，我只能该怎么的就怎么地了！”
丘贵平说：“我明自我明自，但谢局长，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大毛病！”
谢洪说：“你有没有大毛病不是你我在嘴上说说能解决得了的。我也和你实话实说，贵平，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如果你确实没有干过过头的事儿，我绝对不会无中生有的，但你要是真的……”
丘贵平说：“谢局长，你要相信我。当时，他们要告叶建林的时候，我确实参与了。我坦白地说，我让他们告叶建林的目的是希望能把你整倒。我知道，叶建林是你提拔的，我估计叶建林肯定给你送礼了，我认为叶建林倒了，你也就下去了！”
丘贵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谢局长，你骂我吧，我其实根本就没资格去抢你这个局长位置。”
谢洪显得很平静，他说：“你有这种想法，我觉得也很正常，你的资格你的年龄……”
“谢局长，你别说了，我知道我不是人，但是，我向你保证，我绝对绝对和叶建林的死没有一点关系。”
谢洪愣住了，他似乎没想到，丘贵平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心里倒产生疑问了，他这么说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谢洪说：“那你说说看。”
“我们当初让地区来查叶建林，无非是想吓唬吓唬他，借机来整整你。可是，我们没想到，地区接到举报信之后，就下了狠茬子。我们是骑虎难下，特别是，叶建林被抓起来之后，我们就更后怕了。但是，谢局长，我也向你发誓，叶建林的死绝对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谢洪没有表态，丘贵平说：“谢局长，你要相信我，我再不是人，我也绝不会去害叶建林啊，他是咱们的警察弟兄啊。”
谢洪说：“贵平啊，你冷静点！”
丘贵平反反复复地说了很多这方面的话，我都有点心烦了。
回去的路上，我问谢洪：
“丘贵平为什么要不断地强调他和叶建林的死没有关系呢？”
谢洪坐在车里没有吱声。
2
“你们要钱干鸡巴用？”谢洪在全体干警大会上破口大骂。
“钱！钱！钱！一天到晚就他妈的知道钱。丘贵平那么大岁数了，竟然给我跪下了！他求我让我救救他！我算干什么吃的？我能救得了他吗？”
从谢洪担任公安局一把手以后，这是第一次在全体干警大会上发火：
“叶建林因为钱死在了监狱里，段守新因为钱被抓了起来，现在我们公安局堂堂的副局长因为钱在看守所里给我跪下了！这就是人民警察吗？
“短短的这么几天时间里，就有三四名警察因为钱出事儿了！
“现在我明确地告诉大家，肯定还不止是这几个人。”
谢洪的目光在台下的干警中来回巡视着：“在座的有些人这些天是不是开始睡不好吃不好了……
“那些收了别人的钱，干了与你警察身份不相称的人，我现在告诉你，下一个被抓起来的可能就是你！”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谢洪的声音在大会议室里回荡：
“你现在肯定紧张得要命吧，你能不紧张吗？你以为收了别人的钱就没事儿了是吧！你想没想过，你得到钱的同时，你的短处也落在了别人的手里。”
谢洪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我不瞒大家，前些日子地区专案组调查叶建林的时候，其实，他们也在调查我。当时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可以坦白地告诉各位，我一点都不在乎，为什么？
我谢洪今天在这里说句狂话，我之所以不在乎是因为我在任何人手里没有任何短处！
在座的各位是否都做到了这一点！给你们点权力，你们就不知道姓什么了！要想捞钱捞好处，你们在座的各位，谁有我权大！
各位信不信，要想捞钱，我根本不用贪赃枉法。
你们在座的各位，我提拔谁不提拔谁，我今天让某某某当这个官，明天我再让某某某当那个官，我就可以每年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在座的一些科级干部，你们是不是就给我送过钱啊！当时，我谢洪要是收下了，我是不是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发财了？
我为什么不收？那是因为这个钱我不能收。我要是收了各位的钱，各位为了弥补自己的亏损，就得去收别人的钱，就得去贪赃枉法，就得去权钱交易！一想到这些，你让我收我都不会收的。很显然，你这么做是要出事儿的。一旦出事儿了，各位万一把我也扔出去，你说我是不是就傻了！
所以，我谢洪绝对不能收这个钱。
有些人总怀着侥幸的心理，认为自己的事儿永远不会露馅。叶建林、段守新、丘贵平当初收别人钱的时候，他们绝对想不到会有今天的，他们总以为收点要点没关系。
有些人以为靠上了谁，以为有谁给自己撑腰就什么都不怕。别说你们几个县公安局的警察啊，你们翻翻报纸看看电视，那些市长、市委书记，那些省长省委书记要是出事儿了，都该抓的抓该毙的毙啊！”
谢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各位弟兄，你们可一定要想明白啊！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咱们都是共产党员啊，就算我们没有能力给党旗增辉，最低，咱们也不能抹灰呀！
我可警告大家，你要是真给党旗抹了灰，共产党也绝不惯着你！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在共产党面前，你啥也不是！
叶建林、丘贵平的例子已经告诉了我们，我们必须要坚持原则，可不能为了钱，什么都出卖呀！出卖原则，到头来你就是在出卖你自己！金钱可以让你荣华富贵，同时也会要了你的命！
好了，大道理，我就不说了。我现在说点具体的。大家都知道，我现在是专案组的组长。作为你们的领导，我从心里是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再被抓起来了。可是，法律无情！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现在已经掌握你们中的某些人有违法犯罪行为。
在这里，我给这些人一个机会，在两天之内，你们这些有毛病的人主动到专案组去给我彻底坦白交代，把曾经不该收的钱统统给我交出来！当然了，我先声明，这并不是说，你这么做了，你就没事儿了，我是说，你只有这么做了，才证明你有一个好态度。各位放心，我谢洪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我一定会给你最大限度的照顾。可是如果过了两天，你还给我藏着掖着的话，那就对不起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3
在这次行动中，看守所的陈晓延、治安科的黄守强等六名干警被勒令停职检查，个别的还被刑事拘留。地区的专案组也采取了大规模的行动，仅当初关押叶建林的看守所，就有包括所长在内的十三名警察被停职或被刑事拘留。
这些日子，我的神经被搞得非常脆弱，每听到一个警察被拘留的消息后，我的心都会咯噔一下。我总以为，下一个被拘留的就该是我了。
4
我问罗杨：“罗主任，你说，将来能怎么处理我？”
罗杨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我是随便问问。”
罗杨说：“你的问题，我们一直没研究。你别有什么思想顾虑。”
我说：“我能没顾虑吗？”
罗杨说：“你的问题主要是对薛树波刑讯逼供。这事儿虽然挺大，但你没有给薛树波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而且到现在，薛树波也没有告你，我认为，这件事儿将来顶多给你个纪律处分。”
我说：“那我收阎刚和魏治国的钱呢？”
罗杨说：“阎刚说他给你钱是主动给的，你没有向他索要，这追究不了你什么。魏治国给你的五千块钱和他的案子联系不上，再说魏治国到现在也不承认他给过你钱。这些都定不上什么，何况你提供了这么多有价值的线索，现在领导又对你这么偏爱，我估计将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心里很高兴。罗杨最后说：“当然了，苏岩，就算我们将来真的不处理你，你心里也应该有点数啊！”
罗杨是话里有话，我说：“罗主任，这件事儿对我教育太大了，你不说，我在心里也早就发誓，今后绝对不会乱来了！”
罗杨也说：“其实，苏岩，不瞒你说，我参加这个专案组，也非常受教育啊！以前看到别人比我有钱有权，我就心理不平衡，我总以为自己没什么本事。现在，我可平衡了，你说，什么才叫本事？我觉得平平安安地活着，好好地为党工作才是最大的本事啊！”
5
地委书记王学峰亲自来到林河县指挥案子的侦破工作。
王学峰有很多不寻常之处。他没有单纯地把这起案子仅仅当做一个反腐败案件来搞。
被我举报抓起来的很多人，大都是因为偷税行为，针对这种情况，王学峰在林河县体育场，召开了声势浩大的逮捕涉嫌偷税犯罪嫌疑人大会。
像吴荣福、孙俊等这些平时在林河县风光无限的人物全都戴着手铐站在了台上。
会上，王学峰亲自宣布：偷税者在五日内能够主动到税务机关补交税款者，将从轻或免于处罚，相反则从严惩处。会后，很多大款主动到税务机关去补交税款。
让人更感到意外的是，第二天，同样在林河县体育场，王学峰又组织召开了一个重奖积极纳税者大会。对这些年能够积极纳税，特别是纳税大户给予重奖。奖品有价值不菲的奥迪A6轿车。
这两次活动引起了巨大反响。
6
我给地区公安局宣传科科长李田打了一个电话：
“大哥，最近忙什么？”
李田有点不自然：“没……没忙什么。老弟，有什么指示？”
我说：“我哪敢有什么指示啊！我想给地委王书记写篇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