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开棺人-第8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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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的时候,你握住能暖手,很舒服,但当你不冷了,天气炎热的时候,你就会恨不得扔到一边去,权力在不同的时候会给不同人带来不同的效果。我是一个有着快三十年党龄的党员,我相信,我党永远不会变,红旗也不会变,就算扛着红旗的人变了,烂了,背叛了他们站在红旗面前发过的誓言,那么就会有一批真正的同志打倒他们,接过他们手中的红旗,继续走下去,继续前进!’”
“继续走下去,继续前进……”贺昌龙重复着最后那句话,“我发现其实我还是不懂很多很多的事情,不过,我想转业了,我要回地方,我要当公安。”
“你考虑好了,人生的转折点也许只有那么一次。”胡万钦低声道。
“考虑好了,我转业。”贺昌龙起身,擦干净帽子上面的帽徽,重新戴在头上。
一年后,也就是1991年年底,贺昌龙转业回到地方当了一名普通的刑警,那时候刑警大多数都是军人转业出身,特别是上过战场的军人,他们有着很强的侦查意识,但唯一的就是必须扭转军队与公安队伍之间的观念。在脱下军装,换上警服的那天,贺昌龙看到报纸上写着关于苏联解体的消息,新闻中播放的气氛也很凝重,但同时又感觉平淡如水。
他戴上帽子,在仪容镜跟前整理着,不由得想起了在苏联的季马老师、古娜还有后来认识的古拉耶夫,甚至是那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狗鱼,他们接下来会怎样?
戈尔巴乔夫宣布苏联解体的当天,季马老师和古娜坐在餐桌前,一如平日吃着饭,喝着汤,沉默不语,旁边依然摆着四个人的餐具,猜测着也许贺昌龙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而古拉耶夫则在某个角落,满脸泪痕地看着那面被降下来的红旗,敬着军礼,口中低声喃喃道:“前进,达瓦里希!”
“前进,达瓦里希。”莫斯科红场,狗鱼缩着脖子站在寒风之中,看着逐渐恢复秩序的人们,也说出了那句话,只是语气全然不同,带着的是一种讽刺。随后转身也看向了克林姆林宫的方向,在那里飘扬了69年的镰刀、锤子组成的苏联国旗正在缓缓下降,取而代之的是那面红蓝白三色的俄罗斯国旗,狗鱼取下了自己的帽子,朝着那个方向鞠了一躬,又戴着帽子转身离开,消失在黑夜之中。
“再见,列宁。”狗鱼脸上出现了些许的笑意,“也许,我的时代来临了。”
……
贺昌龙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公安刑警,并天真地以为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可以扑灭犯罪的火焰,至少可以减少如刘源海一样的悲剧,可惜的是从那天起他才知道法律上对犯罪的定义是非常的广泛,即便是抛开普通案件,单是刑事案件都层出不穷,虽然不少案子并不复杂,犯罪人也没有那么高的智商,但长期下来,贺昌龙这种怪物都开始有些吃不消,这种吃不消是指心理上的,毕竟虽然离开了部队,但他的心依然留在了那里。
原本他就打算那样一直干下去,直到退休,然后争取到俄罗斯去再见一次古娜,给也许已经逝去的季马老师献上一束鲜花,和古拉耶夫畅谈着两国军队的不同,不过平静依然被打破了,十来年未见的黄永模竟然找上了自己,更让他惊讶的是,他们四个人所居住的地方也只是就近的几座城市而已。
黄永模的到来并没有带来任何好消息,也不是来叙旧,这个曾经暴躁的军人如今像一只温柔的兔子,走进贺昌龙的办公室之后,点头表示敬意,随后用平静的语气道:“你好,贺队长。”
贺昌龙那一刻傻了,看着黄永模那模样,没有丝毫军人的气息,扔在马路上和一个卖红薯的人差不多,他赶紧请黄永模进办公室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转身去倒茶,谁知道转身再回来发现黄永模竟然站着,而且半弯着腰,一副下属见上级的模样,这是从前的黄永模绝对干不出来的事情。
“永模,你怎么了?”贺昌龙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挨着黄永模坐下,随后又拉扯他稳当坐下,但黄永模还是很扭捏,贺昌龙火了,喝道,“黄永模!坐下!执行命令!”
这一声的确有用,黄永模立即规矩坐好,同时隔壁办公室的其他警员也赶紧走进来,贺昌龙只是挥手让警员出去,接着低声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贺队长……”黄永模小心翼翼地看着贺昌龙。
“叫排长!”贺昌龙完全不明白黄永模怎么变得这么市侩。
“哦,排长。”黄永模赶紧点头,作势又要起身,贺昌龙直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贺昌龙凑近黄永模,看着他那双眼睛,眼睛里那股以前的东西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顺从”,像是被驯服家养的野狼一样,忘记了自己是什么动物,只知道学狗的模样摇头摆尾,汪汪乞食。
“你怎么了?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贺昌龙低声问。“回答我的问题,这是命令!”贺昌龙知道除了用这一招之外,别无他法,眼前的黄永模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
“我……退伍后在纺织厂里当工人,我当过车间主任,结了婚,但没有孩子,医生说我没有生育能力,说我没有生殖功能。”黄永模说着竟然还拿出一张诊断书出来,递给贺昌龙,那模样和被审讯中认真交代的犯人一模一样,随后等贺昌龙看诊断书的时候,又说妻子和自己离婚了,现在自己独身一人,车间主任也没有再当了,只是普通工人,因为身体素质比较好,被调到保卫科去当副科长,但因为脾气太软弱,现在只是个普通的科员干事。
第二十六章(下)连续自杀
黄永模的脾气太软弱?这怎么可能呢?他以前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贺昌龙看着黄永模,黄永模立即避过他的目光,贺昌龙把诊断书还给他道:“你没有生育能力是怎么回事?是那种细菌害的吗?”
“什么细菌?什么细菌?”黄永模立即激动起来,眼神也很迷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完,黄永模作势要离开,贺昌龙无论如何都拉不住,只得问,“你要我帮你点什么吗?”
“不要不要不要!”黄永模摆着手,走到门口又回头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往桌子上放了一张纸道,“泽义死了。”说完,逃一般地跑出了贺昌龙的办公室,等贺昌龙拿着那纸直追出去,发现黄永模在大街上狂奔着,好像非常怕他一样。不过此时,贺昌龙更在意的是他说的那句“泽义死了”,邓泽义才多大年龄,怎么会死的?
贺昌龙看见纸上就写了个地址,还有时间,地址是临近的城市,坐车四个小时,时间是后天早上,不过他已经心急如焚,当时安排好了工作向上头请假,买了票上车就朝着地址上所写的地方赶去。
赶到纸上所写的地址,发现是临近城市的城郊,周围全是一片平房,不用细问,直接觅着有鞭炮和蜡烛焚烧的气味贺昌龙就找到了地方,进门之后就看见侧面树下摆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上方立着照片,照片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邓泽义!
贺昌龙当时就傻眼了,立即上前去,作势要开棺,周围的人立即拖开他,质问他是谁,他立即解释自己是邓泽义以前的排长,同时也拿出了红本子证件,证明自己现在是公安。可即便如此,那些亲属依然不让他开棺,说是对死去邓泽义的不尊重,但随后邓泽义的父亲从屋子中走出来,叫开了其他的亲戚,上下打量着贺昌龙,随后问:“你就是泽义以前常说的排长?”
“对,是我,邓叔,泽义怎么死的?怎么会死了?”贺昌龙立即问,已经顾不得伤心了。
“吞金。”邓泽义老父说完朝着屋子中走去,贺昌龙跟了进去,进屋之后,邓叔给他倒了杯白开水,让他坐下,又拿出一个盒子道,“吞金自杀的,就是这个东西。”
贺昌龙赶紧打开盒子,发现盒子中装着一个金坠子,贺昌龙当了这么久的刑警,很清楚吞金自杀很痛苦,因为不是中毒,而是金子比重大,拉不出来,压迫肠道最终痛苦而死,正常来说,要自杀的人不是没有办法的绝对不可能选择这种死法。
贺昌龙盯着那个金坠子,问:“公安来查过了吗?”
“嗯。”邓叔显得很平静,“查过了,是自杀,没有他杀的痕迹,他们以自杀结案。”
“这东西化验过吗?有没有验尸?”贺昌龙又问。
“都做了,我要求的,所有亲戚们都反对,但我坚持要求。”邓叔稳稳坐在那,机械性地回答问题,“都没问题。”
“这金坠子是谁的?哪儿来的?”贺昌龙再问。
“他是金匠,你知道这几年金匠行当开始重新兴起,干这一行算是下海,他以前厂子的工作没要了。”邓叔继续回答,也不抬眼去看贺昌龙。
“他为什么要自杀,这一点您知道吗?”贺昌龙再次追问,虽然担心问得太多刺激到邓泽义的父亲,但他迫切想知道邓泽义的自杀原因。
“其实这十来年他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从退伍回来之后就神神叨叨的,每天都期盼着能和战友们一起喝酒聊天,每次只有和黄永模、魏亚军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才会好点,其他的时候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但他的精力却很旺盛,厂子里面的领导说就是他工作不积极,混一天算一天,后来我干脆让他跟我做了老本行,当个金匠算了,谁知道这么一安排,把他送上绝路了。”邓叔说到这,拿回了盒子,小心翼翼盖上,又抱在怀中,双眼满是迷茫。
贺昌龙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想起了先前黄永模的表现,又问:“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事情?比如说,打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邓叔此时抬起头来,直视着贺昌龙的双眼,仿佛是警察找到了嫌疑犯一样。贺昌龙没有回避他的眼神,不回答,也不再问,只是等着。
许久,邓叔终于点头道:“他对谁都不说,只是某次我无意中听到他们三个人喝酒的时候说着越南的事情,什么死了人,什么细菌,还有很多无辜的人之类的,我没有听清楚,还有,他经常说梦话,总是在认错,总之……唉,我想也许是他们打仗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因为魏亚军也死了,我不知……”
“等等!”贺昌龙猛地站了起来,问,“邓叔,你刚才说什么?魏亚军也死了?”
邓泽义的父亲相反很奇怪地看着他,反问:“你是他们的排长吗?你都不知道你的两个兵都死了?”
贺昌龙摇头,一屁股坐了下来,完全傻了,只是摇头,震惊已经完全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邓叔,你知道魏亚军是怎么死的吗?”贺昌龙低声问。
“我不知道,不过泽义去过,但很快回来了,哭得很伤心,说魏亚军的老婆和孩子不允许他们进,说都是当兵的害死了亚军,听说也是自杀的。”邓叔点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邓叔,我能再看一眼泽义吗?”贺昌龙同时掏出了自己准备的白包,里面有三百块钱,在当时三百元已经不算是个小数目了。
“还是算了吧……”邓叔摇着头。
“好。”贺昌龙没有再勉强,只是将白包塞进了邓叔的手中又问,“你知道黄永模和魏亚军的家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不过魏亚军的家你不用去了,他的老婆孩子已经搬家了,不知道去哪儿了,黄永模家的地址我有,我给你找信去,以前他们还常写信。”邓叔说着进里屋找了一堆信,在其中翻找着,随后找到了其中一封,将信件取出来,把封面交给了贺昌龙,又道,“昨天,有个武警也来过,留下了五百块钱走了,说是以前泽义的教官,但他的样子看起来比泽义还年轻呢。”
拿着信封的贺昌龙抬起头来,问:“他有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没有。”邓叔摇头,“白包上面也没有写名字。”
“我知道,谢谢。”贺昌龙点头,“节哀顺变。”贺昌龙刚要出家门,忽然想起胡万钦当初的一句话“他们三个必须就地转业”时,又想起三个人的老家是在四川,但这一屋子的亲戚,他立即转身问邓泽义的父亲,“邓叔,泽义要回老家安葬吗?”
“火化。”邓叔摇头,“回不了了,我们来这里都多少年了,从泽义去打仗那时候开始,部队就安排我们到了这边,说是军属优待。”
果然!贺昌龙点头,果然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而且送那五百块钱的不是别人,肯定是齐风,毫无疑问,必须马上找到黄永模,不管他们是自杀还是被人用其他方式杀死,看起来像是自杀,必须得搞清楚,黄永模肯定知道什么。
当夜,贺昌龙拦了一辆货车,朝着黄永模家所在的城市赶去,找到了他工作单位,还有他现在所住的单身宿舍,这是黄永模离婚之后厂子里面重新安排的地方,他没有要求,也没有反对,只是带着自己的东西搬了过来。
黄永模所住的宿舍有五层,1988年修建的,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