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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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她有些老年痴呆,这是真的吗?”
“年纪大了,多少有点吧。但并不是经常处于痴呆的状态。”樱井伸江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和我在一起时,她只是有点耳背、牙口不好、腰腿无力等一般的衰老症状。到处徘徊、发出怪叫之类的,都是我不在她身边时才会有的表现。我问过她才知道,这种情况几乎都是在她被大出社长怒骂或被夫人找茬,脑子混乱时才发生的。”
“俊次和祖母的关系如何?
“说不上来。我在富子的房间里待上一天,那这一整天都会看不到俊次的脸。”
“即使住在同一栋房子里?”
“嗯,那房子虽旧,却很大呀。”
正在记笔记的健一开始担心起来。虽然问出纵火案的情况也是个大收获,但这毕竟跟校内审判不相干。总说这个是不是跑题了?
“关于纵火,”神原和彦还在往那条道上引,“除了作案手法是专业的这一点,你还听说过别的线索吗?”
“从警察那儿吗?”
“警察也好,大出家的人也行。”
樱井伸江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不过很快便摇了摇头:“这和俊次君的不在场证明没什么关系吧?”
“是啊。那就请教一些别的情况吧。有关俊次的……”
樱井伸江眯起眼睛:“那起对四中学生的抢劫伤害事件吗?”
神原和彦本来要问的似乎是别的问题,却被樱井伸江的气势挤偏了方向:“连《新闻探秘》节目也提到过,那总是真的吧?”
“是真的。社长花钱摆平了,才没有闹大,连辩护律师也出马了。那可是真正的律师。”
“是风见先生吧。”
你们怎么知道的?惊讶的表情在樱井伸江脸上一闪而过。
“可结果不还是闹得很大吗?都上电视了呢。”
“所以,”樱井伸江提高嗓音,“社长嚷嚷着要告HBS电视台。照他的说法,那根本不算事件,只是小孩子打架,并且已经付过医疗费了。打架和抢劫伤害事件的区别,就像土豆和陨石一样。”
“可是,听前来采访的茂木记者说,对HBS而言,那起事件有着决定性的意义。”
“决定性?”
“出了如此严重的事件,家长都能花钱摆平,真是无法无天。既然是这样的父子,那会杀害柏木卓也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健一在笔记本上记录到:使HBS的茂木记者更加相信,举报信上的内容是真实的。
“俊次平时在家里是什么样的呢?”
“什么样……”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随即她又很干脆地说,“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啊。”她高声断言,又转向健一,“你应该知道的吧?他经常迟到,对不对?”
“是、是的。”
“他不可能遵守纪律。他受的家教就是这样的。”
“嗯,是有这种感觉。”
“是吧?我觉得吧,说不定吃点苦头对他更有好处。当然这话不该对你们说。”
“他不是已经吃足苦头了吗?”
神原和彦应对的语气过于沉稳,使樱井伸江的气势削弱了不少,于是她沉默了一阵,才眨着眼颇为不满地说:“哦,是吗?”
“俊次跟柏木以前有交往吗?”
“不知道,”再次做出双手抱胸的动作,樱井伸江扬起脸说道,“他的同伴是同年级的两个人。”
“桥田和井口。”
“对,就是他们,还有高年级的同学。”
“高年级同学?”
“初中时候的。现在他们都上了高中,已经完全变成小流氓了。俊次就是因为跟他们混在一起才变得越来越坏的。”
樱井伸江叮嘱道,这是大出夫人对前来家访的班主任老师讲的。她并非有意在一旁偷听,只不过正好听到这么几句。
“不良少年间也存在上下级关系。俊次很害怕那些高年级学生。他们约他出去,他从不敢拒绝,还被榨去了好多钱。”
这样的事,神原和彦和野田健一都没听大出俊次讲过,估计今后也不会讲吧,毕竟有关面子问题。
“也就是说,在那些高年级学生的面前,俊次就是小弟了?”
“是啊。”
“桥田和井口则是俊次的小弟。”
“大概吧,不过那两人我不熟悉。他们从不到大出家来。”
“不到大出家去?”神原稍稍提高声调,“做小弟的不会老老实实地上大哥家去吗?”
“啊呀,你不知道吗?”樱井伸江几乎要拍上神原的肩膀,“家里不是有个可怕的老爸吗?他们怎么会来呢?”
据说三人帮经常待在井口充家。关于这一点,樱井也叮嘱了好多遍,那是她无意中听说的。
“夫人常常会发火,嚷嚷着‘又泡在井口家了’。那家好像是做什么生意的?”
“在天秤座大道开了一家杂货店。”健一答道。
“所以大人们也顾不上他们。”
“这一点,大出家也一样。”樱井轻蔑地说,“孩子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全都不知道。连孩子在不在自己房间都不知道,也从没放在心上。只有发现孩子早上没起床,才知道前天晚上没回家。”
“这么说,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也是这样的?”
面对神原急速插入的提问,樱井点了点头:“是啊。什么时候在哪里都干了些什么,也许只有他本人才知道。除此之外,就要看那两个小弟肯不肯开口了。”
这估计也很困难。
“社长和夫人也指望不上。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点什么,只要认为这些信息对俊次不利,也会包庇的。”
这个人到底是在帮我们还是在阻止我们,已经搞不清楚了。
“如果俊次跟柏木有来往,你应该会知道吧?”
樱井伸江没有马上回答,她紧闭嘴唇思考了许久。
“来往?柏木不是不良少年吧?”
“不是。”健一答道。
“既然如此,和俊次的关系就限于受他欺负和敲诈,或者为他跑腿之类的。”
“大概是这样的吧。”这次是神原和彦回答的。
“那个叫什么来着……井口,对吧?就是他们经常去他家的那个,你们去问问他的父母吧。我是不会知道的。估计佐藤也一样。”她马上补充道,“就算知道他欺负别人,我们也不会清楚他欺负的到底是谁。俊次的父母估计跟我们差不多。”
因为欺负人的地点肯定不在大出家,一定是在外面的。
“大出富子没有好儿子、好媳妇和好孙子。”樱井伸江又嘟嚷了一句。
神原和彦没有任何反应,健一见状也默不作声。
“她死得太惨了。即使不用如此自责,我也总觉得自己有责任,因为那天的休息日是早就决定好的。”
绕了个圈子,话题又转了回来,好像该说的都说完了。正像健一察觉的那样,神原和彦说了声“多谢了”,便低头鞠了一躬,像是要为话题告一段落。
“我的话对你们有用吗?让你们白跑一趟了吧?”
“没有的事。你让我们明确了一点:向本人询问是最重要的。”神原露出了同谋犯一般的亲切笑容,“还有,俊次的父母大概不会这样轻松地与我们见面吧。”
“哦,是拿我当准备活动啊。”樱井伸江也笑了,“不过跟他父母见了面也白搭。真的,听我的话准没错。”
收好笔记本,健一站起身来。在门口换鞋子的时候,他已经不像来时那么愣头愣脑的了。
“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打电话来。”
“好的,拜托了。”
“加油啊,辩护团队!”
辩护团队来到室外,推着自行车往背阴处走去。神原和彦一直不吭声,也不跨上自行车。
健一忍不住说道:“不知怎么的,感觉不太好。
神原用一只手控住自行车,回过头来,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抵住了鼻尖:“味道不对啊。”
健一笑了:“你的鼻子没毛病吧?”
“没有。可那股味道真的很讨厌。”
樱井伸江是个尽心照料大出富子的家政妇,还是个大美人,对两人很热情,所以应该是个大好人。
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味道不对。
大出家的内部状况很有问题,叙述这些状况的樱井伸江的话语也让人不太舒服。
神原和彦刚要开口,后方便传来樱井伸江的高声喊叫:“喂——喂,你们等一下!”
她沿着人行道追了上来。健一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啊,还好,还好。总算追上你们了。”樱井伸江用手在脸旁扇着风,气喘吁吁地说,“我想起一件事。”
关于纵火的手法。
“是警察跟消防署的检证人员说的,我正好听到几句。”
那个人是个烟火师。
“烟火?就是那个‘咚’地一下升上天的烟火吗?”
一贯镇静的神原和彦也按捺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健一只好把想到的全说出来了:“你说的烟火师,就是制作、燃放烟火的工匠吧?”
“应该就是。反正我听到的就是这样。”
樱井伸江双手叉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
大清早就有不祥的预感,是一种有什么事要发生的预兆,而且是完全无法回避的事情。
大门口的对讲机响了,藤野凉子跑到门口,挂着门链子将大门打开一条缝。
“早上好!”
HBS电视台《新闻探秘》节目组的茂木记者正站在门外。
·
“我从没指望受你邀请登堂入室。”跟在快步走向长椅的凉子背后,茂木记者垂头丧气地说,“去咖啡店坐会儿不行吗?到有空调的地方去吧。”
凉子已经在儿童公园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两条长椅面对面平行放置着,凉子坐右侧那条的正中央,暗示让茂木坐在左侧的长椅上。今天是八月里的一个大晴天,气温高达三十度。中午十一点半的公园既没有玩耍的孩子,也没有散步的人和打门球的老人。看来,在太阳偏西、气温稍降之前,公园里会一直空荡荡的。
“老是待在空调房里,可是要得关节炎的。”凉子说。
茂木记者看着公园四周的树木投下的阴影,眼中带着几分敌意。叹了一口气后,他在左侧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他上身穿着一件时尚的亚麻布薄西装,脸上的眼镜也与以前见到的有所不同,大概是夏天专用的款式,镜片是淡绿色的。
“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我想请你一起吃个饭。”
开什么玩笑。“还没到中午呢。”
“早上起得早,我的肚子已经空空如也了。陪我吃一点……”茂木记者瞟了凉子一眼,“还是算了吧。”
他终于死了心,脱下西装后小心翼翼地对齐袖子折叠好,转身放到长椅靠背上。等他重新转过身来面向凉子时,手里却像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张复印纸。
即使这张纸被他折叠成三层,凉子不用看也知道内容是什么。
“这是你们寄给所有三年级同学的一封信。”
果然如此。
“寻找举报人的信。呼吁大家参加校内审判的那封我也有。”
凉子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要说我是怎么弄到手的……”
“我们学校里有你的内线吧?这点花招很容易猜到。”
“哦,那你不关心这位内线是谁吗?”茂木记者故弄玄虚地说。他在暗示什么吗?凉子转动脖子,正视茂木记者。镜片在反光,她看不到茂木记者的眼睛。
“我的同班同学和他们的家长里,就有被你的《新闻探秘》打动的人。所以……”
“你说的没错,可这次是另有来源。”为了吊起对方的胃口,茂木记者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你们收集到有关举报信息了吗?”
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不过通知才发出去三天,也难怪。“我觉得那很困难,因为大家都要准备升学考试嘛。”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的两个妹妹去学游泳了,在她们回家之前,我必须回去。”
这是瞎说的。
“没收集到什么信息吧?”
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茂木记者却自以为跟凉子很熟了。脸上表情也像是面对朋友时才会有的。
“我昨天得到了一个新信息,是真正的特大消息。那个寄出举报信的人给我打电话了。”
有意装深沉的凉子听了这话,还是不由得脸色一变。怎么会有这种不着边际的事呢?她好不容易才将这句反问咽了回去。
是女性的声音。”茂木记者继续说,“不是小姑娘,是成年女性。”
“成年女性?”
“嗯。声音有点低,大概是用手帕按在嘴上说的吧。我可是听人说话的专家,耳朵是不会出错的。”
凉子的内心翻江倒海。这么说来,举报人不是三宅树理,是成年人?是个什么样的成年人?
随即她的想法又转了回来:“那人是瞎说的吧。你们是电视台,不是总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打电话或写信来吗?”
“这个嘛……怎么说呢。”茂木记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那个人跟你是怎么说的?”
“要我去采访你们的校内审判,并制作《新闻探秘》节目。”
说是为了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