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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所罗门的伪证-第75章

小说: 所罗门的伪证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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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和报纸上都还没有……”

“估计今天晚上会有。因为俊次的父亲已经开始接受采访了。”

大出胜到学校来,跟这事也有关系吧?

“你怎么知道是纵火呢?”

“最先起火的地方是储藏室。”茂木记者说着,将整个身体转向凉子,“就是发现俊次奶奶遗体的地方。据说现场査勘时一下子就搞明白了。”他加上一句,“那里并没有火源。”

“因此认为有人在储藏室里纵火?”

茂木记者没有马上回答凉子的问题,而是抬头看了看四周:“你家是在那边吧?大出的家在哪个方向呢?”

凉子漫不经心地指了一个方向。

“挺近的嘛。听到汽车油箱爆炸的声音了吧?”

当时,妈妈出去后,好像听到过一阵沉闷的声响,可那时没怎么在意。消防车和警车的警笛很吵,还有广播车大声嚷嚷,传入耳朵的声音都变了调,根本听不出在说什么,只觉得十分嘈杂。

“没听到,也没看到火光。我们家在上风处……”

刚才的问题还没有着落呢。

“有人在储藏室纵火吗?这是消防署调查后得出的结论?”

看着忍不住着急起来的凉子,茂木记者微微一笑。又输了一招。

“很在意,是吧?”茂木记者点了点头,装作很担心的模样。

“纵火可是严重的犯罪行为。”

“你们家……没事吧?”

这话似乎有很深的言外之意,还特别强调了“你们家”三个字。那还有谁家算“没事”呢?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于是凉子简短地说了句:“可也得小心。”

看出了凉子的戒心,茂木记者露出欣赏似的表情,稍稍停顿片刻,开始解释:“没有火源的地方最先起火,这本身就很可疑。现场还发现了泼洒汽油的痕迹。那间储藏室到了冬天会储藏煤油,现在这个季节只放了个空桶,桶里根本没有煤油。再说,煤油和汽油成分不同,很容易区分开来。”

“不会是汽车里漏出来的汽油吧?”

“不是。汽油泼成条状,明显是用来引导火势的。”

引导火势?“往哪儿引?”

“从储藏室到住宅。”茂木记者停了一下,仿佛在等待话语的涵义渗入凉子脑中。随后,他继续说:“他们家的房子很旧了,改建过的只是装饰部分,电路都维持原样,有几根电线都没了外皮。据说,被引至住宅的火势就是沿着电线蔓延的,发现时已经无法扑灭了。”

大出佐知子和俊次慌忙逃了出来,把富子忘了个干净。

“俊次的房间在二楼,如果他逃得慢一点,大火烧到楼梯上,那就危险了。”

大出会从二楼跳楼逃跑的吧?凉子想着,没说出来。

“所以,从起火的状况分析,此次火灾属于有计划纵火的可能性很大。”茂木记者加强了语气,“更何况还有一个要点,就在发生火灾前不久,有人打电话到他家,威胁说要杀死他。”

说到这里,茂木记者又故弄玄虚地停了下来。凉子也用沉默与之对抗。

“还是一点也不吃惊啊。学校里已经在这么传了?”

“是怎样的电话?什么时候打的?”凉子以攻为守,反问道,“在看你的那期节目之前,我们不知道大出的父亲是如此粗暴的人。虽然听到过一些关于他的负面传闻,可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冲到学校里来揍校长这种行为,绝不是一个有常识的成年人做得出来的。”

“我也被他打过。”茂木记者摸着脸说。

“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如果真有电话打来说要杀了他,他会不声不响地吃哑巴亏吗?肯定会暴跳如雷地找警察或你们记者大肆控诉吧?”

“是啊。”茂木记者现出赞同的神情,“这方面是挺难理解的。那家伙确实有点怪。对了,俊次也一样。”

据说大出胜接到过两次恐吓电话,大出俊次接到过一次。佐知子没有接到过,不过听他们两人说起过。关于接到电话的日期,父子两人都不太清楚,反正是最近的一周之内。这三通电话都不是大白天打来的,而是在晚上十点过后。

“每次打电话来,对方都好像用什么东西按住了嘴,声音发闷,很难听清。而且从不交谈,单方面简短地说完就挂了。像这样……”

「下一个轮到你了。我要你的命。

是大出俊次吗?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茂木记者像演戏似的,手掌按在嘴上说话,再现打电话的情景。

“我百分之百同意你的看法,为什么第一次接到恐吓电话时不去报警?所以我怍好了再次挨揍的心理准备,要直接采访大出社长。”说完他马上大笑起来,“尽管有心理准备,可真的挨揍还是吃不消啊。最终就成了电话采访……”

没出息。

“事实证明我很明智。大出社长的大嗓门,现在还在我耳朵里响着呢。”

凉子忍不住微微一笑:“他都说些什么?”

“还不是你们搞出来的!”茂木记者提高嗓门作出大声怒吼的模样,随即又笑了,“说那期节目播放后的半个月里,不停有电话打来。都是些恶性骚扰电话。那家伙嚷嚷着要告我们电视台,这也是理由之一。说晚上都没法安心睡觉了。”

这类电话最近绝迹了,世人多健忘嘛。但是,有些用大出社长的话来说是“脑子里的螺丝松了的家伙”好像重新想起来似的,又开始胡闹了。他认为这种家伙不必搭理,就没作出任何反应。

“他们不害怕吗?”

“在这方面他们都很胆大,无论是老头子还是俊次。”

打骚扰电话的家伙都是胆小鬼,实际上什么都做不了。

“俊次觉得,”茂木记者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那些骚扰电话是桥田打来的。”

“他自己这么说的?”

“嗯,我跟他通过话。”

“可桥田他,现在不是……”

“在家里。”茂木记者抢答了凉子的疑问,“也难怪你们不了解实情,你们好像误会了。他不会进监狱,警察也不能拘留他。尽管井口很不幸,可那起打架冲突并非有预谋的事件,只是一时冲动下的过失伤害。再说,桥田还是个初三学生,在家庭裁判所(注:日本法院组织的一环,主要负责《家事审判法》所规定的家庭案件的审判和调解,以及《少年法》所规定的少年保护案件的审判。)作出审判之前,他会在家和母亲一起生活。”

当然,不可能去上学。

他继续说:“只能尽量低调。他在店里帮母亲干活,也在自学。我是听城东警察署少年课的刑警说的,不会有错。”

是那位叫佐佐木的女警官吧。

“那么,桥田会怎么样呢?”

“判个监护观察处分吧。”

凉子放心了。在《新闻探秘》掀起风波那会儿,桥田佑太郎还坚持来上学。他要表示,自己与紧跟头目大出俊次的井口充不一样。看到他的那副模样,其他同学也都有类似的判断。

“这么说,他能上高中了?”

茂木摇摇头:“怎么说呢,比较困难。主要是经济问题,因为要向井口充支付医药费和精神赔偿。”

凉子胸口一凉:“哦,是这样啊……”

“靠他母亲一个人挣钱,是付不起的。估计他打算马上去工作吧。”

“你不去采访他们吗?对他们已经没兴趣了?”凉子高声说道,她有点激动了,“不是吗?你为什么不去说服桥田呢?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样,他们三人杀死了柏木卓也,又杀死了看到谋杀现场并告发的浅井松子。为此桥田的内心十分痛苦,想离开大出和井口,可井口不干了,跟桥田打了起来,如果这一系列盘根错节的事件果真如此,那现在的桥田应该会说实话。”

看着正一吐为快的凉子,茂木记者露出了几分怜爱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努力背诵九九乘法表的孩子。注意到这—点,凉子住了口。“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

“看来你们同学之间还是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啊。”

“哎?”凉子用双手按住了自己的嘴,“我们可没认为一定是这样。”

“可有这样的怀疑,对吧?”

相当尖锐的反问。凉子沉默了,这次可不是出于战术,而是别无选择。

“我先把话说在前头,这次的疑虑恐怕很难消除。”茂木记者语调平稳,语气却十分利落,“无论在大出家纵火的是桥田还是三宅,都一样。”

“为什么要扯上三宅?”

“事到如今,不用我解释,你应该明白吧?”

凉子有点怕了。眼前这个记者虽然讨厌,可确实是个经验丰富、深谙世故的家伙。估计他已经从凉子以外的其他学生、家长那里打听到很多信息藏在心里,并且具有整理与分析这些信息的能力。现在凉子想隐瞒的情况,说不定他早知道了。

“学校完全靠不住。在弄清真相上,他们的态度很暧昧,更别说向你们坦白了。他们上面有教育委员会施压,也害怕家长们的炯炯目光,因此更愿意将疑惑束之高阁,只要你们能顺利毕业,他们就满意了,老师们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话虽然刺耳,但现在校方的应对方法确实靠不住。

“那警察呢?这次可是纵火杀人案,警察不会置之不理吧?”

“警方会展开搜查,会逮捕凶犯审问出动机,但也仅此而已。而真正的问题,也就是深层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们绝不会深究。这不属于警察的管辖范围。再说,警方也不会向你们和我们公开信息。因为有《少年保护法》这道墙拦着。”

凉子的身体动弹不得,头脑中却飞速旋转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推理,胸中各种忽明忽暗的感情在翻腾,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三宅树理是怎样的人?”听到这个问题,凉子才抬起头。茂木记者用安慰、怜恤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和浅井松子是好朋友。说不定她们看到了杀害柏木卓也的现场,并写了举报信。”

凉子刚要摇头,茂木记者抬手制止了她。

“也可能没有看到现场。”

他的嘴里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凉子不由得瞪圆双眼。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说不定另有证据,才写了举报信。”

另有证据?什么证据?

“导致浅井松子死亡的到底是谁?是杀死柏木卓也的三人帮,还是一起写举报信的三宅树理?看到事情闹大,浅井松子害怕了,于是三宅树理生气了。会是这样的吗?”随后,他又重复了一句,“三宅树理是怎样的人?”

凉子的内心悄无声息地翻转过来,感情的漩涡和混乱的思绪全部消失了。

现在清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不知道。什么是真实准确的推理,什么是错误的猜测,对于现在的凉子而言,根本不知道。

对,对于现在的凉子而言。

“你问这些,想做什么?”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清晰,凉子很高兴。她慢慢从长凳上站起身,眼睛一直盯着茂木记者。“你想从我这里打听三宅树理的信息,用来构建推测,将她逼上绝路?然后再制作成节目,‘看吧,畸形的教育只会培养出畸形的学生。’对不对?”

茂木记者刚想开口,这次凉子抢先拦住了他:“我们受够了。”

对,我想说的就是这句话。就是这句。

“我们受够了。警察也好,学校也好,都靠不住,不是吗?那该怎么办?你要说,那就相信你们媒体,对吧?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你们不会伤害我们,对不对?”

茂木记者的眼镜反射着夕阳的余晖,看不到他的眼眸。

凉子毫不胆怯地继续说:“你从没站在我们这边,连一秒钟都没有。你对我们和我们的学校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说着说着,凉子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为了止住颤抖,凉子把拳头握得紧紧的。

“你不可能懂得我们的感受。三宅树理的感受,浅井松子的感受,桥田佑太郎的感受,你全都不懂。你只是按照你编写的剧本,利用大家当成你的武器,去和你假想中的敌人战斗,不是吗!”

茂木记者的声音有气无力:“那你觉得谁是我的敌人?”

凉子正在大喘气,没有回答他。

“我的敌人,就是你们的敌人。”

“不。”凉子斩钉截铁地否定道。

“你不明白,你还是孩子。”

“不明白又怎么了?弄明白不就行了?”

真正的震惊终于使茂木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你想干什么?”

凉子的心一片澄明。刚才的混乱好像从未出现过。凉子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该说的话正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我们要亲自弄清真相。”

凉子觉得自己正在一分为二。说出口的宣言成了另一个凉子,成为她坚实的后盾。

“那会非常困难。”茂木记者的眼眸仍然隐藏在夕阳余晖的反光下。他细声细气地说:“人会撒谎。会不断撒谎,不愿吐露真言。有罪之人更是如此。你们还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看得太多了。”

“那也该让我们去亲身经历。你请回吧。”凉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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