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京华-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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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烈低头看她,柔声问:“公主也一道儿去吧。”
“她也去?”王雁如终于忍不住了,冷笑着嘲讽道:“人家七公主可是金枝玉叶,不比我们这些粗人,不说打猎,怕是连马也不会骑吧。”
宝钦自中毒以来一直窝着没怎么出过门,身上的骨头都快锈掉了。而今听大家提起打猎的事儿,倒是有几分跃跃欲试。只是王雁如这话倒也没说错,正经的七公主连宫门都没出过,哪里会骑马。她若是跟过去,一时按捺不住打几只兔子什么的,岂不是就露了馅儿。
“无妨,”秦烈冷冷地看了王雁如一眼,又把目光挪到了宝钦身上,眼神顿时变得温和起来,“我教她。”
“好!好!”皇后连连拍手称好,又招呼玉竹道:“回头把本宫那匹如风给七公主牵过去,让烈哥儿好好教教她。左右还有半个月,不怕学不会。”说着,又和颜悦色地朝秦烈和宝钦道:“如风乖巧得很,七公主莫要害怕。烈哥儿你要耐心,公主是女儿家,可千万别把她当成你们军中的那些大老粗。”
秦烈正色应了。宝钦赶紧起身,郑重地谢过了皇后。
几个人一直待到了未时初,打量着皇后开始瞌睡,这才赶紧告退。秦烈一直把宝钦送到了行宫大门口,目光灼灼地盯着宝钦看了半晌,似乎在等她开口留人。
清雅见状,赶紧挤上前来朝秦烈福身见礼,客
气地赶人,“三殿下好走。”好不容易才将人给送走了。
回了宫,清雅原本还想再跟宝钦说道说道,只是一进门就见她打着哈欠歪在了床上,恹恹地道:“先让我睡一觉,困死了。”
等她一觉醒来,皇后送她的马也到了。宝钦赶紧洗了把脸,兴致勃勃地跑去看。北地的马匹个头高大,跑得快,耐力也好,尤其是秦国的战马一直是宝钦的心头爱。
她在军中四年,换了两匹马,一匹叫做闪电,是匹高大的黑马,毛色如缎子一般闪亮,最是聪明勇武,跟着宝钦打过不少仗,后来在跟北燕的一场恶战中中了两箭,虽说保住了一条命,却再也没法上战场了。
后来换的是一匹枣红色的母马,名字叫特勒,是师兄从河套谷地弄过来的,竟比秦国的马儿还要高大,威风凛凛,疾步如飞。一直到宝钦被鸩杀,特勒都跟着她,只是不知道而今如何了。
宝钦一阵风似的冲到马厩,大老远就瞧见一群人围成一团,热热闹闹地在讨论着什么。瞧见宝钦过来,大家伙儿赶紧让开,马倌儿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巴结地恭维道:“皇后娘娘派人送了如风过来,公主快过来瞧瞧,真是一匹好马。”
宝钦盯着马厩里漂亮娇小的小母马,噎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娇小玲珑的身材,这温驯娇弱的眼神,这华丽又精致的马鞍,无处不在宣告着它“高贵”的身份——这样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只消一鞭子就能被打得起不来。宝钦扶着额头,扯了扯嘴角,为难地夸赞了一句,“果然漂亮!”
“公主要不要试一下。”马倌儿热情地把如风牵到宝钦面前来,拍了拍它的背,马儿立刻弯下前腿,居然跪了下来。
“不…不必了……”宝钦艰难地转过身,控制着自己不要一脚踢上去,“它将将才到,休息一阵再说。”这样娇弱的东西,还能叫马么?宝钦实在担心自己会把那几条小细腿儿给压折了。
失望地回了屋,清雅小心翼翼地劝她,“要不,公主索性别去了。您身子还未大好,这一路颠簸的,奴婢怕您吃不消。”
“想去也没用啊。”宝钦歪在榻上,闷闷地道:“就那匹小马,我都不好意思骑,太丢人了。”
清雅赶紧附和,笑着道:“公主说的是,那马儿实在太不像样子了,跟头驴子差不多。人家驴子脾气还犟呢。您要真骑着那东西过去,别说打猎,走几步都难过。”
宝钦一郁闷,又回床上躺着去了,翻来覆去了一阵,却是睡不着。她的性子本就跳脱,而今身子渐渐好了,一点也不想在行宫里头窝着。好容易才有机会出去走走,怎么能被匹马儿给耽搁了。
想着便有些不痛快,猛地翻身坐起来,托腮想了一阵,招呼清雅道:“你让人去找秦修,看他能不能给我弄匹马来。”她跟秦修到底有多年的“交情”,所以这当口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至于秦烈,宝钦一想起宫里头众人的打趣就有些面热。她到底是个女儿家,而今又担着公主的身份,自然不好随意去找“未婚夫”帮忙。
“您还是要去呀?”清雅为难地皱眉,“不过是打个猎罢了,等回了郑国,哪里不能打猎,何必非要去凑这个热闹。”
“这不是而今回不去么。”宝钦道:“再这么成天闷在宫里,都快闷死了。”
清雅也晓得宝钦的性子,素来说一不二的,知道自己劝不过,只得应下,想了想,又道:“那还不如去找司徒大人。”司徒虽说放荡不羁了些,可到底对宝钦没有那种意思,也省得被人钻了空子来献殷勤。
只要是能弄到马,从谁哪里弄到的,又有何区别。宝钦正待应着,外头有丫鬟过来禀报,“公主,公主,三殿下让五斤侍卫送了匹马过来。”
秦烈送来的马!
宝钦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急声问:“在哪里?你可曾见了?”
“已经牵去马房了,公主要不要过去瞧瞧。”
那是自然的。宝钦的脑子里立刻闪过刚进丰城那日秦烈出现时的情形,他□的那一匹宝钦不敢想,可那些侍卫们所骑的,无一不是良马,随便挑一匹出来也是威风凛凛。
等到了马厩,瞧见那黑云一般高大威风的大马儿,宝钦顿时又惊又喜。她在这方面的眼神儿可好使,一眼就认出这宝贝竟是秦烈的马,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把秦烈狠狠地夸赞了一番,“三爷果然讲义气!”
作者有话要说:龟速的人真是伤不起啊,在电脑前头坐了一整天,脑袋都晕乎了,还是只码了这么点字。头痛中ing
求花求评,呜呜
、第二十四回
二十四
清雅一瞧见那匹黑马的时候心里就大叫不好,只是宝钦太兴奋,害得她好几次想开口提醒,到了嘴边又把话给噎了回去。虽说她在宝钦身边只有几个月,但宝钦是什么性子她却摸得清清楚楚。旁的事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一旦提到战事、比试,她就立刻精神抖擞,定要争个你死我活才好。
“它叫什么?”宝钦摸了摸马儿黝黑发亮的毛皮,兴致勃勃地问五斤。可这马儿显然有些傲,朝宝钦不屑地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居然走开了。
五斤生怕宝钦气恼,赶紧解释道:“它叫飒鲁,是三爷的宝贝,脾气大得很,就王爷能骑,旁人连碰都不让碰的。小的这一路把它弄过来,可费了大力气了。您瞅瞅,小的这腿上,还被它踢了两脚呢。”
身后的马倌儿也赶紧附和,“公主殿下,这飒鲁您可不能碰,脾气可暴了,方才对您还算客气的,奴才刚刚才靠近了些,它就抬脚要踢,吓死人了。”
他们不说还好,越是这样宝钦就越是来了兴趣,恨不得立刻就要上马遛一圈,招呼着五斤把马鞍装上,自己则挽起袖子准备上马。五斤都快哭出来了,苦哈哈地求她,“公主,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还是等会儿三爷到了再说吧。您要真出点什么事儿,三爷还不得杀了我。再说……”他总算想出了个靠谱的理由,道:“这院子也太窄了,要不,让三爷明儿带公主去围场再说。”
他这话确实有道理,宝钦仔细想想,终于作罢,恋恋不舍地又上前拍了拍马屁股,一脸温柔地道:“也罢,等明儿找个宽敞的地方再遛,这里实在跑不开。”
五斤瞧着,十分地想笑。这位“七公主”虽说对谁都还客气,可什么时候这么温柔和善过。三爷想尽法子过来讨人欢心,结果自个儿却连匹马都不如,真真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头五斤又去王府把飒鲁的马童给叫了过来,因为飒鲁脾气太大,行宫的马倌儿根本就近不了身,连加的食它也不吃,嚣张得一塌糊涂。当然这些事宝钦一点也不知道,她晚上饱饱地睡了一觉,第二日大早就换了身劲装准备出门遛马。
七公主的嫁妆里有不少好东西,衣物料子都是极佳的,剪裁得也是恰到好处,难得还有两身大红色的骑装,宝钦一眼瞧见就喜欢得不行。只可惜而今她正在孝期,穿不得这般鲜亮的衣服,摩挲了一番后,又依依不舍地放了回去。
等换好衣服出来,丫鬟们已经过来禀报,说是秦烈到了。宝钦顿时欢喜起来,赶紧加快了步子迎出去。
外头五斤已经牵了飒鲁出来,而秦烈则骑着另一匹黑马,同样的高大健壮,只是眉心间有一道白色花纹,冲淡了马儿的彪悍之气,显得可爱起来。
宝钦不由分说地就要去抢飒鲁,五斤生怕飒鲁发飙波及到自己,赶紧松开缰绳,快步往后退,一边退,嘴里还一边大声地朝秦烈招呼,“三爷,您看,小的可真没办法,这根本就看不住嘛。”
他话未说完,宝钦就已经翻身上了马。飒鲁顿时暴躁起来,可劲儿地在原地蹦,身子一拱一拱的,想法设法地要把宝钦给摔下来。跟在后头出来的清雅吓得脸都白了,一边惊声尖叫,一边想要冲上前去帮忙,被秦烈一个冷冷的眼神儿给吓了回去。
“让她自己来。”秦烈居然半点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骑在马上一动不动,袖手旁观。
飒鲁是秦烈的爱马,跟着他有些年份了,这么多年来,谁对它都是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见过像宝钦这般“粗鲁无礼”的人物,一句话不说,上来就骑。所以,它也是可劲儿地蹦跶着,像发了疯似的四处乱跑。
行宫外虽然还算宽敞,可哪里够飒鲁遛的,他长嘶一声后,陡地撒开蹄子就朝路的另一头跑去,动作快如闪电,根本不让人有反应的时间。五斤和清雅还都愣着,先瞧见飒鲁驮着宝钦一溜烟地跑远了,紧接着就是秦烈,等眨巴眨巴眼睛清醒过来,早已不见了他们俩的踪影。
“进去吧。”五斤朝清雅挥挥手,笑着打趣道:“咱们这会儿骑什么都赶不上了。”
宝钦这边,飒鲁一溜烟地往东门方向跑,一路上使尽了各种法子想把人甩下来,可宝钦却像长在了它身上似的,不仅动不得分毫,还时不时地赏它一巴掌,痛得飒鲁嘶嘶地叫。
也不知跑了多久,四周的房舍人群渐少,再过一阵,就只瞧见一片广阔的绿色。飒鲁终于慢了下来,发出嗤嗤的喘息声。宝钦见状,又毫不客气地给了它几巴掌,飒鲁顿时发出委屈的嗷嗷声,再过一会儿,终于安静下来,乖乖地停下了脚步,耷拉着脑袋,再也不见骄傲之态。
“公主骑术甚佳,看来不需本王再教了。”身后忽传来秦烈的声音,宝钦猛地回头,这才发现他居然一直跟着,身上顿时一僵,皱了皱眉头,努力地扯起嘴角,转过身朝他僵硬地笑,解释道:“我…学过骑马。”
秦烈闻言也丝毫不追问,板着脸点头,“甚好。”他轻轻地拍了拍马背,马儿慢慢地踱到宝钦身边,两人之间只隔了两三尺远。宝钦的身体到底不如以前,跟着飒鲁折腾了一阵,身上就出了汗,脸上涨得红红的,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秦烈解下牛皮水袋递给她,低声道:“你先喝口水,一会儿我们往回走几步,就有个茶馆,可以停下来歇歇。”
宝钦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水袋,打开盖子,不由分说地先灌了几口,豪迈地挥起袖子擦嘴。擦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什么,悄悄朝秦烈瞄了一眼,见他并没有看着自己,这才赶紧把手放下了,从荷包里拿了帕子出来,慢条斯理、仪态万千地擦了擦嘴。
等她擦完了,秦烈这才转过头来,自自然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水袋,然后,一仰头,也跟着喝了一大口。他喝水时还特意地把盯着宝钦的脸上看,希望能难得地看到她羞怯脸红的样子。可宝钦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还咧嘴朝他笑了笑,客客气气的样子。
秦烈心里头莫名地一堵,不留神竟被凉水给呛了喉咙,惊天动地地咳了一阵。宝钦不由分说地跟着上前拍他的后背,动作铿锵有力。好在秦烈虽然长了张小白脸,身板儿却十分厚实,这要真换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只怕骨架子都要被她给拍散了。
等秦烈缓过来,二人这才策马慢慢往回走。宝钦一想到他素来这般沉着稳重的,居然也能犯这样的错,心里头就觉得想笑,只是每每一展颜,对着秦烈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又笑不出来了。
两人走了不多久,果然就瞧见了秦烈所说的茶馆。
说是茶馆,其实也就是打了个棚子,胡乱地拼了两张桌子,又摆了几把板凳。茶馆的摊主是一对年迈老夫妻,头发都花白了,精神却还好,走起路来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子稳当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