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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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拿着个毛巾为云初擦头发,如意就翻箱倒柜地选衣服。
云初扭过头,是件蓝色百合高交领织锦深衣,就皱皱眉:“我一直穿白色的,都习惯了,猛然换颜色,倒惹人注意……”见如意犹豫,又补充道:“不用太刻意,你就随便找个高交领中衣,配个长卦就行……”
“要不……”看着云初红肿的双唇,如烟犹豫道,“四奶奶明天索性装病算了,左右喜菊也知道你今夜病了,想是明儿一早就传到太太那了……”看了眼如意手里的衣服,又补充道:“就算用衣服遮住了脖子,你这唇还肿着,还是会被人看出破绽……”
云初没言语,也跟着犹豫起来。
“四奶奶千万不能称病”如意说完,又转向如烟,“你刚来府里,不知道规矩,四奶奶果然称病,太太一定会叫大夫,即便不亲自过来,也会派人来,各院也都不会落下的,到时候,就什么也遮不住了……”
曾经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天之娇女,可转瞬之间,就厄运连绵。小小年纪就守了寡,已是命苦,竟还被人这么糟蹋,这样的委屈,这样的苦,却要和着血咽下,这哪还有天理?
看着云初红肿的唇,如意眼底瞬间又盈满了泪。
“……去找个镜子来。”听了如意的话,云初就点点头。
看着镜中红肿的唇,颈项斑驳的红痕,云初手一颤,一把将镜子倒扣在床上,好半晌,才透过气来。
“去取些蜂蜜来,再把药箱拿过来……”见如意转身,云初就推了如烟一把,“你去,她这样子,让人瞧见不好……”
如烟将毛巾递给如意,想了想,又放到一边,道:“你再取条干的来擦,还不到寅时,头发早点干了,四奶奶还能抓紧睡一会儿……”
如意就点点头。
……
“……这是什么药?”
看着云初从药箱里拿出个小青花瓶,倒出一些药粉和蜂蜜调在一起,如烟就凑上前接过青花瓶闻起来。
第九十九章王侯(上)
“……三七粉”见如烟疑惑,云初又补充道,“是止血散瘀的,特别好用。”
伸手轻抿了些,如烟用舌尖添添,摇摇头,“奴婢从没听说过。”接过云初手里的碗继续搅拌着,“四奶奶要用它消肿?”见她点头,又问:“……会不会很苦?”
“不会……”云初笑了笑,“调了蜂蜜的。”
“噢……”如烟点点头,“奴婢不喜欢蜂蜜,以后可以用沙糖”
“三七调蜂蜜是个偏方,专门消肿的,你可别乱用……”如烟就吐吐舌头,云初接过药碗,闻了闻,“好了,不用搅了”
“这药是外敷……”如烟倒了杯水端过来,见云初找出了一枚竹签,就怔住了“不是内用?”
“是外敷……”
云初点点头,用竹签挑了些调好的三七蜂蜜,伸手拿起镜子。
“……您别动,让奴婢来”
如烟放下水接过竹签,想了想,又转身放到案上,伸手摸了摸云初的头发,冲如意道,“已经干了,你不用擦了”又转向云初,“四奶奶先躺下,奴婢一边敷着你就睡了……”又回头看看漏壶,“也不早了,您明儿一早得请安不说,晚上还得去针灸……”
“四奶奶还的去?”
江贤可是个地地道道的衣冠禽兽,再去了,还能完好的回来吗?如意惊叫起来,转到云初身前,一把抓住她,“四奶奶不去,我们不去……”
不去行吗?
想起云初的肚兜还在江贤手中,如烟神色一黯:“四奶奶放心,奴婢一定把那个偷回来……”
“偷回来?”如意吃惊地睁大了眼,“偷……偷……你准备偷什么?”
“四奶奶的衣物都被他们抢去了,他们要挟四奶奶,如果不给解毒,就把今夜的事儿传出去……”
也想起今夜云初只穿了外衫,里面空空的,中衣、肚兜都没有,被如烟用披风裹着抱回来,如意脸色一阵惨白,好半晌,一把抱住云初,浑身还止不住地哆嗦:“四奶奶,我们逃吧,听说那个煞星武功高强,我们纠缠不起的……”顿了顿,“国公府是牌坊门第,太太也不会为您出头的,知道了反会说是您勾引了他……”
“逃?”坚强的如烟声音也有些发抖,“四奶奶能逃到哪儿?”
“回栾府……”如意用力摇着云初,“我们回栾府,老爷太太一定会为你做主……”
回栾府?
要是能回去,她穿越来第一天就回去了。
想起栾姨妈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要守得住,别辱没了祭酒府的门楣,让天下人耻笑的话,云初嘴角就掠过一丝苦笑。
栾姨妈再宠她、爱她,也不敢让这种事情大白于天下,为她讨公道的。
轻轻拍着如意,安慰道:
“没事的,他只是让我解毒,毒解了就不会纠缠了……”又转向如烟,“你也别乱来,我解了毒,那些东西他自会还我,江参对你充满杀意,仔细丢了性命……”
她们现在势不如人,除了忍,她别无选择。
“四奶奶……”
“我还指着你保护我呢。”
如烟眼圈立时红了起来,用力地点点头:“……奴婢听您的话。”
……
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竟没有前世熬夜考研常出现的熊猫眼。这就是年轻的好处,端详着镜子中水嫩嫩的一张脸,云初很自豪。
“四奶奶的偏方真好用,不过一个时辰,这肿就消了,连脖子上的淤青都不见了……”如意又揭开领子往她身上看,“可惜身上的还没消,早知道连昨夜身子也敷上就好了……”
云初就打了和寒战。
那可是蜂蜜,黏糊糊的,真涂了满身,她还能睡着觉吗?
瞥了如意一眼,道:“一会我走了,你抓紧用冷水敷敷眼睛,白天没事就在屋里歇着吧,有事只吩咐小丫鬟就是……”
如意紧抿着嘴点点头。
听说云初着凉,折腾了一夜,太太就没留她按摩说话,用了早饭,就早早地打发她回去休息。
巴不得早点回去,云初也没推辞,回到露院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就见如烟如意铺了满炕黑糊糊的布料,正低声嘁嘁喳喳商量着,如意一抬头,见她醒了,忙放下手里的布料:“四奶奶醒了,还早着,不再多睡会儿?”
云初坐起身来,指着满炕的黑锦:“……这又是要做什么?”
“您夜里得出去,奴婢想给您做几套黑衣……”
“四奶奶喝水……”如烟倒了杯水递上来,“你的衣服都是白的,夜里走动太扎眼……”
说白了,就是夜行衣。
看着满炕的黑锦,想起太太在贞女祠中嘱咐她以后只能穿黑、白、蓝三色的衣服,姚阑喜欢穿蓝色,为免和她撞衫,就鼓励她穿黑色的,云初就笑起来。
如意好奇地看着她:“四奶奶笑什么?”
“太太见我穿黑色的,一定会很高兴……”
如意神色一黯。
太太巴不得云初打扮的像只黑乌鸦,把所有的光彩都掩藏起来,免的招蜂引蝶。
可惜了,四奶奶花一样的年华,就这么埋葬在这阴森森的国公府。
“……奴婢也想做一套”手抚着黑锦,如烟看向云初的目光充满渴望,像个要糖吃的孩子。
云初就想起她刚来时,如意偷偷说,她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唯一的肚兜都洗的发了白,还破了两个洞,用线缝着,来应聘的那套衣服还是李妈给做的,一早刚洒了菜汤,因为没的换,就硬着头皮穿来了……
暗道自己大意了,府里虽然给定制衣服,但都是外衣,没有内衣。
“你喜欢就多做两套……”又转向如意,“你想着去库里找几批鲜亮的棉布出来,给她做几套中衣和……”
“那个如意已给了奴婢一套……”如烟眼圈腾地一红,抢着解释道,“奴婢要这个是想夜里穿……”
“我那也是看你实在没得穿,一套哪够?”见她忸怩,如意白了她一眼,“连换洗的都没有,府里又不是缺,四奶奶说了,你只管做就是,你个子太高,别人的又捡不了……”又指着炕上的黑料子,“只这是相府送来的料子,都是上好的,给你做了,怕是喜兰见了又要生事……”
如烟脸一红,正要说话,就听如意接着说道:“正好太太才送了一批黑料来,你喜欢黑色,我再去找找……”
云初本不在乎这些,再华贵也是乌鸦般的黯淡,没一丝色彩,张嘴想劝如意不用那么麻烦,就用这料子做,转念一想,她不在意,这一院子的奴才瞧着,怕是又要让如烟为难。
想道这儿,就点点头,没言语。
“只要是黑色就行,我只夜里穿,辛苦你了”如烟脸色微红,搓着手难为情地看着如意,“可惜我不会女红……”又转向云初,“奴婢谢四奶奶惦记……”
云初就笑了笑。
“你们都做黑色的……”低头正裁布料的如意,想起什么,突然抬头看着云初,“要不,奴婢也做一套?”
如烟就吃吃地笑起来。
……
用过午饭,云初便上了大炕,倚着个大迎枕,斜躺在那儿,如意在一边做针线,如烟就帮她剥荔枝,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就谈起江贤的毒,云初想起他被董国公用毒控制,想起哑叔也是黎国人,就问如烟:“……你在黎国时,听过他为什么反出黎国吗?”
以前是刻意回避,现在被缠上了,她就必须摸清他的底,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他多一份了解,她就多一份安全。
“……是中了栾国人的离间计。”
好半晌,如烟才泱泱地嘟囔道,江贤曾是她心目中的英雄,知道云初讨厌他,她曾不止一次想替他辩解,都被云初岔开了,如今她不愿再提这个人,云初却问起来……
“栾国的离间计?”如意惊诧地抬起头,“好好的,我们栾国人为何要离间他?”
“这要从七年前黎国的尚王之乱说起……”递给云初一枚剥好的荔枝,如烟感慨道,“以前的他并不这样,他曾是黎国唯一的异性王侯,不仅武功高绝,而且博闻强记,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堪称绝世奇才,黎国人……”语气微顿,如烟声音低如蚊子,“……都很爱戴他。”
他竟是个侯爷
难怪如烟称他江侯,听了这话,云初有些惊诧,却没开口,小口咬着荔枝,示意她说下去。
“……江候一直隐居在黎北的武安县,八年前,先帝年迈多病,太子年幼,恰逢匈奴入侵,权倾朝野的尚王彭朔乘机发起内乱,当时的黎国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太子听说了他的才能,便多次亲往相顾,奴婢曾听说,太子亲临武安,正遇江侯有恙,就亲自端药伺候,感念太子的解衣推食之恩,他才放弃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出山辅佐太子,仅用了五年,便北据匈奴,内平叛乱,太之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封他为锦乡侯,他也不负圣恩,提出了十二项国策,要变革时政,以求富国安民……”
变法?
云初就想起她前世学的历史,自古主张变法者都会侵犯少数当权者利益,激发赤luo裸的社会矛盾,最后不得善终,例如王安石变法,戊戌变法。
难道江贤也是一个这样的牺牲品?
第一百章王侯(下)
想革新却不能全身而退,连身边的局都看不透,他还谈什么文韬武略,绝世奇才,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黎国不是很富强吗?”将荔枝骨扔到盘中,云初接过帕子擦手,“……他为什么还要变革?
“这是现在,当初可不是这样,黎国之所以能强大,都源于万岁采用了他的新政……”见她疑惑,如烟就娓娓地讲起来:“黎国以矿业为主,您没见过,挖矿是个要命活,老百姓称作三块石头夹块肉,矿工们常常早晨出去,晚上抬回来的便是尸体,加上几年的内乱,沙场上白骨如山,年轻的壮丁十有八九都殁了,留下孤儿寡母,苦不堪言,征战多年,江候看遍了这其中的冷暖,他封侯后,就奏谏万岁要以民为本,提出了建立抚恤、鼓励开荒,储备粮食、减免赋税等十二项国策……”如烟又剥了个荔枝递过去,“这其中就包括先前跟您说的,女子可以从医、从商和改嫁……”
“……女子可以改嫁?”如意停下针线,好奇地抬起头。
如烟点点头:“黎国原来也和栾国一样,不许女子再嫁,但不同于栾国,由于连年的征战和矿难,黎国霜居女子太多太苦,没有田粮,又不许改嫁,哪还有活路?所以江侯说,女子青年寡居,自量可守则守之,如男子不能养之,竟可改醮……”
好见地
丈夫死了,婆家即无力抚养,又不允许改嫁,岂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从某种层面上讲,江贤这条新政,也算是解放妇女,给了她们一条生路。
云初也是女人,虽不耻他的放荡,心里还是给了他一个赞赏。
随即又皱皱眉,这些都是内政,不涉及外交,栾国为何要插一脚?
“那……栾国为何要离间他们君臣?”
“……听师父说,江侯变革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统一三国,传说他背后进献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