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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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
“因此可以想见,您刚才回答辩护方的主询问时提到的三年级学生,他们要瞒过老师的眼睛上屋顶时,可能会发现挂锁换成新的了,打不开了,是吗?”
“是的,可以这么考虑。”
“那么,有着明确目的想偷偷上屋顶的学生,无论目的具体为何,他们都必须事先确认挂锁是否换掉了,是这样的吗?”
也许是感到困惑吧,津崎先生没答上来。
藤野检察官接着说:“如果是心血来潮想到楼顶去玩,那当他们发现挂锁打不开时,可以改变场所或就此作罢。但对于想在楼顶作出某种重大行为的人来说,情况就不同了。他们既然有了计划或下了决心,就有必要事先检査挂锁是否仍保持着能够轻易打开的状态。可以这样考虑吧?”
“反对,检察官在要求证人作出推测。所谓‘某种重大行为’的说法,意义也不明确。”
“反对成立。”
辩护人的抗议和法官的应答都很平稳。
藤野检察官完全无所谓。让整个法庭都听到“有必要事先检査”这句话,她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津崎先生,”她注视着津崎先生,“您知不知道,从开始拒绝上学的十一月十五日,到遗体被发现为止的这段时间内,柏木有没有到学校来过?无论只是进入校园,还是去教师办公室、教室或理科准备室。”
津崎先生也注视着藤野检察官:“我不知道。”
“谢谢!我的询问结束了……”
然而津崎先生还在说:“不过,这仅限于我所了解的范围。”
这时,神原辩护人对身边的助手野田健一飞快地说了一句话,野田健一便立刻站起身,一路小跑出了法庭。
藤野检察官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她重复了一声“询问结束”,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井上法官望着辩护人说道:“需要再次主询问吗?”
“不需要。津崎先生,谢谢您。”
津崎先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朝旁听席后方走了。藤野检察官通过交叉询问,给大家留下一个印象:柏木卓也没有事先悄悄溜进学校检查挂锁的状态。津崎先生以一句“这仅限于我所了解的范围”对此作出保留,可辩护方并没有加以利用。
这时,辩护人对法官喊道:“法官,我们要改变传唤证人的顺序。”
“如何改变?”
“将原定于下午出庭的证人,立刻传唤出庭。”
“来得及吗?”
“马上就到。”随着辩护人一声应答,辩护席后方的侧门打开了。野田健一回来了,还带来一名身穿校服的女生。
“呀!”盘踞在旁听席前排的辩护方支持者女生们见到这一幕,立刻嚷嚷起来。作为对这番喧闹的回应,跟着野田健一进门的女生也叫了起来:“呀!怎么会这样!”那群“花蝴蝶”支持者们纷纷向她挥手,甚至有人扯开嗓子高喊:“小雪,加油!”
“肃静!”
肃、肃、肃静,肃静。“花蝴蝶”们相互指指点点,频施眼色,兴奋地扭动身子,紧紧挤在一起,连脑袋都尽量凑在一起。
“赶上了。”神原辩护人微笑道,“她是辩护方的证人,土桥雪子。”
“请证人入证人席。”井上法官对土桥雪子说。可惜面对土桥雪子,他那威严的口吻并不通用。土桥雪子一脸好奇,仿佛走进了一家心仪的时装店。
“哎?怎么会这样?这是真的吗?这么多人,好带劲!”
野田健一还远没有积累起应付女孩子的经验,他的双颊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招呼着欢蹦乱跳的证人。
这时,法警山崎晋吾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带领土桥雪子走向证人席。他态度和善,但整个过程就和真的警察带领证人一模一样。土桥雪子站到法官和陪审员的面前。
“哎?是这儿吗?我要站在这儿说话?”说着,她又转身去看旁听席上的伙伴们,依然激动非凡。
“土桥同学。”神原辩护人柔声喊道。
“唉!”土桥雪子一边答应,一边朝神原和彦那边靠过去。
“不,你别过来。那儿才是证人席。”用手势制止住土桥雪子,辩护人微笑着说,“预定计划改变了,让你提前出庭,真对不起。”
旁听席前排的支持者们还在叽叽喳喳。还有人在说:“小雪真酷!”看看,到底是一群初中女生嘛。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证人土桥雪子一点不顾场内的气氛,大大咧咧地笑着,又洒脱地甩了一下落在肩头的长发,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很可爱吧?
“下面,先确认一下姓名。”
“姓名?我的吗?我是土桥雪子,三年级二班的。”声音嗲声嗲气,却有点口齿不清,说明她在怯场。
“嗯,是本校三年级的学生吧。请宣誓。”
“宣誓?什么宣誓?”
在满脸不耐烦的井上法官严厉指导下,证人土桥雪子磕磕绊绊地完成了宣誓。藤野检察官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土桥雪子的名字列在了证人清单上,井上法官也确认过手头的资料,因此,她的出庭不能算出其不意。但是,突然让她提前出庭,又有何用意?作为检察官,藤野凉子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至少,坐在旁听席上的佐佐木礼子察觉不到。
“下面,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平静而清晰地回答。”神原辩护人柔声说。
“好、好的,我明白。我很平静,可又有点晕。真讨厌,怎么办呢?”土桥证人扭扭捏捏地说。坐在检方席的萩尾一美用看害虫一般的眼光看着她。
“土桥同学,你认识柏木卓也吗?”
“一年级时,我们同在一年级三班。二年级时就不在一起了。”
“这么说,你们曾经是同班同学,对吧?你和他说过话吗?”
“说过几次吧。他是我的邻座。三班经常调换座位,是抽签决定的,可不知为什么,柏木三次都是我的邻座,是偶然的哦。”
轻浮又嘴快,是个麻烦的证人。土桥雪子一开口就说个没完。
“我觉得那真的是偶然,可别人都嘲笑我,说我跟他好上了。其实柏木不是那种男生。我的意思是,他不是会和女生交往的类型。”
她一边滔滔不绝,一边扭动身子,还时不时朝旁听席上的伙伴们瞟上两眼。那群人也不停喧闹着,和她遥相呼应,真叫人没办法。
“证人,”井上法官发话了,“不要回头看旁听席。面朝前方,让陪审员看到你的脸。”
土桥雪子的话匣子还是没合上。“知道了。可我不是说了吗?我一上场就会晕。在很多人面前说话,不行的。那么多人,我就更晕了。井上,你也真是的,动不动就一脸凶相。”
听着土桥雪子娇滴滴的责备声,再看看受责备的井上法官的表情,旁听席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群“花蝴蝶”们更是乐翻了天。
“证人只需对问到的内容……”
没等井上法官把话说完,土桥雪子竟指着他说:“井上一年级时也是三班的,和我也是一起的。你是班长,和副班长下谷关系很好吧?你们还经常一起去图书馆……”
欢笑声更响了。井上法官不得不连连敲击木槌,气急败坏地连声高喊:“肃静!肃静!”他脸上真的露出了一脸凶相。
“来到证人席,不是来闲聊的。证人只能简明扼要地回答被问到的问题。辩护人,请你继续进行主询问。证人如果再这样胡言乱语,将会被驱逐出庭。在此,我先警告一次。”
井上法官的话语虽然严厉,眼神中却包含着“神原,你要想办法管住她”的意味。不,应该是“你一定要管住她”吧。
“对不起,法官。”鞠了一躬后,神原辩护人转过身来,直面土桥雪子证人,“土桥同学,如果你看法官和陪审员会觉得晕,就看着我好了。”
土桥雪子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看来确实晕得不轻。
“坐下来说话会不会比较轻松呢?”
“不、不用。站着好了。”
“做个深呼吸吧?”
“深呼吸?要做吗?在这儿吗?”
看她那副紧张的模样,就像别人提出要和她接吻似的。看小雪那傻样儿!“花蝴蝶”们笑得更欢了,其中有一位实在忍不住了,竟然厉声喝道:“你要像样一点啊!”
“我吗?怎么了?我不像样吗?怎么办呀?”土桥雪子手忙脚乱,又是拍拍脸又是捋头发,好像理解错“像样”的意思了,“还不像样吗?”
法庭平静了下来,也许是大家已经扫兴了吧。土桥雪子的伙伴们也终于感觉到气氛不对了,互相指指点点地提醒着,也安静了下来。只有证人土桥雪子一个人还在不安分地东张西望。
神原和彦双手撑在桌上,探出身子,用平缓的语调说:“土桥同学,我看你还是坐下吧。请坐在那把椅子上。”
山崎法警又上场了。他将手掌放在土桥雪子的左肩,轻轻往一旁移动,让她坐下。没见他用多少力气,就靠这个简单的动作,不安分的土桥雪子便老老实实坐下了,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辩护人继续说:“请做一个大大的深呼吸。对,对。这就行了。镇静下来了吗?”
“哦,是的。”
虽然从她脸上看不到镇静下来的迹象,但喋喋不休的毛病总算收敛住了。她又开始忙着抚弄头发和打理裙子花边了。
“好吧。我们重新开始询问。”神原辩护人对土桥雪子露出亲切的微笑,他的眼神仿佛在说: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一年级时,你和柏木是同属三班的同班同学,是吧?”
“嗯。呃……哦,是的。”
证人的表情也好像在说:是啊,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你们坐得很近,所以你跟他说过话,对吧?”
“是的。所以会有讨厌的传闻,说我……”
辩护人温和地拦住了她的话头:“同学都说你们好上了,其实只是调换座位时偶然坐得很近而已。是这么回事吧?”
“嗯,就是这么回事。那只是谣言,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因为我有喜欢的男生啊。”
井上法官也开始用看害虫的眼神盯着土桥雪子了。陪审员们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可证人完全感觉不到,她眼中只有神原辩护人。
“原来如此。可作为同班同学,你和柏木还算比较亲近的。
“作为同班同学?是作为邻座吧?”
“哦,对啊。应该是作为邻座。”
辩护人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证人也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似乎可以听到两人心灵碰撞的声音。
“当时在教室里,你都和柏木说了些什么话呢?”
“什么话?”
“座位离得很近,就会不知不觉地交谈起来,不是吗?谈谈学习或者聊聊昨晚看过的电视节目之类的。”
“这个嘛,怎么说呢,记不得了。大家不是都这样的吗?闲聊的话谁会记得住呢?如果是写日记的人,说不定能査出来。”
井上法官像实在忍不住似的插话道:“证人,请仔细倾听辩护人的提问,并简明扼要地回答。”
“简明扼要?什么是‘扼要’?井上,你总是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来唬人。”
—瞬间,井上法官脸上显出了“我真的要生气了”的表情。与此同时,野田健一也用神情向他表达“真是对不起”的意思,随即立刻低下了头。
“土桥同学,提问的是我。请你看着我。”辩护人指着自己的脸,笑盈盈地说,“你看着这儿回答问题好了。”
“嗯。”
“和柏木说过些什么话?”
证人又扭捏起来:“记不清了嘛……好像都是些没什么意思的话。我这么说,你懂吗?”
“嗯,懂的。”
“柏木不怎么开口的……”
“是吗,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啊。”辩护人夸张地做出同意的表情,似乎他希望的就是这样的回答,“你们有没有相互借看过课堂笔记?”
“对了,好像借过。柏木的笔记一直记得很漂亮。”
“你看过他的笔记本?”
“嗯。哦,对了,我还想,既然笔记记得这么漂亮,成绩也一定很好。第二学期统考的成绩贴出来后,我没看到柏木的名字,还吃惊不小呢。”
“是吗?你很吃惊?”
“嗯,我还对他说,有点想不通。”
“那柏木是怎样回答的?”
“他说他脑子笨,我就更加想不通了。”
旁听席上有部分人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佐佐木礼子在人群中找寻津崎先生,发现这位前任校长并没有回到原先的座位,而是站在一旁的通道上。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正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柏木是一副什么样子呢?”
“什么样子?”
“是在开玩笑,还是很较真?”
“哦,他是笑着说的,好像稍稍有点害羞。”
其实这位证人还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她所诉说的这段回忆本也相当可爱。
神原辩护人像是正中下怀似的点了点头。“是吗?他回答了你的问题,还笑了?”
旁听席上的喧嚣在扩散。这一阵喧嚣并非说话声,而是来自聚集在一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