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妃天下-第34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连公公嗯了一声,抬头看看天,天色还早,便又收拾一会子,出门去见自家主子去了。
这一次百里青难得有心情,或者说想出来散散心,所以是在御花园里召见连公公的。
连公公刚刚走到浣碧湖,就听见湖心飘来若有若无的琴声,他一愣,这代表爷是心情好,还是不好?
但还是乘着小船上了湖心岛,再紧走十数步到了正在木制长廊小亭子里弹琴的百里青身边,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千岁爷万福。”
爷今儿心情很不好,他还是行礼行全套。
百里青一身淡青色长衫,坐在亭子里,正有一下,每一下地拨自己手上的琴弦,那一抹青色越发地衬托得他肤光剔透如青玉。
“你这个老小子倒是越发的奸猾了。”
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连公公却仿佛完全知道他在说什么,却也不怕,只笑道:“千岁爷,奴才只是不想让您心情更不快而已。”
百里青挑起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幽冷似一潭深不见底,却潜藏着危险的深水潭:“是么,那本座是不是该赞你一片忠心。”
连公公倒是一点也不忌讳地笑道:“那老奴就先谢过千岁爷的恩赏了,只是不知道千岁也要赏赐奴才什么?”
百里青手上的琴音一顿,看着他,那种规矩幽冷的目光看得连公公身子都有些发冷,但最终百里青还是微微勾起了唇角:“也就是小连子你这个老小子敢这么跟本座说话了。”
听着百里青声音里仿佛多了一点子温意,连公公才松了一口气,暗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只觉得背脊都有点潮湿:“爷,今日奴才去了芳官那里,说了要将他送走的意思,但是他并不愿意离开。”
百里青冷冷地道:“那就杀掉好了,反正冷宫后面的乱葬岗的食尸野狗也缺食物许久了。”
他最讨厌与他讨价还价,却又不识趣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所谓表弟。
连公公一顿,他完全猜测得到百里青的反应,便微微一笑道:“那人不识趣,不值当爷为了他恼火。”
他顿了顿,又道:“是了,那人希望能见爷一面。”
百里青挑眉,阴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见本座作甚,当初他找上本座,本座已经算是给他格外凯恩了!”
连公公犹豫道:“如今金太后也已经在咱们的拿捏之中,是不中用了,就她那样的名声,谁也不会自讨没趣地黏上去和她合作,只会惹来一身骚,顺帝没了母亲,还不是爷手里的一只兔子,能不能活,怎么活也是看爷的心情,或许还是西狄那里有什么事儿需要向您禀报?”
百里青垂下眸子,修长的指尖在琴上轻捻出一个音:“有什么需要禀报的,让他跟你说就是了。”
他顿了顿有道:“若是他还真舍不得这虚荣浮华的宫里日子,就让他继续回到太平那丫头的身边呆着。”
连公公啄磨着,这让芳官回太平大长公主身边的意思,是让芳官继续去监视太平大长公主么?但是若夫人回来了看见当死之人没有死,只怕心头会不高兴。
毕竟按照夫人的性子,她要么不轻易取人性命,若是动了杀心,瞅着还真没有谁能活下来。
果然百里青迟疑了片刻,指尖按在琴弦上,淡淡道:“丫头那里……她是个看着软和,实际上倔得很的性子,也不知为何她如此不喜芳官,还是不必告诉她了详细了,只说芳官是投了咱们的一颗棋,她总能明白的,只不要让芳官在她面前再出现就是了。”
连公公也点点头:“许是芳官行事我行我素,对夫人曾有过不敬,所以这才惹了夫人憎厌。”
百里青有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又慢悠悠地拨弄起琴弦来。
连公公看着自家爷心思明显不在弹琴上头,便迟疑着问:“爷,您快马加班地将血婆婆给请了回来,如今您这‘病情’是不是有什么反复?”
莫非是情形不大好,会一辈子……呃……真成了和他一样的人?
那所有人估计日子都要完蛋了。
百里青只是淡淡地摇头:“不是。”
但是没有再说什么。
连公公闻言的,倒是放下了点心,爷从来不打妄语,既说了不是就不是,看样子是另有原因。
他看着百里青心情又不太好,便乖觉地没有再多问。
宦妻第七十三章索道魔魇
连公公离开的时候,吩咐了让所有人离远点,不要吵着百里青,很快湖心岛上便再没有了人声。
百里青静静地坐在湖边,指尖在琴弦上轻拨慢捻,日头渐渐偏西,橙红的阳光渐渐染红了天空,也将满湖碧水染成血一般的颜色,倒影在他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有一种奇异的契合,仿佛黝黑的冥河水面上绽开的彼岸花。
又仿佛幽暗的水中,落进了腥红血色,张牙舞爪地绽开成夺魂的花。
他忽然停了指尖的动作,定定地望着那一湖碧水,波光粼粼的嫣红仿佛也倒映在他眉目之间,百里青的神色从沉静渐渐地印出一丝狰狞来,指尖不自觉地慢慢扣紧了手上的琴弦。
“甑!”
“甑、甑、甑、!”
不断有琴弦受不住百里青指尖过大的力道而断掉,琴弦断裂的时候割裂了他指尖上精心保养的肌肤,破开点点的血色,洒在琴上,仿佛坠下的血色落樱,触目惊心。
若是此间有人经过,必定以为自己看见了黄昏之时,天地间魔界与人间的通道经由血色的湖面打开,有异界的魔由此而出,狰狞暴虐之气凛然四散,让百丈之内皆是死地!
直到……
一双同样修长白皙的手抚上他的手,然后对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捧了起来,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地吹,一边吹,一边呢喃:“不疼了,呼呼就不疼了!”
那魔的眸子对上面前的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时,先是一僵,随后在对方那一声声的轻喃:“不疼了,呼呼……。”的声音之中渐渐变的平静下来。
百里青终于平静下来,看着对方澄净的眸子,他冷淡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上来的!”
百里洛看着他的模样,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有些怯怯地笑了笑:“青儿不生气了,青儿生气的样子好可怜,让我很心疼呢!”
好可怜?
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看见他的怒气之后,会感觉可怜这样的说法。
但百里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眼里的那种猩红已经渐渐淹没在他黑暗深沉的眸子里,恢复了平常时日里的平静淡漠,他勾了下唇角:“你这个笨蛋,除了会可怜人,还会做什么,天下人都可怜,你能可怜得过来么?”
百里洛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的绣青兰花的帕子,他看了看,仿佛有些不舍得,但还是拿出来,当做了绷带将百里青受伤的手指给包上,一边包一边低喃:“洛儿不是千里眼,顺风耳,那洛儿就可怜自己能看到的吧,就像青儿,你的手指流血了呢,好可怜!”
百里青因为百里洛那稚嫩可笑的言语,脸上的神色也稍微多了一丝温意,嘴上却依旧嗤笑道:“你这个笨蛋才可怜,怎么,又去哪里偷了女人绣的丑帕子,还不舍得还回去?”
这帕子一看就是女子的,而且这个女子绣工很差,虽然看着勉强算工整,但是在他眼里简直丑得可怕,完全不符合他的欣赏品味。
百里洛头也没抬起来,只一边帮他包扎,一边道:“这是翎姐姐给我的,我平日里都不舍用,回去上药了,你可要洗干净还给我哦!”
百里青瞬间眯起阴魅的眼:“翎姐姐?”
蓝翎死了好些日子,又多年不曾见过百里洛,怎么会给他帕子,而且蓝翎的绣工是极不错的,莫非……。
百里洛好无城府地点点头:“嗯哪,翎姐姐都不肯绣帕子给我,我缠了姐姐好久,姐姐才绣的呢!”
百里青神色瞬间有点不豫,眼底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一闪而逝,但是最后还是恶声恶气地道:“行了,以后洗干净就给你,谁稀罕,丑死了!”
西凉茉这个臭丫头,居然还有这一手!
百里洛在他凶狠的神色下,哼哼了一会,像个被欺负的小猫儿似的瑟缩着脖子,但还是帮百里青把手指包扎了起来。
百里青这才注意到百里洛头发乱糟糟的,还沾着几片叶子和枯草,最可笑的是,他上好的云纹锦长衫的衣襟歪过了一边,里面居然还躺了只翅膀受伤的一对儿麻雀,两只麻雀探出脑袋来,瑟瑟发抖地瞪着黑豆眼畏惧地望着面前的大魔头。
它们的小脑袋大约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神仙会和魔头有一模一样的脸。
百里青眯起眼睨着那对儿麻雀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挑了下眉:“你最近经常上湖心岛?”
他记得小胜子似乎曾经告诉过他这么回事。
百里洛一下子忘了自己才被百里青凶完了,扬起漂亮纯真的脸蛋笑眯眯地道:“翎姐姐说这里有好多小动物,我可以和他们做朋友,他们不会欺负洛儿!”
百里青闻言,阴魅的眼底闪过厉色:“怎么,平日里竟然有人敢欺负你?”
百里洛赶紧摇摇头,有些茫然地道:“不是啦,但是小太监他们总是笑眯眯的陪洛儿玩,但是洛儿觉得他们笑得好累,洛儿也不开心,所以翎姐姐说和小鸟儿、小浣熊他们玩,洛儿会更开心。”
百里青看着他单纯美丽如天边纯净云朵的面容,沉默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了西凉茉曾经说的话阿洛纯白如观音手中的净水,所以反而更能映衬出人间的黑暗与人心的情绪,小太监们虽然对他恭敬,陪他玩耍,伺候仔细,却并非发自内心的,不过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倒是不如与天地间未开智的飞鸟走兽相处更能让阿洛自在开心。
百里洛掏出衣襟里里放着的小鸟,一边给他们顺毛,一边继续絮絮叨叨地道:“……翎姐姐带着小白又出去佛寺上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洛儿给山里的雀儿做了好多窝,等着翎姐姐和小白回来,就能看到窝里养好多小雏鸟了,小雏鸟有娘,又爹,不会像咱们一样被欺负。”
百里青闻言一僵,忽然伸手过去一把捏住百里洛的下巴,逼迫他抬起脸来,一字一顿地道:“这个世间再没有人能再欺负你,我说过你不需要再担心!”
百里洛有点茫然地看着面容有点扭曲的百里青,忽然笑了,把小麻雀往怀里一揣,伸手就去一把抱住百里青:“嗯,我也会保护青儿和翎姐姐,不让你们受别人欺负,大家都太太平平、开开心心过日子!”
百里青被他这么一抱,身上越发的僵硬,除了西凉茉,他已经许久不曾这么被人拥抱过,谁有狗胆包天敢碰九千岁一根头发?
他任由百里洛这么抱着自己,只淡淡地问:“太太平平,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是茉丫头告诉你的么?”
百里洛这个笨蛋说得出这样的话?
果然,百里洛大力地点头:“翎姐姐说了,做人最重要就是开心。”
不管怎么样,百里洛仿佛永远都听不见蓝翎已经死去的消息,依旧固执得近乎偏执的唤着西凉茉——蓝翎
百里洛身上传来的温度,却仿佛渐渐溶解了百里青身上的那些坚硬的冰,一点点地剥离掉那些尖锐的刺。他神情也从僵硬到淡漠,最后抬起手,迟疑了片刻,落在百里洛的肩头,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光落在那一轮已经高高地挂在仍旧没有完全黑暗下去的天空中的浅月,眸光深浅不定。
那件事……暂时,还是算了。
有些事,有些东西,也许真的埋没在时间的流沙之中,对所有人都好。
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唇角勾起一丝涩然的笑,有时候,其实如阿洛这样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也——不错。
安静的湖风静静地掠过湖面,波光粼粼间,血色褪去,有明媚的月色映照于湖水上。
这样难得的安静祥和,却没有维持多久。
湖边忽然响起男子尖利变形声音:“百里洛,你的鸟——你的鸟拉屎了!”
有孱弱的可怜兮兮的声音弱弱地道:“狗要吃屎,鸟也要拉屎呀……青儿别生气,我帮你擦擦。”
那把尖利可怕的声音变成了暴走的咆哮:“擦擦擦个屁,头发上都是了……你给我滚远点,你这个全身都是鸟屎的恶心家伙……小胜子,小胜子,作死的东西滚哪里去了!”
间或夹杂着几只麻雀可怜兮兮的吱吱尖叫。
小胜子用一种悲伤的小狗的姿态,前爪着地,蹲在附近的一座假山石后咬着手绢泪流满面,为什么受气的总是他!?
一群同样蹲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