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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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尾老师讲起森内老师没有收到过举报信的事。听得出了神的学生个个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怎么可能!”冒冒失失地高叫起来的是萩尾一美,“竟然是隔壁女人的恶作剧?这不成悬疑电视剧了?”
“一美,你少咋呼。”
“实在难以置信嘛。”
凉子也有同感。怎么听都像一段编得绘声绘色的谎话。
《新闻探秘》节目组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在节目中,茂木记者完全将森内老师定位成一名不负责任的教师。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把森内老师的话当回事,才根本没想到要去调查此事吗?
媒体真是可怕,凉子心想。如此重要的事实被媒体过滤掉后,竟好像真的不存在了。
“到现在才弄清楚,真不容易。”
“森内老师找的那家私家侦探社看上去不怎么样,其实相当能干。”说着,北尾老师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笑了一下,“那家侦探社的社长听说你们要组织校内审判,还十分感动,说你们都是勇敢的学生。”
他还说有需要帮忙的事尽管说,让津崎老师大吃一惊。
“只是匹夫之勇罢了。”井上康夫一边忍住哈欠一边说。神原和彦微微一笑,凉子瞪了他一眼。
我这是怎么了?过了一天,心态应该调整好了吧。只要能査清真相,自己做检察官也没什么不好。明明已经这么决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满脸若无其事的神原,就像看到了无数用纸折成的蛇,内心深处会涌起反感的情绪——做辩护人的原本应该是我,
“我想,如果请森内老师出庭作证,是不是能让她对毁弃举报信的事提供证言呢?”北尾老师说,“当然,是否毁弃举报信,与举报信内容的真伪并无关系。可森内老师确实为这不白之冤深受其苦。如果能让她在学生和家长面前证明自己清白,多少能让她轻松一些。森内老师毕竟还年轻,今后的人生长着呢。”
“明白,我们会考虑的。”神原抢在凉子之前回应了北尾老师。这又让凉子很不痛快。
“可是,老师,”萩尾一美将视线投向北尾老师,“即便她没有毁弃举报信,森林林在柏木事件里也派不上用处哦。”
“这话可真刺耳。”
“这是事实。她对柏木这样的学生不感兴趣,不太会有什么了解的。”
“是啊。”凉子也点了点头,“我们会向森内老师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希望她做好思想准备。”
“啊,一定要有准备。”北尾老师缩起脖子扮了个鬼脸。
·
这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
三宅树理把自己关在父母口中的“万用房间”里。母亲时常在这里熨烫衣服或做些缝缝补补的手工活,父亲则将这里当成绘画用品保存室。有时妈妈会在这里打印一些参加学习会时要用的文件,因此房间里有一张小书桌和一台文字处理机。树理正坐在文字处理机前。
树理也想过沿用借助尺子手写的方法。但这次要写的东西字比较多,表达方式相对复杂,用那种方法太费事了,她便决定悄悄借用母亲的文字处理机。
光是写信件的抬头,她就有些犹豫不决。
「《新闻探秘》制作部茂木先生收」
也许写“采访记者茂木先生收”会更好?树理以前只是因为好玩摆弄过一阵子文字处理机,并没有正式学习过怎样使用,光是厘清假名与汉字的转换方法就费了不少劲。
今天父亲出门时说晚上会比较晚回来,因为公司里有应酬。妈妈吃过晚饭后就一直抱着电话听筒,说最近她们的学习会要组织聚会,要一个个打电话联系。估计她今天不会用到“万用房间”。
即使如此,树理还是反锁了房门,这样才能放心地背对房门,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显示屏上。
「我对这次校内审判抱有期待。」
一个个敲出假名再转换成汉字。这番重复的工作她已经干了两个小时,眼睛都有点累了。
「他们总算要认真对待我写的举报信了。」
这样写是不是显得比较孩子气?写成“有被他们认真对待的可能”是否会更好?
三宅树理要将藤野凉子组织的校内审判通报给《新闻探秘》的茂木记者。茂木记者肯定会非常高兴吧?他肯定会跑来采访吧?那大出俊次不就又要以罪犯的身份出现在全国观众面前了吗?
活该!
大家正慢慢遗忘那起事件,这种现状树理绝对无法忍受。松子死后不久,树理认为大家会发挥恶毒的想象,说不定立刻会有人指名道姓地痛骂她。有一阵子她根本无法入眠,以至于什么事都不想做。
现在情况发生了重大转变。冈野老师明确表示,不知道举报人是谁,学校也没有办法把“他”找出来。真是太好了。树理又可以隐藏在安全的烟幕后面了。
经常来看望自己的尾崎老师总是那么和蔼可亲。她一厢情愿地觉得树理是受害者,这也是城东三中的官方认知。
通过这次的事件,树理有了一种切身的体会。学校对“受害者”无能为力,只要自己表现得像个受害者,学校便只能无条件让步。
所谓的社会或许就是如此。
「我认为,茂木记者一定要报道这次校内审判,让全国观众了解三中发生的事件。这也是为了死去的柏木卓也……」
“树理。”母亲的喊声突然在离背后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
树理吓得跳了起来。她回头一看,发现母亲就站在自己身后,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表情僵硬。
“这是什么?你在写什么?”
母亲的眼睛紧盯着文字处理机的显示屏。她转动眼球不停地阅读下去,脸上的血色正随之迅速消退。
“什么呀?你在写什么,树理?”
门是怎么打开的?不是已经反锁了吗?
树理的嘴唇一开一合,拼命地呼吸着空气。胸口闷得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
母亲扯开了尖嗓门:“你为什么要反锁房门?就算反锁着,还是能从外面扭开的。可把妈妈吓坏了,不知道你在里头干什么,担心死了。”
母亲上前抓住树理。
“你把妈妈关在外面,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快回答,树理。树理!树理!树理!
7
八月二日
·
井上康夫发奋写出了《校内审判简要说明》,并于昨天送到了风见律师的事务所。拜他所赐,大出俊次今天上午九点就被风见律师的电话叫醒了。对暑假中的大出俊次而言,这实在太早了点。
“俊次,你真的拿定主意要参加校内审判了?不会是被别人赶鸭子上架,下不了台了吧?”风见律师说。
俊次这时又困又热。代替睡衣的T恤被汗水完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难受得很。这栋周租公寓的空调设备实在太陈旧,无法精确设定温度。要么冷得像南极,要么半点不制冷。俊次半夜里为了不被冻死而关掉了空调,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浸泡在汗水里了。
“那你觉得怎么样呢?”大出俊次好不容易才用睡意蒙昽的嗓音反问了一句。他的脑袋已经被热气蒸得云山雾绕,混沌一片。
风见律师爽朗地笑了:“我是在问你的态度。难道我叫你别参加你就不参加了?你的决心只有这么一点吗?”
俊次从枕头底下摸出空调遥控器,按下启动开关,让冷气直接吹到自己脸上。
“那个做法官的井上干劲很足,写那份简要说明估计花了很大的力气吧。”
“他要你做什么?”
“你父母要是反对,要我去说服他们。”
吹着冷气的大出俊次一点点找回了记忆。井上康夫那张戴眼镜的优等生的脸;平时战战兢兢,一说起审判就来劲的野田健一,还有主动提出“我来为你辩护”的藤野凉子,现在已经成了检察官。真是可惜,这女孩真不错,长着一双美腿,最近胸也变大了,更添几分性感。如果她老爸不是警视厅的刑警,自己早就把她搞到手了。看到佐佐木吾郎紧跟着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扑上去揍他一顿。
还有,自己的辩护人换成了神原和彦。
这家伙最让人搞不懂了,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说的话倒是句句在理,比老师们的话好懂多了。
听说他从小挨发酒疯的老爸的揍,后来他老爸竟然打死他老妈后自杀了。那小子成了孤儿,又当了别人家的养子。这样的家伙好像挺特别。
那小子不怕我,可是……
“我说,辩护律师,”俊次说,“指的可不是你。”
“明白。”风见律师低声笑道。
“那个辩护人是个怪人。”
“神原和彦。”
“井上那小子连这个都写给你了?”
“除了简要说明,还有一封信。”
既然这样,就用不着兜圈子了。
“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们。”
“你愿意相信他们吧。”
俊次无言以对。他动了动快被冷风冻僵的身子,换了个位置。以前家里自己的房间虽然又旧又破,很不中用,但毕竟住习惯了,如今反倒有些怀念。唉,那个家是一去不复返了。
“神原那小子跟我说话时竟然不害怕。”
“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那小子好像看高我了。”
这次轮到风见律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道:“反过来说,你也挺佩服他的,是吧?”
俊次有点迷惑了。不是这个意思吧?
“我对那小子……”
“不管怎么说,这事总得跟你父母打个招呼。叫上神原,一起到你父亲的事务所碰个头吧。”
“你也去?”
“嗯,我对你的辩护人很感兴趣。”
单方面指定好时间,风见律师挂断了电话。大出俊次感到很不痛快。他将电话听筒朝床上一扔,把电话机带离了床头柜,“哐当”一声掉到了地板上。
俊次不管电话机,径自去冲了个澡。回来后,他一边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脑袋,一边呆呆地看着电话机。
他拣起电话机,给神原和彦家打了个电话。
·
在公寓的门厅里等了一会儿,神原和彦就来了。他上身穿着白色短袖衬衫,下身是黑色长裤。
“这不是跟校服一样吗?”俊次道。
“就是校服。”神原答道,“对学生来说,这就是正装。”
大出俊次穿着色彩艳丽的背心和裤管肥大的短裤,每件都是意大利名牌,看着挺休闲,但价格会让人眼珠子都掉出来。俊次的父亲常说,真正的奢侈就是如此,连日常服饰都要越贵越好,所以连他的睡衣价格都是五位数。
“大出你的穿着倒是挺夏日风格的。”神原淡淡地说,“我们走吧。”
俊次原本想说些壮胆的话,现在却只能默默跟在神原后面走出门厅。自己怎么会想说壮胆的话呢?好像怕见到老爸似的。幸好什么都没说。
从冒出念头到开口之前还要重新考虑一遍,大出俊次从来没有过这种习惯。这算是他最近新开发的自我调控系统,不过他还没有完全适应。
“我说,刚才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
“嗯。”
“接电话的是你老妈吧?”
当时,大出俊次听到的是一名中年妇女装腔作势的声音。
“是啊。”
“她称呼你会用敬语?”
神原和彦点了点头,微微有些害羞:“被你听到了。”
“干吗这么一本正经的,又不是大户人家。”
话一出口,俊次马上想到,说不定他们家确实很有钱?这次是话已出口才去重新考虑,看来“新系统”也会有疏漏。不过要是在以前,他根本不会去考虑。
听她那穷酸大妈的口气,怎么可能是有钱人?
“我的父母喜欢这样叫我。”
“因为你不是他们的孩子?”
“不知道,我没怎么注意过,下次问一下好了。”神原说道。他好像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后,俊次开始觉得不自在了,觉得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似乎真的不太妥当。
这番想法随即化为言语:“那是怎么样的?”
那时,他们正好停下脚步在等红绿灯。神原和彦抬头看了一眼大出俊次。两人的身高差在十厘米以上。
“什么‘怎么样的’?”
“就是说养子啊。你不是住在别人家吗?”
俊次心想:我怎么总说不好呢?又不是要向这家伙找茬。找茬打架我可是最拿手的,简直能拿个冠军头衔。现在我并不想这么做,可为什么说出的话听起来总像在找茬呢?
夏日的阳光让神原鼻尖冒汗,脸上的表情却依然不温不火。
“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见得是外人。”他答道。
“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神原微笑道,我想也是。我懂你的意思。”
俊次越发不明白了。
“你跟柏木也这样说过话吗?”
听到这话,大出俊次一个娘跄,差点绊倒。别突然改变话题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跟着你这个小不点走路已经够累的了。
“什么叫‘也这样’?”
“随便聊天,说说家里的事。”
“怎么可能?我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