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千羽--中国古代的异闻奇事-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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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阿正跟这女子说话儿呢,就见他妻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仆妇,庞妻一声令下,那两个仆人扑上前去,从怀里掏出绳子,将石氏之女捆了个结结实实。
“快把这不要脸的小蹄子送回她们家去,让她父母看看,他们教育出这么个好姑娘!”
女孩脸一红,忍了又忍,泪水还是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庞阿只觉得这女孩可怜,他知道妻子的脾气,也不敢上前阻拦。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女仆,将那女孩推搡着,扭送回家了。
出了庞家的门,走到中途,那女孩忽然化作几缕淡白的烟气,冉冉而灭。绑在她身上的绳子,如同蜕了皮的蛇一样,委顿在地。那绳子中间,哪还有半个人影。两个女仆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来。定神之后,两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觉得就这么回去,也不是回事儿。再说,她们的主母向来严苛,说不出个子午卯酉,就算回去了,也没法交差。
这两人核计之后,觉得还是到石家看看较为稳妥。这女子自称是石氏之女,姓石的总脱不了干系。让他们把自家女儿看好,免得以后落人口实,贻笑大方,传出去,谁还敢娶她。她要好好在家里呆着,自己也省得这么来回的奔波了。
到了石家之后,两个仆人说明来意,讲到石氏女时,口气甚为倨傲。女孩的父亲听了这两个人的话,先是露出吃惊的神色,接着勃然大怒:
“我女儿一直好好地在家里呆着,连这宅子的门都没踏出半步,怎么能让你们这些下人如此毁谤。真是狗眼看人低,来人啊,把这两个婆娘给我打出去!”
话音刚落,几个家丁抄着家伙就进来了。仆人虽然是女的,也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嘴里虽然不依不饶,人已经开始动脚开溜。
出了石氏的大门,两人便开始撒腿狂奔,回到家里,把在路上和石家的遭遇跟庞阿的妻子说了。庞妻听了之后,半信半疑,叫两个仆人退了下去。表面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暗地里却留了个心眼。
这以后,只要丈夫的房间里传出点响动,她就竖起耳朵来听,下定决心,非得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不可。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庞妻打算到园子里散散心,这时候,隐隐听到从丈夫所在的书房里,传出一阵说笑声。离得远,那声音听上去时断时续,但是,庞妻认为,这决不是错觉。
她贴着墙根,踮起脚尖,悄悄地掩了过去。
走到门口,猛地一推,门哗地敞开,庞阿张大了嘴,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庞妻也不说话,眼睛在书房里四处搜寻。终于,在墙角处,发现了一个人。——正是石氏之女。
庞妻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扑上前去,抬手就给了那女孩一个嘴巴。
“你这蹄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就这么钻墙逾隙,跑到人家勾引男人,羞也不羞!”
女孩捂着脸,低头不语。庞阿想上前阻拦,逡巡再三,还是觉得不方便开口。
庞妻原本打算叫家中仆妇再把这女孩绑回去,犹豫了一下,接过绳子,亲自给这女孩上了绑,押着她,往石家走。
这次人赃俱获,看看石老爷子还有什么可说。
进得石家大门,庞妻二话没说,就把这女孩往前一推。女孩的父亲见了,马上现出愕然的表情,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开口说:
“我刚从内室出来,见女儿正同她母亲在屋子里做绣活,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跑到你们家去了。这事大有古怪!”
庞妻心想,人都让我抓住了,这老头子还死鸭子嘴硬。真是什么样的爹生什么样的女儿。今天这事要是不弄清楚,我就不走了!
女孩的父亲见庞妻脸上乍阴乍晴,显然是压根就不相信自己的话。挥了挥手,叫来一个丫鬟,让丫鬟进去把小姐叫出来。
丫鬟应了一声,就进去了。不大一会儿,便带了一个人出来,大伙儿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石小姐吗。
庞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这两个人,无论相貌身段,还是身上的穿戴,都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呢?
众人正在疑惑之际,那个被捆着的石小姐,见了从屋子里出来的这位,脸上一怔,忽然浑身如烟雾一般涣散,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那么眼睁睁地消失了。
庞妻这才知道,先前自己家中的两个仆人,并没有说谎。可是,好好的一个活人,就这么凭空不见了,总得有个说法啊!
石家老爷子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如此匪夷所思,估计作为当事人的自家女儿可能知道一二。可是,做父亲的,也不好当面去问。于是便站起身来,走进屋子里,把这事跟女孩的母亲讲了,让石夫人盘问盘问。
女孩听了母亲的问话,芙蓉面上,先浮起一抹红晕,垂首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
以前庞阿到家里来的时候,她曾经躲在屏风后面偷偷观瞧。庞阿走后,便开始魂不守舍,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做一些见到庞阿的梦。可是,每次都是进到屋子不久,就被庞妻发现,捆着送回家来。可是她本人,分明还是在家里的啊!
女孩的母亲把这事跟她父亲说了,石老爷子听后,大发浩叹:
“天下竟有如此奇事!人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女儿情思深重,就连神魂,也有所感。此前在众人面前寂灭者,当是其魂魄啊!”
庞妻目睹了这桩怪事的前因后果,既然不是女孩本人所为,也不好再追究下去。脸色铁青地转身回家了。
这件事就此传扬开去。女孩发誓,终身不嫁,就守在父母身边,直至终老。
人都说红颜为祸水,美男也毫不逊色啊!
又过了一年左右,庞阿的妻子忽然得了邪病,百般救治,皆无效验。没过多久,就撒手西去了。
女人走了,一向热闹的屋子冷寂了不少,庞阿无精打采地坐在屋内,忽然想起那个明眸皓齿,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孩!
去年,今日,此门,人面,笑靥,细语。
想着想着,他忽地从卧榻上跳起来,叫人把媒婆请来……
媒人受庞阿之托,来到石家,纳币之后,说明来意。女儿非庞阿不嫁,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石家的二老,岂有不应允之理。石小姐就更不用说了。
成亲之日,待人潮褪去,二人在洞房里执手相对。
相逢,犹恐是梦中!
故事讲完了。
是个大团圆的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
透过笼罩于其上的那层传奇的迷雾,我们发现,这不过是时下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原配同小三之间的战争。
对于庞妻,《幽明録》的作者有两个字的评价:极妒。
是啊,这女子对于觊觎她老公的女子不是笑脸相迎,好言好语,好饭好菜地款待,并趁机结拜为好姐妹,过些日子,再亲自登门,带上厚礼,为庞阿提亲,从此效娥皇女英,共侍一夫,而是捆了元凶,@。电子书@杀上门去,的确是有违三从四德。
——穷凶极恶,兼穷形尽相。
可是,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她对庞阿,是真的在乎。
她的爱,不比那石氏女孩少。爱一个人,才会处心积虑地想拥有他的全部。
可是,无论从感情还是道义的角度,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
外人看见的,都是穷凶极恶的表象,没有人知道,她为了捍卫自己的婚姻同感情所做的挣扎与努力。
这种挣扎,在当时,因为没有伦理道德和舆论的导向作为后盾,更是漏洞百出,动一动,便捉襟见肘。
赢了,她继续独占庞阿,可是,丈夫的心,会离她远去;输了,同另外一个女人,共侍一夫,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卿卿我我,忍受那凌迟之痛。
绝大多数人,都会同情石家那痴情的女子,慨叹这一段锥心刻骨的恋情。
只要她坚持反对,不肯成全,不管怎样,败局已定。
可是,就算撕破脸皮,即便众叛亲离,她到底拼却了。
结果,她留住了丈夫。
没想到的是,还在盛年的她,便得了无法医治的疾患。
最终,在死神面前,还是输了,彻彻底底,一文不剩。
关于庞妻的死,是情敌的怨念太过强大,还是《幽明録》的作者,非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惩处一下这不顾丈夫心意的妒妇呢?没有人知道。
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为了同一个男人的爱,女人之间的战争,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停止过。
从来,没有停止过!
贴一篇李碧华李大侠的作品,是根据唐传奇改编的,基本上是按照原文的脉络演绎,结尾做了个小小的延伸。不多说了,各位看官,请看:
樱桃青衣
唐,天宝初年,玄宗“开元之治”盛世已过。皇上宠爱杨妃,重用外戚奸臣,政治日趋腐败。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坐大随时发动叛变。
世局纷乱,仍有渴想当官的人。
范阳有位书生,卢姓,家境贫寒,长相普通,娶妻子庸。自小饱读诗书,只望在乡众眼中出人头地。
他到京都应举,连年不第,又无颜回家,流落在外,生活日渐窘迫。
但除了科举考试,卢生再没有其他心愿。所有书生的唯一出路,便是当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
这天黄昏,卢生骑着驴游行,百无聊赖,想到前路茫茫,今年不知能否跻身仕途,抑或名落 孙山,又再重复考不完的试,强度干涩的人生?
前面有一寺庙,和尚在向善信开讲,听经的僧徒很多,卢生也坐到席前。
“呵…………欠…………”他有点困倦。什么也没有得到过,又如何看破放下呢?这些道理真难悟。
迷糊地,算了算了,不如回去。
至寺庙门口,看见一位穿着青蓝粗布衣裳的婢女,她携着一篮樱桃,在台阶下坐着。
“相公,你可尝尝这樱桃?”
樱桃又红又艳,香甜多汁,卢生与青衣吃得很开怀,是他近年来最自在舒适的一个黄昏。
卢生问:
“请问姐姐芳名?”
“你唤我樱桃吧。”
“樱桃姐姐是哪家婢女?”
“我家娘子姓卢…………”
他有点诧异:
“真的?可巧我也姓卢呀!”
“是吗?”樱桃道:“娘子嫁到崔家。现在丈夫去世了,居住在城中。”
“我听爹爹说过,有个亲戚也远嫁在此,不过失去音讯。好似住在天津桥一带…………”
“我们便是住水南坊那边的!”
大家印证一下,原来崔氏夫人竟是卢生的堂姑呢。
樱桃笑:
“岂有姑姑同在一个都城,侄子也不去造访问候?”
夜色侵入,卢生跟随这青衣过天津桥,进入水南坊。这处别有天地,宅门高大,甚是气派。卢生立在门下,倒有点惭愧。
青衣先进去通报。不一会,出来了四名男子。二人穿红,二人穿绿,形貌俊美。卢生更加局促。
“我们都是你姑姑的儿子,大家应是表兄弟了。”
他们相见欢谈,自我介绍…………一位任户部郎中、一位任郑州司马、一位任河南功曹、一位任大常博士。皆有功名,且居高位。卢生又羡又妒。人生在世,不过是名利前程与美妻,但自己沾不上边。
“请随我们到北堂拜见娘亲吧。”
姑姑年约六十多,穿紫色衣裳。她言辞高朗,十分威严。卢生有点畏惧,还不敢仰视。姑姑询问了他家里外的事特别熟悉氏族情况。
姑姑又问:
“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卢生一怔。
“喜欢樱桃吗?”
他实在有点心动。她年纪轻轻,又聪明伶俐,还长的娇俏迷人。
但她只是个婢女啊。
姑姑好似洞悉他的心事。
“我有一外甥女,姓郑,父母早已故世,孤单一人,由我妹妹抚养,长的甚有容色,也很贤淑。我就为你筹划一下婚姻大事。你同意吧?”
卢生家中早有糟糠。他不提。哪能反对这好安排?
姑姑微笑:“比樱桃好上十倍呐。”
他马上改变了目标,拜谢不已。
姑姑二话不说即遣人去迎接郑氏小姐。
卢生心如鹿撞,一如少年。坐立不安伫候美人。这种恋慕前未曾有。
不一会,郑氏一家来了,乘坐车马甚是考究。她们查看历书,选择良辰吉日:“后日大吉,就在那天成亲好了!”
卢生正待开口,姑姑道:
“聘礼、财物、函信、礼席等等,侄儿莫忧愁,我统统给你准备处置。你在城中有什么亲朋戚友,都抄下姓名和住址,好让我们发喜帖。”
卢生又听话,共写了三十余家,并且把在台省及府县官员也报上了。第二天发了帖。当天晚上举行婚礼,交拜天地。姑姑主持盛事,奢侈繁华地不似人间。
翌日拜席,大会都城的贵客都赏光。拜席完毕,卢生和新娘子进入一个院子中,院中安置了屏风、帷幕、新床、被褥……都是罕见的珍异之物。
偷看妻子,年纪大约十四五,清丽得天仙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卢生见了,不胜欢喜,忘了家乡眷属。
转眼之间,又到秋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