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的祈愿符 李静-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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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发现肿瘤没有切干净的话会更麻烦。”　
　　“那您是什么意思？要去设备先进的地方治疗吗？”我问。　
　　“我的确这样建议过她，但她不同意也不肯留下家人的联系方式，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那，要是去国外治疗呢？找到先进的仪器就可以得救了吗？”　
　　“不是这样，这种切除静动脉肿的手术与一般良性肿瘤不同，它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先进的仪器只能保证在手术中能将它彻底切除，但无法降低它的危险性。”　
　　“……手术成功的可能有多大？”我小心翼翼地问。　
　　“60％。”　
　　“您说什么！！60％？也就是说只有一半的可能性能活命吗？”我激动地再次站起来，已经泪流满面。　　　
　　索非亚的祈愿符　第四章　47（2）　　　
　　“比一半要多。”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要快点告诉爸爸才行！”我转头看林宁，他似乎在沉思什么。　
　　“妍夕，你有没有想过美夕为什么不愿意去国外治疗，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林宁问我。　
　　“……”为什么呢？　
　　“她一定也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严重，她害怕手术会失败，所以她宁可选择开心地度过自己也许所剩不多的日子，也不要每天闻着消毒水的味道等待生命结束。”　
　　“你这是什么话，美夕又不是一定会死！”我一急，哭得更凶了，因为我居然说了死字！我怎么能说这个字呢！不能！　
　　“妍夕，坚强一点，先听王医生把话说完。”林宁用手轻轻拭下我脸上的泪。　
　　“别哭别哭，我还没说完，事情还没那么严重！”王医生取下自己的眼镜，擦了擦再戴上：“我给孙美夕做过CT检查，也开了一些抗癌药物，她只要按时服药，定时来做检查，病情是不会恶化的，只是对视力会有一些影响。她既然不愿意住院就尽量给她一些空间，也好继续观察一下。大概半年以后我们医院会引进一套美国最新的治疗设备，相信它对孙美夕的病有很大帮助！”　
　　“好，王医生，我们按您说的办！您一定要救活美夕啊！一定不能让她出事！我……就她这……一个妹妹……”我已泣不成声。　
　　“放心吧，我会尽力！你们要注意不要让她做太剧烈的运动，要让她保持良好的心情，这对治疗都是有好处的！再有就是，最好还是把事情告诉你们的父母。”　
　　“知道了，谢谢您！”林宁扶着我出了办公室，到待诊席坐下。　
　　“怎么办？林宁，美夕怎么会得这种病的？她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我到现在还是有些难以相信，真希望刚才只是一场噩梦！　
　　“她会没事的。”林宁安慰我。　
　　“你说，我该不该告诉爸妈？王医生刚才说最好还是告诉他们！”　
　　“……我觉得不要，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美夕送去国外治疗，这是美夕最不愿意的，你试想一下如果是你，你愿意吗？”　
　　“……不愿意。”听了林宁的话我真的做了换位思考。　
　　“只要按时吃药，无论是现在立刻手术，还是一年以后手术，成功的几率都一样不会增大。那么，何不让她现在多开心几个月，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啊。”　
　　“林宁，幸好有你，不然我一定会乱了方寸，我听你的，我什么都相信你！”我的身子滑到他怀里。　
　　“我们去看看美夕吧，她说不定已经醒了，在找我们呢！”我马上站起身，拉林宁起来。　
　　走到美夕的病床门口，我轻轻推门进去。她还没醒，安静地睡着，和往常一样，根本就看不出生了那么严重的病，会不会是医生弄错了呢？　
　　我走过去，想把她床头上的书包拿到旁边放好，我没看见书包的拉链开着，书本掉了一地。我连忙看一眼美夕，生怕将她吵醒。林宁过来帮我一起捡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其中有一个本子摊开着，上面有日期，应该是日记本，美夕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林宁的目光落在本子上，有些失神，掺杂着些许迷惑不解。我见状，也细看起纸上的内容来。　
　　2004年7月9日　多云　
　　今天妍夕打电话叫我出去玩，我说我不舒服，其实我说谎了。自从知道自己的病以后，我开始讨厌和妍夕一起玩。她和林宁几乎形影不离，他们的感情为什么永远那么好？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可是我也喜欢林宁啊，甚至比妍夕还要早，可是为什么林宁他不知道呢？是啊，知道又怎么样？他并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我现在终于相信命是上天定的，妍夕的命以前一直比我好，以后也会比我好。小时候妈妈离开爸爸，带走了她而放弃我，后来遇上林宁，他也选择她而放弃我。我好像永远都是一个让人抛弃的对象！我这样是在嫉妒妍夕吗？大概有一点点吧，但我又很喜欢她，她如果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要让我和她喜欢上同一个男孩呢？这样真的很痛苦，每天都得看着他们两个亲密的样子，永远跟在后面，我已经受不了了！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说不定马上又要死了，死了好！一了百了！　
　　我抬起头看林宁，他的脸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窘迫和难堪，这令我很难受。他好几次张开嘴想要对我说话，可是都欲言又止，始终缄默。我也沉默，心里很疼，原来美夕一直以来是这么痛苦，可她却埋藏着自己的痛苦总是对我微笑，我真的是个自私的人！我是知道她喜欢林宁的，很早就知道，可我装作不知道，我觉得爱情是不能让步的，多么卑劣的人啊！今天上天让我和林宁同时看到这本日记，它在警告我，它在惩罚我！它也认为我是个无耻的人！　　　
　　索非亚的祈愿符　第四章　47（3）　　　
　　“林宁……”大约过了10分钟，我对他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不能。”他答得很快。　
　　“你必须答应，我觉得我是个该被诅咒的人！我自私，我对不起自己唯一的妹妹……”　
　　“你别这样，不关你的事！”林宁打断我。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我知道她喜欢你，可我什么也不说，我装作不知道，甚至为你喜欢的是我而沾沾自喜，你知道吗？”我毫不掩饰地揭露自己。　
　　林宁不说话，过来抱住我，很久很久。　
　　“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林宁仍然抱住我。　
　　我点头。　
　　“我会好好陪美夕，一直到她的手术结束，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尽力了。”　
　　“然后呢？”我问。　
　　“然后我会回到你身边。”林宁坚定地说。　
　　“……”　
　　我虽然是答应了，但当时的心情却很矛盾，内心已经开始动摇是不是该把林宁让给美夕了。不管最后林宁自己有没有违背约定，我都是没有资格怪他的，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要好好守约。　
　　后来，美夕醒了，我们没有告诉她今天我们知道的一切，努力表现出自然的样子。学校在暑期里招集交换生，我报了名，也许暂时离开是我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我将试着把我最心爱的男孩送给我最心爱的女孩，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8月3日，我和林宁一起坐上了去交换学校的火车。我希望在离开以前能和他单独旅行一次，我想抛开一切，快快乐乐地和他一起玩几天。就当是纪念也好，我希望能为我们的恋情留下点什么，我害怕他有一天会忘记，忘记曾经这样喜欢过一个叫沈妍夕的女孩。但我又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林宁便不能洒脱地离开，在他爱上美夕的那一刻。　
　　最后一天，我们去了索菲亚教堂，我们在那里正式发誓，说出和在医院时一样的约定，并买了两条十字架形状的紫金项链作为证据。我想，林宁会一直把它挂在脖子上，而我却在和美夕一起再次来到这儿的那天把它取了下来。我没想到美夕偏偏也会看中这条项链，当她说它反射的光芒很像夕阳的颜色时，我的心疼了。虽然至今，我的脖子上还是戴着一条紫金的十字架项链，但林宁不知道这已经无关于那个约定了。　　　
　　索非亚的祈愿符　第四章　48（1）　　　
　　次日，一大早我就坐飞机回家。爸妈已经知道了一切。到达市区以后我给林宁打了电话，确认美夕在市医院后马上赶了过去。　
　　208号病房，林宁告诉我在208号病房，可是在哪儿呢？我焦急地掏出手机准备打过去，一个转头突然看到了妈！妈也来了！我连忙收线跑过去！　
　　“妈，美夕怎么样了？”我从后面拍妈的肩膀，她猛回头。　
　　“……”　
　　“怎么了？妈？”　
　　“啪”的一声，妈给了我重重的一记耳光！这是从我懂事以来她第一次打我！　
　　“妈……”我捂住自己的右脸，忘记了痛。　
　　妈并不准备善罢甘休，她再一次抡圆了胳膊！　
　　“沈阿姨！”林宁过来替我挡住：“您别这样，妍夕她并没做错什么啊！”　
　　妈突然重心不稳，撞到了墙壁：“你这个死丫头！……死丫头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为什么啊！你存心想把你妹妹害死吗！？……她是你妹妹啊，亲妹妹啊！”她的情绪很激动，无法抑制地放声哭出来。　
　　我呆呆地站着，过了很久，我问妈：“好吧，如果我告诉您，您会怎么做？把美夕天天关在毫无生气的医院里治疗吗？那样的话，她会死得更快。”　
　　没有人料到我会这么说，包括我自己，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从我口中说出的那个死字，我在诅咒美夕！是的，我一直是个坏孩子，是个自私鬼！妈惊讶地瞪着我，连泪水也一时间凝固住！一直坐在待诊席的爸也站起来，他慢慢走过来，什么也不说就给了我一耳光。我没有用手去挡，脸上火辣辣地痛，林宁一直看着我，一语不发。　
　　“够了，什么都够了，我就是巴不得美夕早点死，可以了吧！美夕她是个笨蛋，一直以为自己很可怜，认为自己是被妈放弃的那个，其实不是……”我抬起泛着泪光的双眼，望着妈：“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当初为什么要带走我，因为你不确定自己能否让女儿过上好日子，所以，你选择让我来冒险，而把美夕留给了富有的爸，您真正放弃的那个是我才对，不是吗！？”　
　　“你！你说什么！”妈气得浑身发抖，这样一点也不像她，她从来都是从容自若、处变不惊的。　
　　“……跟我来！”林宁突然拉起我的手离开，我没有反抗，随着他走。我不敢回头，我怕这一回头那种凝重的液体就再也止不住了！　
　　林宁一直把我拉到医院的后花园才放手，他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　
　　“我坐今晚的飞机回去。”我平淡地说。　
　　“不看看美夕吗？”林宁问。　
　　“你们就不怕我毒死她吗？”我盯住他。　
　　“他们只是因为太担心了，你别这么计较！”他试着劝我。　
　　“我一向很计较，你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你很善良，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坦白的女孩。”　
　　“可你还是爱上了别人。”　
　　“……”　
　　“我也一样，所以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我想了想，又继续说“不对，我还是欠你的，林宁，谢谢你。”　
　　“谢我什么？”　
　　“所有的一切。”　
　　“……”　
　　“你先进去吧，我想自己待着。”说完我独自往前走。　
　　抬头看一眼天空，太阳很刺眼，和一年前美夕晕倒的那天一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在他们的眼中我现在成了罪人吗？一年来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美夕早点死掉吗？居然连自己的父母都这么想，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如果得病的那个是我，美夕她又会怎么做呢？我的心情真的很糟，头脑混乱得无法冷静地考虑一些事情。想要发泄，却找不到途径！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走出医院也不自知。街上很嘈杂，和医院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我反而觉得呼吸顺畅了。扫视一眼对街的店面，发现其中有一间的名字是“静水酒吧”。对啊，不愿多想但头脑却清醒该怎么办呢？喝酒不是最好的办法吗？呵，真是好笑，我大老远从两千公里以外赶回来花费掉会考前的复习时间，就是为了找间酒吧喝酒的？！　
　　大概是白天的关系，酒吧里的人很少，但灯光很昏暗，给人一种夜间的幻觉。这种感觉很好，什么也看不真切。　
　　我要了一扎啤酒，仰头猛灌。突然有人把杯子抽了去，酒洒了我一身！　
　　“谁啊？”我大叫。　
　　“你想干什么？”是林宁，他表情严肃地看着我。　
　　“你一直没走吗，我说了想自己待会儿。”　
　　“……我陪你。”他在我旁边坐下。　
　　我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该陪的人是美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