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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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想说我变老了?”
“不是,你变得心硬了。”
“唉,我倒是想小鸟依人,我们家这个样子,我依谁呀?”
雅琴一声叹息,幽幽地说道:“鹏程,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肯定不相信,文若在外面有女人。”
“他,不可能,他那个书呆子!”
鹏程吃了一惊,问:“你有确切证据?”
“没有,我有直觉,一个妻子的直觉。我们公寓房间对门,也是一家中国人,男的是卡尔加利大学的老博士后,海归了,女的留在那儿坐移民监,没孩子,就是她!”
隔了半饷,鹏程才慢慢地说:“雅琴啊,我不是替老同学开脱,一个男人,这么多年在外,也不容易,你原谅他吧!”
“这事我没和他说穿。”
雅琴又是一声叹息,说到:“我又有什么资格不原谅。”
正午时分,健身馆的前厅里,程教练背对着大门,和一帮男学员侃得正欢:“那会儿咱大都城里,但凡有几个钱的,都要养高丽女。为什么?咱爱吃高丽参哪!吃了高丽参就得品高丽穴哪!高丽叁,性燥热,质干重;高丽穴,性温顺,质滑腻。吃了高丽参品高丽穴,冷热相济,阴阳协调,大补啊。”
程教练还要继续发挥,忽见几个学员挤眉弄眼,回头一看,袁芳正走进来,他赶忙迎上去:“小芳来啦!怎么下班这么早?”
袁芳这天穿了件绿色的连衣裙,配着白色的中跟皮鞋,更显得身型出众,体态飘逸,众学员顿时都看呆了。袁芳没有理会这些,径直对程教练说:“程,去你办公室,我有事问你。”
在一片哄笑声中,程教练诚惶诚恐地把袁芳引进屋:“您吩咐。”
“程,你是不是说过有一个学员,是什么小学校长的媳妇的大舅子?”
“对呀?怎么啦?”
“什么小学?是不是雅琴她公婆那块儿的?”
“是呀,怎么啦?明白了!明白了!瞧我这猪脑子!这事儿包我身上!包我身上!”
就在雅琴近乎绝望的时候,事情一下子都有了转机。袁芳和程教练打通了学校的关节,把妞妞上学的事摆平了。更出乎意料的是,王彼得栽了大跟头,栽在徐倩手里。他又去骚扰徐倩,还是在公司里。徐倩早有准备,推搡中用裁纸刀刺伤了王彼得,还全程录了音,更妙的是,两个销售员,平时和徐倩关系很铁的,恰到好处地撞进来,做了人证。
出事之后,徐倩首先告诉的是鹏程,而不是雅琴。鹏程放下电话,马上带着他公司的法律顾问去了现场。王彼得被送去医院了,他的下体开了口子,绝后了。
徐倩笑嘻嘻的,倒像个没事儿的人。法律顾问一面翻检记录着,一面赞不绝口:“真专业啊,徐小姐,你辞职吧,到我们律师楼来算了。”
鹏程也由衷地感叹:“徐倩,等你死了,我要在卢沟桥边给你立一座烈女碑。千百年后,文人雅士们每到清明,都要来此凭吊,他们会说:至今江畔遗碑在,犹著千秋烈女名。”
“我们家人长寿,我奶奶活到九十八呢。”
徐倩斜了他一眼:“你恐怕等不到我死那一天。”
“我等你,我等你一辈子。”
按照法律顾问的建议,徐倩先告到公司上面,声称不排除法律诉讼的可能。
上面没说二话,立马让王彼得滚蛋了。徐倩也见好就收,没有再提什么要求。王彼得的一生其实也很可怜,他生在江苏泰州附近,那地方并不富裕。他插过队,吃过苦,后来考上了大学,国家没有亏待他,出钱让他去美国进修,可他却滞留不归,后来还背离祖国,拿了血卡。他看不起自费生,更看不起自费小留,认为他们没下过乡,没吃过苦。其实每当中国受到侮辱时,却总是自费生和小留,挺身而出奋起抗争,而那帮老公派,要么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超然的样子,要么舔着脸凑上去,提供几个所谓的实例,讨好迎合他们的洋主人。海归本来是件好事,如果王彼得认真做事,清白做人,也能慢慢溶入本土社会,可他偏偏颐指气使,自以为高人一等,最终落得身败名裂,真是可怜可叹。
王彼得走了,位子空出来了,可障碍并没有完全扫清。雅琴活动起来,她直接找到了中国分公司的总经理。总经理已经六十了,是个和霭干练的高个子老人,雅琴做销售部副经理时,常和他碰面,能说得上话。这一次,老人却一反常态,吞吞吐吐,一会儿推说总部可能会再派人来,一会儿又说要本土化,但要登广告公开招聘等等。雅琴有点摸不到头脑,就去问副总,也就是原来会计部的经理老约翰。老约翰高大爽朗,身体健壮,和雅琴一直很熟。他听了雅琴的陈述和询问,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雅琴,公司财务上越来越难,本土化是大势所趋,只要老家伙坚持,总部不会派人来,至于公开招聘,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老家伙和我已经商量了,就让你坐销售部经理的位子。”
雅琴更糊涂了:“那总经理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
“是这样,我和老家伙当年就是校友,我比他低三届,我们一直在一起共事。”
老约翰又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到:“雅琴,你记得那年公司的圣诞晚会,你独具一格,穿了一身白色的旗袍?老家伙一下子就被你迷住了。老家伙老了,快退下来了,他一直有一个心愿,想和你共度一段美好时光,就几个小时,在床上。”
“这,这太荒唐了!”
雅琴差一点跳起来:“总经理当然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可他的岁数和我父亲一样,再说,我已经有丈夫和孩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
老约翰站起来,安抚着雅琴:“这只是老家伙的一个心愿,他特别关照了,绝对不影响销售部经理的任命。雅琴,你好好考虑一下,先别急于回答。”
太荒唐了,这确实太荒唐了!以后的几天里,雅琴强迫着自己不再理会这件事,专心把妞妞上学的事落实。就这样,又到了周五晚上和文若约定的通话时间。
妞妞先是和爸爸亲热了半天,还缠着爸爸讲了两个故事,然后自己去小房间睡了。
雅琴很高兴地通报了妞妞上学的事,她把前因后果讲得很详细,可文若似乎并不像雅琴预期的那样兴奋。文若有更重要的事,他打断了雅琴:“唔,雅琴,跟你说一件别的事。加拿大可能会和中国达成一项协议,从阿尔伯塔省修一条输油管线到英属哥伦比亚省北面的港口,我们公司也会参与进去,他们准备提升我做项目经理。我是想,妞妞是不是还是来这边上学?国内的孩子们实在是太苦了。你们嫌这儿冷,可以住到温哥华去,我每到周末就飞过去。”
雅琴心里一凉,本来还准备劝说文若海归的,这一下全完了。她不耐烦起来,可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又气又恼,当场就把电话摔了。
雅琴呆坐着,等自己的丈夫再打过来道歉解释,就像当年在学校里恋爱时那样,可是电话却迟迟没有动静。终于,电话铃声响了,雅琴一把接起来,却不是文若,是老约翰:“对不起雅琴,这么晚了,我一直找不到你。总部批下来了,让我们在本地招销售经理。招聘广告也打出去了,如果你对这个职位还感兴趣,明天上午十点来总经理办公室面试,当然只是个过场。”
不等雅琴回答,电话就挂断了。雅琴手里拿着话筒,还响着盲音,她不知该做什么。文若看来一时是不会回来了,家里还得靠自己。雅琴想到文若对门那个女人,又想到总经理和老约翰的那个提议,荒唐,太荒唐了!总经理和老约翰都是温文尔雅的绅士,和乡巴佬杰克不一样。雅琴对他们没有厌恶,甚至还有些好感。总经理垂涎于自己的美貌,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如今,有几个成功的男人管得住下半身?
总经理两三年内必退无疑,老约翰也长不了多久,可是,这毕竟是太荒唐了!雅琴的头脑里乱成一片,那个激忿的声音和无奈的声音又争吵起来:“雅琴,不能啊,看看人家徐倩!”
“徐倩怎么啦?她单身,顶多回家啃老,雅琴,你不一样,你啃谁呀?”
“雅琴,上次和杰克,已经错了,不能一错再错!”
“也只能将错就错了,要是这次不答应,上次岂不是白错了吗?”
“雅琴,无论如何不能再错下去了!”
“雅琴,该坚持的坚持,该灵活的还得灵活!”
够了,雅琴放下电话,猛地一挥手,两个声音顿时逃得无影无踪。
雅琴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芸芸众生,万家灯火。人活着,多么不容易!雅琴并不怨恨总经理,男人,有了权势,有了机会,谁不想搞特权?即使是文若,自从找到工作后,不也是得意忘形了许多吗?在这世上,有权势的人,是强者,强者有选择,可以保护弱者,也可以欺凌弱者;没有权势的人,是弱者,弱者没有选择,只有被欺凌。要权力!要做强者!雅琴这样对自己说。一味地躲避是无用的,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弱者总是要被强者欺凌。生活,是个不公正的法官,它只对失败者苛刻,对于成功者,它从不计较得失的过程。想到这里,雅琴豁然开朗。她放下窗帘,打开衣厨,找出那件白色的锦缎无袖旗袍,换上,对着镜子,左转一个圈,右转一个圈。镜子里的女人依然是美丽的,雪白的肩颈,在丝质的旗袍衬托下晶莹玉润,纤细的腰肢下,是包裹得紧紧的浑圆的臀部。白皙的面容远看宛如少女,可是凑近镜子,眼角的皱纹就很难掩饰了。人生能有几回搏?女人的青春是短暂的,拚搏一回吧,趁着现在还有精力!再过几年,恐怕再想努力也力不从心了!雅琴脱下旗袍,叠好,放进一只衣袋里,关灯,上床。
这一夜,雅琴睡得特别踏实。
第12章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五月的北京,鲜花烂漫,春光融融。和暖的南风,拂动新绿的柳梢,让人心旷神怡,忘却烦恼。上午十点钟,雅琴准时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她穿着奶白色的真丝衬衫,浅黄色的西服套裙,肉色透明的丝袜,白色的高跟皮鞋。端坐在总经理和老约翰对面,雅琴的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脚边放着公文包和一只衣袋。大家都是熟人,没有太多的客套。总经理拿出两份聘书,推到雅琴面前:“雅琴,我已经签过字了,你看一下,有没有异议?”
“谢谢!”
雅琴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在其中一份上签了字,还给总经理,另一份放进自己的公文包。总经理也收好了文件,站起来,伸出手:“祝贺你,雅琴,销售部就拜托给你了!”
雅琴也站起来,和两位老总握过手:“放心吧,我会全力以赴的。”
总经理微笑着:“雅琴,你知道,我快要退休了,约翰老伙计比我多几年,以后,这公司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他一面诉说着,一面按动桌边的一个按钮。通往办公室内套间的门自动打开了。一眼望去,正着对门的圆桌上,放着三个精制的酒杯,里面淡黄色的香槟还冒着气泡。
“雅琴,让我们举行一个小小的庆典吧!”
三人走进内间,端起酒杯。幽雅的舒伯特小夜曲,不知从何处飘散出来。雅琴环顾四周,不大的房间,五脏俱全:一张席梦丝软床,对窗靠墙摆在正中,暗红色的床罩,正散发着淡淡的暧昧。一边是宽阔的落地窗,窗帘还打开着,灿烂的阳光,直射进来。另一边则是卫生间,门虚掩着,隐约露出白瓷浴缸的一角。
老约翰走过去合上窗帘,拧亮床头的壁灯,于是,整个房间都笼罩了一层欲望。
一丝悲哀,涌上雅琴的心头:不知道这里,举行过多少庆典!
“雅琴,约翰和我是老搭铛了,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
雅琴笑了笑说:“一个是总经理,一个是未来的总经理。”
“那么,请吧!”
总经理向着大床,对雅琴做了一个优雅的邀请的手势。
“先生们,请耐心等一下。”
雅琴微笑着,转身走出去,取过自己的那只衣袋,回来,进到卫生间里。两位老总相互望望,不明就里。几分钟后,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袅袅婷婷,风情万种,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走了出来。她一身白色的锦缎无袖旗袍,肉色透明的丝袜,白色的高跟皮鞋。总经理和老约翰张着嘴,口干舌燥,都呆住了。他们的身后,房门,无声无息地自动关闭了。老约翰情不自禁地跪倒在雅琴脚边,一只手颤抖着伸进旗袍的开衩,隔着薄薄的丝袜,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女人的大腿,而另一只手,则贪婪地握住高跟鞋柔软的皮面上,磨娑着,抚弄着。白色皮鞋的后跟,慢慢离开了地面,女人正踮起脚尖,勾住总经理,献上湿湿的舌吻。
此时的卡尔加利,还是周五的晚上。文若的公寓灯火通明,客厅里,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