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聘-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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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屋外晨光已大亮,从窗户纸透进来,弥漫在屋内。屋内木家具都是上了些年头,散发出一种古典气息,投过窗户纸的晨光减少明亮,在屋内打下玄妙光影。
赵锦绣低着头,看地板上模糊的影子,这男人比较高大,从武力上来说,自己恐怕并不是对手。所以,即使站得腿脚发酸,也只能等着对方行动,依对方意图而出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赵锦绣不知道,但是,在这拥抱的时间里,屋外有鸟儿清脆鸣叫,屋内越发亮堂,天已大亮,赵锦绣推断已过去很久,但对方却还是伏在自己肩头一动不动。
赵锦绣不禁怀疑这人已睡着了,便轻轻挪动身子,换了一只脚支撑身子的重量,不由得低声问:“阁下这般无礼,到底要如何?”
那人轻轻一叹息,动了动身子,依然抱着赵锦绣,低语:“不要转过来,再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这人嗓音沙哑,有淡淡的哀伤,身子也在微微发抖。
赵锦绣眉头一蹙,暗自分析:这人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千万不能轻易惹怒。不过,到底是何人,竟可来到这王府之内?
赵锦绣不敢轻举妄动,依言未动,想看看这人到底要做啥。
果然不一会儿,那人轻轻放开,双手扶着赵锦绣的肩膀,将赵锦绣转过来。
光影明灭里,这张脸,不是那该死的祸水江慕白,又是谁?
玄妙的晨光里,他的脸呈现一种如玉的质地,双眼微微眯着,紫冠将头发束在头顶,清爽干净。
这厮的脸上有恍然在梦里的神色,怔怔地盯着自己,眉头微微蹙起,像是要穿过自己的脸去着看另外一个人。
赵锦绣一看色狼居然是江慕白这厮,心里顿时无名火直蹿。这厮让自己洗澡也没洗舒服,还要受着春日早晨空气的凉,更要命的是还要浪费那么多脑细胞去想如何谨慎小心对付色狼。
赵锦绣脸色一沉,一抬手,打开江慕白扶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冷冷地说:“九少的教养真是好得很。”
江慕白没说话,神色还是恍惚,依然没有说话。
赵锦绣觉得自己的讽刺像是打到棉花上,囊紧浴袍,不悦地说:“请九少出去,奴家要休息了。”
江慕白眉头一蹙,这会儿神色例是清明起来,脸上全是柔和的笑,转身,却不是推门出去,反而是弄好门闩。尔后,转过身来,一下子,将赵锦绣的手握在手间,径直往里走。
“放开。”赵锦绣一下子甩开他的手,恨恨地瞪他一眼。
江慕白看看自己的手,淡淡一笑,道:“那不知三公子刚才是享受拥抱,还是谨慎小心呢?”
赵锦绣斜睨江慕白一眼,惧惧地说:“你真是个无赖。”
江慕白神色淡然,语气也淡然:“无赖也是你逼的。”
赵锦绣眉头一定,对他越发没有好脸色,忿忿地说:“明明是你自己品质不端正,还要赖到我头上?说吧,您九少到底要如何?”
江慕白瞧着赵锦绣,倒是没有笑,只是瞧着,慢腾腾地说:“不如何。”
赵锦绣此刻离开他的怀抱,周遭全是凉飕飕的空气,倏啦啦全往身体里钻。也顾不得这厮到底如何,挑开帘子往里间走,弄了件衣衫披在身上。
转过身,正看到江慕白靠在圆形雕花拱门前,瞧着旁边架子上一株兰草发呆,那株兰草新苗初露,草叶在晨光里跃出一种浅浅流光。
江幕白看得很专注,神色却又飘渺,忧然若茫远一样。
赵锦绣先前驱遂此人出去的话一下子卡在喉间,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倒是江慕白低喊一声:“如月。”
“什么事?”赵锦绣警觉地问。
江慕白也没有转过脸,依然看着那株兰草,慢腾腾地问:“你有很爱过一个人吗?”
赵锦绣一怔,内心反射性地回答:当然有。尔后,想到许华晨,记忆中还是秋雨潇潇,他靠在窗边抽烟,背对着自己,那身影倚着古木雕花的窗棂,像一幅古典的暗沉的唯美画卷,莫名的忧伤,那是赵锦绣十年再凝塑,日日镌刻的影像。
想到许华晨,心里一紧,赶忙甩甩头,再抬眸看,只见那江慕白靠在那拱门旁,玄妙的晨光里,身影竟也有种淡淡的落寞。
赵锦绣竟是一怔。江慕白却是自语:“也是,你根本忘了过去,问你,也是没有答案的。”
那语调神色简直不像江慕白,赵锦绣也不敢相信“爱”这个字会从江慕白的嘴里吐出来。
这男人长着一张祸水脸,常常挂着倾国笑,到哪里都喜欢与美女姐姐搭讪,绝对是招蜂引蝶的主。
再说了,江湘传闻,江家老九喜欢搜罗大江南北各种型号的美女,号称“家有美姬三千人,仪态万千不肖似”,他跟桑骏真是有的一比的主。还据说,家里美姬,不管地位高低,皆着轻纱,若隐若现曼妙身材,在府里穿梭往来,巧笑倩兮,声若银铃,
这样的男人,会懂得爱?会说爱一个人?
不过一一
赵锦绣想到江慕白的妻。每一次,他提到他的妻,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也许,这外表的轻浮放浪只是因为爱一个人足够深,失去时足够痛吧。不可能谁都像许华晨那般,在失去陈秀丽后,保持着淡淡的沉静,他身边也有美丽女子,却总是走马灯似的换着,每一个女子都是一个符号,他从来不会给她们一丝一毫的笑意。
也许,江慕白在失去他的妻后,放浪形骸只是另一种表现吧。
赵锦绣这样想,对江慕白生出几丝疼惜,不由得问:“九少,像是
深才感融。”
江慕白伸手轻碰兰花的新芽,缓缓地说:“前尘往事了,皆不可追。若要问,便只能说‘若是当初’了。”
江慕白靠在那里,又像是陷入沉思,身影越发落寞。
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如果当初”,一碰,就痛。
赵锦绣只觉得鼻子发酸,咬着牙,不让泪湿眼,只那样微眯着眼,怔怔地看江慕白,视线倒是影影绰绰,变得不真实。
他还是看着那株兰草,又缓缓地问:“你当真决定了?”
“什么决定?”赵锦绣不明所以地问。
江慕白答非所问,语气似自语:“如果确定很爱他,就不要放开。不然,等到有一天,你想抓住,但发现纵使自己百臀千手,也是
徒劳。”
真是天下奇闻,这到处招蜂引蝶的江九少居然给自己上爱情课?简直震撼,不过他仿若是指自己爱上了什么人,是在规劝自己。
赵锦绣心里疑窦丛生,不由得问:“江公子这话什么意思,奴家可没听明白。”
江慕白抚着兰草叶子的手一凝,像是石化在那里。尔后,突然笑道:“我跟你说这些有的没得做什么。江某失态了,如月倒不要计较。”
随后,他回过头对着赵锦绣笑,赵锦绣顿时觉得回到初见时刻,那一笑如同倾城的日光,铺天盖地的明亮。
赵锦绣一发呆,江慕白已转过脸继续看那兰草,漫不经心地说:“没想到,桑骏府里竟有这种兰,南边倒是没有瞧见过。”
赵锦绣“哦”一声,裹了裹衣衫,走过去仔细瞧了瞧,凭着山里人的经验看,这实在算不得名贵的兰草。在以前,这种兰草在赵锦绣靠乡的山上到处都是。属于国兰里的蕙兰,俗称“茅草兰”,顾名思义,像茅草一样多的兰草,虽然,作为普通家庭栽种闻香,绰绰有余。
但那些进山寻找兰草的所谓专家们,看的是罕见与价值,便也懒得动它们。
“你喜欢这种兰?”赵锦绣很狐疑地问。暗想:江家九少如果喜欢兰,不可能不知这是兰花中的比较差的品种。虽然,茅草兰里偶尔会有绿杆的佳品,终究是出身决定一切。
想前世,许华晨那圈了里玩兰草的几个世家子弟,可玩得够变态,分类细致到花瓣、花蕊、叶芽、根株的形状、色彩,对于水、土壤、日光的需求,简直是让赵锦绣膛目结舌。还有几个养狗的也是够变态。
赵锦绣清楚记得,某一次聚会,两位养狗的公子一遇见,竟是跑马也没有了兴致,端个酒杯在休息区交流养狗心得,赵锦绣百无聊赖听着,等到许华晨跑马回来,赵锦绣在椅子上睡了长长一觉,那二人还在交流。
这江家九少虽是人们沿袭以前世家的旧称呼,一时改不了。可如今却是货真价实的亲王。大夏无论是江家老大或者江家老三,抑或者江家老八坐江山,这江慕白都得是亲王。人家再不济,也是正宗嫡系。
堂堂一个亲王,喜好个兰草,竟分不清优劣?这玩得也太逊了吧?
赵锦绣不由得抬眸看他,这权力场上,谋算人心让赵锦绣心里都发怵的男人,就这般品味呀。
江慕白还是没转过脸来,只是点点头算是回答赵锦绣,尔后伸出手轻抚兰草幼叶,说:“这林是绿杆的,比赤杆要名贵些,花也会更幽香,种在这里不太适合,倒是该放到书房里去。”
赵锦绣没有说话,不曾想这家伙倒也懂兰花。江慕白却抿抿唇,继续说:“这种兰不娇贵,很容易养活,却又有着幽香,放在身边,淡淡的,似有若无,可能不记得,但是有一天会发现很习惯。”
赵锦绣蓦然觉得这场景特别文艺,凭着直觉,江暮白不像在说兰,倒像在说人似的。
难道这茅草兰还承载着一个凄美狗血的故事么?
赵锦绣想到这个可能,转念之间,又笑自己,不就遇见一个十年都对过去的女友念念不忘的许华晨么,怎么就觉得遇见的每个人的深情都一定是真的呢。
兀自摇摇头,像是要甩开周遭弥散的深情空气,尔后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这才呵呵一笑,说:“没想到九少能欣赏各种美,连这平凡易见的下品,也能看出如此大的学问,可真出人意料啊。”
江慕白转过脸,扫了赵锦绣一眼,轻叹一声,笑道:“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每句话都暗含讽刺,有时,我怀疑,是不是上辈子得罪你了。”
赵锦绣眯着眼,满脸堆着笑,仰头瞧着江蓦白,语气柔媚地说:“九少,你说反了吧?”
江慕白略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赵锦绣,眸光轻柔,道:“你这模样,倒是少有的妩媚。”说着,伸手要来抚赵锦绣的脸。
这般轻浮。方才竟认为他对妻子深情到极致。
呸。赵锦绣心中唾弃,一下子退开几步,站直身子,突然敛起笑容,在江慕白愣神时,淡淡地说:“九少,这讽刺与否,可不是取决奴家,而是取决于你。未轻同意入女子闺房,此为无礼;知错未改,视作无耻;举动轻浮,当为无品。奴家只是暗讽,没有明说,倒是给足九少面子。“
江慕白听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扑哧”一笑,紧紧她瞧着赵锦绣不语。
赵锦绣觉得这人的笑很可疑,笑得自己发毛。这厮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二卷人生若只是初见第四十三章江九少的逻辑思维
赵锦锈不由得又后退几步,绕过到屏风边,冷坠眼瞧着江慕白,问:“你笑什么?”
江慕白脸上笑意更浓,一下子上前来,略低着头,瞧着赵锦锈,低声说:“三公子此言差矣,这第一,西厢这里是西苑的客房,不是如月的闺房;其二,江某入自已女人的房间,抢自己的女人,何来无礼与无耻之说呢?还者,这第三——”
江幕白在此打住,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这一脸笑,真让人想揍地。赵锦绣脸拉下来,怒目圆瞪:“江慕白,谁是你女人?早跟你说清楚了,我在这府里好好呆着,锦王也对我好。我何必要跟你走?再说了,你若真是为还我那点恩情来的,现在我就可告诉你:大可不必,你我早就互不亏欠了。您老人家,还是立
马回您的大夏吧。”
赵锦绣连珠炮似的说得解气,江慕白倒是没继续说话,那脸上的笑意一下全收敛起来。脸上是淡淡的冷漠,像是天际的玉城雪岭,那么美,却总是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退开一步,眼种扫过来。眸光也淡淡的,赵锦绣觉得一阵寒,像是彼此之间一下划了了楚河汉界,虽能看见彼此,却再无法触碰。
赵锦绣只觉得寒气逼人,竟是比昨夜还甚,赶忙裹了裹衣衫,转过一堵绣品屏风,往床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江公子,奴家乏了,要休息一下,您请离去吧。”
只是背对着说,也没敢回头看江慕白。说完,好一会儿,也没有听见有动静,不由得转身看江慕白。
其时,日光倾泻,窗户纸透亮,赵锦绣与江慕白之间隔着一堵绣品屏风。赵锦绣透过那屏风,隐约看到江幕白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公子,令洲如今危机重重,这府邸内虚虚实实的,奴家跟锦王也是这般,您还是早日回大夏才是。”赵锦绣继续说,想让江慕白离开这王府。
赵锦绣打从踏入王府开始,就觉得这王府古古怪怪的,人无比多,但却处处都像是荒园,随时都直觉有人在窥伺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江慕白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