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映月-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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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彼此。”阿迟深有同感,“爹娘把什么都做了,咱们英雄没有用武之地。”橦橦我跟你是一样,我爹娘也是百事包办呀。
两人年纪接近,志趣相投,这又加了个同病相怜,情好日洽。张橦时常陪着师公大模大样到魏国公府玩耍,若玩高兴了,差人回去说一声,魏国公府留宿。
张劢、阿迟常以琴声待客。半月斋中美妙悦耳乐曲如行云流水般泄出,月光如雪,琴声似梦,醉了橦橦,醉了师公。
才艺表演截止到人定初。人定之后,张劢坚决送师公、小妹各自回房歇息。师公是很有眼色,阿劢和女娃娃是恩恩爱爱小两口,咱们不讨人嫌!很配合早早回房。橦橦有时想霸占阿迟,“二嫂要和我联床夜话呢。”被张劢毫不犹豫撵走,“联什么床,夜什么话,不许!”强行遣送出门。
张橦愤愤不平回家跟父母告状,“二哥真小气!”张并、悠然这回可不向着她,张并温和吩咐,“橦橦不许跟哥嫂捣乱。”悠然寻思着女儿也不小了,把女儿拉到一边,含蓄讲着,“橦橦,夫妻应该共度良夜,而不是姐妹、姑嫂。”
张橦眨眨大眼睛,若有所思。
五月一个傍晚,一骑雪白宝马驰进阜城门,马上是名身着白色锦袍翩翩男子。白马神俊,骑手是倾世风华,一人一马,所过之处,备受瞩目。
“这是谁家小郎君?羡杀人也。”沿途之上痴痴望着白衣男子大姑娘小媳妇比比皆是,失态就失态吧,丢人就丢人吧,美人难再得。这样风采男子,多少年才出一个啊。
白衣男子骑术绝佳,穿行闹市,洒脱自如。定府大街两旁多有高楼,楼上一扇扇窗户争先恐后打开,如此美人,先睹为。
驰至吉安侯府门前,白衣男子飞身下马,门前迎出一队仆从,“六少爷回来了!六少爷安好!”早有机灵飞奔进去送信,有人点头哈腰带路,“六少爷,您这边请。二老太爷盼着您呢,望眼欲穿。”
这白衣男子正是水冰心幼子钟珩。他忧心祖父,日夜兼程从辽东赶回,如今竟是迫不及待要见到病床上祖父,脚下生风一般,走极。若是寻常之人,走时风度仪态总是难以保持,偏他得天独厚,即便如此,也给人“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美妙感觉。
“珩儿,珩儿……”病床上老人颤巍巍举起右手,嘴唇艰难一张一合,叫着孙子名字。钟珩离家时,祖父还是红润乐和老人,如今却憔悴苍老不像样子,钟珩五内俱焚,扑到榻前叫道:“祖父!”
吉安侯府以军功起家,早年间,子弟大多从军。后来安逸日子过久了,子弟懈怠多,上进少,像钟珩这样到辽东上搏杀子弟已是极之罕见。祖父已是弥留之际,虽然身子几乎动不了,说话也不利索,脑子却异常清醒,对于钟珩这样有志气孙子,非常看重。
祖父很困难说着话,钟珩附耳到他唇边,细细辨别,垂泪道:“祖父,您问我边城立功,为究竟是什么?”祖父欣慰眨了眨眼睛。
“孙儿不孝,为是一名女子。”钟行面对病床上祖父,坦诚布公,再也不隐瞒,“她父亲是不世出英雄,兄长也皆出色,我若不立下赫赫战功,怎配上她。”
“傻孩子。”祖父嗓子哑哑,溺爱骂道:“等你立了功,她早被人抢走了。”好姑娘谁不爱,似你这般呆傻,少不了被人捷足先登。
“不会。”钟行浅浅笑,“谁也抢不走。”她只爱美人,这世上有谁美丽似我?祖父,她是抢不走。小时候她轻薄过我,长大后我亲吻过她,我们,是天造地设一对。
“娶了她,生儿育女,安稳度日。”祖父很费神,断断续续把这些话说出来。钟珩乖顺点头,“是,祖父。”
爷孙俩说话功夫,孙夫人、水冰心等人一拥而入,水冰心涵养尚,微笑嘘寒问暖而已,孙夫人抱着钟珩儿一声肉一声哭起来,众人都陪着掉眼泪。
孙夫人年事已高,说话做事都任性随意,不肯遮遮掩掩。“平北侯府好不可恶,你祖父亲口提亲,竟一口拒了。说什么吉安侯府两重公婆,无数妯娌姐妹,大小姐周旋不来。”
钟珩拧起眉毛。什么?竟是因为这个?
100、终温且惠
一看宝贝孙子这幅模样;孙夫人心疼的不的了;一迭声催促着;“这么大老远的,累坏了吧?快回去歇着,回去歇着。”钟珩正心乱如麻,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告辞回房。
回是回了;哪有心思歇息。钟珩悄悄问水冰心;“娘,表姑母和姑丈,真的是因为这个?”不是嫌我没出息;是嫌弃钟家人多事杂、应酬乏力么。也是,张橦那丫头娇滴滴的;这么一大帮妯娌、小姑,愁坏她。
水冰心微笑摇头,“我虽知道的不确切,却觉着并不会如此简单,应该另有内情。阿珩,你先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自己亲口去问,好不好?”
钟珩闷闷点头,“是,娘。”草草用了饭食,洗漱后上床歇下。他老爹钟煓回家后亲自来看过他,在他床头默默坐了许久。
钟珩从下午一直睡到次日辰时方醒。醒来后到府中长辈处一一拜见过,单人独骑去了平北侯府。在平北侯府他见着了外公外婆、表姑母、大表嫂二表嫂,就是没见着张橦。
见不着人,钟珩只管赖着不动弹。外公早就看他不顺眼,好几回想撵他走,无奈悠然向着他,笑盈盈嘘寒问暖,细细问着辽东的风土人情。外公一生气,扶杖出门,散心去了。
钟珩一直盘桓到傍晚,张并父子、师公相继回府,全家团聚。张并那个威势,钟珩不敢多啰皂;张勍像爹,老成持重,钟珩也有些犯怵;倒是张劢最随和,钟珩在他面前,自在不少。
“二表哥,我来大半天了,也没见着阿橦表妹。”钟珩壮着胆子抱怨。
张劢客气说道:“舍妹已是大姑娘了,阿珩也已长大成人,男女有别,竟是不见面的好。”
“我们是表兄妹!”把钟珩急的,表兄妹也不许见面了?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表兄妹,是从吉安侯府论过来的亲戚。若单因着你是吉安侯府子弟,你连我家二门也进不来。”张劢善意提醒,“你在我家能登堂入室,因为你是水姨的爱子,和吉安侯府并无干系。”
别提什么表兄表妹了。论起钟家那头亲戚,谁有空搭理你?你要不是水姨最疼爱的小儿子,娘亲能宠着你惯着你向着你么。除了水姨的儿女,吉安侯府其余人等,平北侯府概不兜揽。
钟珩来了气,混过晚饭还坐着不肯走。张并可不像悠然似的优待他,淡淡的开口撵人,“时候不早,阿珩回罢。”
钟珩鼓起勇气,“姑丈,姑母,侄儿有事请教。”张并眼神犀利的看过去,钟珩向前跨了一步,身姿笔挺,勇敢迎上了张并的目光。
好小子,有长进。张并缓缓站起身,“跟我过来。”带着钟珩去了侧间。
悠然笑咪咪跟了过去,“阿珩有事要请教姑丈、姑母,没法子,我不能偷懒。”
外公板着脸也过去了,“这小子打什么坏主意呢?”凭你也配么,敢肖想我家橦橦,不能让这小子得逞。
傅嵘捧着还不大的肚子在房中慢慢走着,张勍体贴的陪在她身边。师公乐呵呵,“阿劢,女娃娃,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也跟去瞧瞧热闹。”
阿迟象征性的反对了一句,“不大好吧?”张劢预先想好退路,“若是爹爹怪罪下来……”师公大包大揽,“有师公呢,你爹爹敢不听话,师公打他!”
张劢和阿迟都笑,“好啊好啊。”一边儿一个陪着师公,轻手轻脚走到侧间,“……男子汉大丈夫,年过二十尚不能建功立业,如何能够托付终身?”张并平缓却威严的声音。
“男子要温文尔雅方好,会善待妻儿。你这小子动不动和橦橦吵架拌嘴,半分不知道让着橦橦,真是可恶之极。”外公气哼哼的。
“阿珩,别下气。”悠然最善良、最和悦,“倒不是因为旁的,顶要紧是因着我跟你娘太过要好,不方便……”
张劢摸摸鼻子,娘亲您总是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您和水姨要好,故此阿珩和橦橦不许成婚?这是哪儿跟哪儿。
“成亲,都是冲着终生厮守、恩爱一生的,可若半途真出了不幸,也不用硬撑着。我闺女婚后若过的舒坦,那是最好不过。万一日子不顺心,平北侯府随时接她回来。阿珩,橦橦若是嫁了给你,却过的不自在,我不大好意思跟你娘翻脸……”
张劢身子晃了晃。娘,没您这样的!
侧间里头,钟珩无辜的、控诉的看着悠然:您最狠!言语最伤人!敢情我就算媳妇儿娶到家了,也不能掉以轻心!
“阿珩,天涯何处无芳草。”悠然好心的劝解。
…………
张劢撇下师公,悄悄拉了阿迟,走到厢房,“成了亲,不就该相濡以沫、白头到老么?”
张劢问的认真,阿迟答的也很认真,“有时候,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有什么样的婆婆就有什么样的儿媳妇!张劢咬牙,“夫人,你和娘亲很相配,很像一家人。”
“是啊。”阿迟笑的甜甜蜜蜜,“我俩站在一起,不像婆媳,倒像姐妹。娘亲很显年轻呢,羡慕死人了。仲凯,我也想像娘亲一样……”
朦胧夜色中,她光洁精致的面庞宛如一朵娇花,润泽的粉唇一张一合,诱人至深,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他俯身吻上她的唇,把她想说的话堵了回去。什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么无情的想法不许有。
钟珩是什么时候走的,张劢和阿迟一无所知。两人在一片幽暗中忘情的亲吻着,他热烈又贪婪,她快被融化了。
半晌,两人低头出来,命侍女进去说了声,直接走了。师公看着两人的背影眉花眼笑,悠然肚中暗乐,劢劢,照这架势,你由老二变老三,为期不远,指日可待。
回房后,张并闷闷的,“我不喜欢钟家。”悠然轻笑,“我更不喜欢钟家。哥哥,阿珩对我来说,是水姐姐的爱子,可不是什么吉安侯府子弟。”
“橦橦呢?”张并眉头微皱。
悠然叹息道:“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张并沉默片刻,“若橦橦真喜欢,我舍不得跟她拗着。”悠然连连点头,“哥哥,我也是呢,恨不能什么都依着她,让她顺心如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临睡前,张并又唠叼了一遍,“阿悠,我不喜欢钟家。”不喜欢钟家,不喜欢钟煓,很不喜欢。悠然温柔附合,“哥哥,我也不喜欢钟家。”
吉安侯府,孙夫人单留下钟珩,苦口婆心劝他,“张橦有什么好?过于娇纵,过了门儿也不会伺候人。娶了媳妇儿不能伺候公婆、夫婿,图什么?”
钟珩不悦,“我才舍不得她伺候人。”孙夫人沉下脸,“她不伺候你,难不成要你伺候她?”钟珩脸红了,脑子里乱乱的,伺候她?该怎么伺候她?
孙夫人哪知道他这乱七八糟的想法,随口抱怨道:“跟你老子一个德性,都是j□j熏心!你老子当年也是……”
钟珩用力捶捶头,笑道:“爹爹当年也是一意要求娶娘亲么?祖母,爹娘如今伉俪情深,三儿两女,何等的美满。”
孙夫人讥讽的笑笑,“你老子当年,痴情的很呢。定府大街孟家有位姑娘来过吉安侯府一次之后,他时常到孟家献殷勤呢。”
钟珩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爹爹到孟家献殷勤?可他最终迎娶的是母亲,是水家独养女儿。祖母怎么笑成这样,难道是……
不只祖父们要分家,伯父、叔父们要分家,爹娘这一房,也要分家!钟珩迅速做了决定。我和张橦打也好闹也好,旁人别搀和,谁也管不着!爹娘那一辈人的恩恩怨怨跟我们有何相干,不许妨碍我们!
钟元本没什么大病,慢慢将养着,渐渐也就能下床了。他能下床之后常到中风的弟弟那儿一坐就是半天,说上不少陈年往事。
六月里,吉安侯府钟元、钟亨两兄弟,各自清点了名下的产业,公诸儿孙。“将来我没了,你们就搬出侯府。”钟亨困难的说着话,吩咐自己的儿孙,“产业都是清楚明白的,各自过日子去。”
或许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钟亨利利落落的把家产交到儿子们手上,“祭祀的产业,你娘养老的产业,归老大。你娘跟着老大过日子,其余的产业诸子均分。我去之后,你们分开过。”
孙夫人掉了泪,“你走了,我还活着呢!你知道儿孙绕膝,我就只能跟着老大?没良心的,临走也不为我想想。”孙夫人,当然是想儿孙们住在一起,围着她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