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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吴岩] 生死第六天-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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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它流进脊髓底端,我们就可以想办法用粗一点的注射针头,把它抽出体外。”邢静插嘴说道,“您瞧,又快又稳又安全。不用开颅了,小孩也不会落下终生的残疾。”
    “这办法固然好,可是……”陈聪秉大夫还是不放心,“怎么才能脱离现在的位置呢?”
    “开动飞船呀!”邢静热烈地嚷道,“瞧吧,在脑中航行!”
    兰星烈播了摇头。
    “怎么?”两个大夫不解地转向他问。
    “飞船上没有燃料!”
    一时间,大家进入了不言不语的沉思。
    “有了!”
    兰星烈猛地站了起来。
    “我们可以不用燃料推进。”
    “那你用什么?”
    “我记得这金属糖葫芦的上面安装了二十几个机械手,我们可以让这些机械手推动脑组织,把飞船拔出来!”
    “反作用力?”邢静问道。
    “没错。”
        六、准备工作必须细致
    第四天  下午16:27
    培城中心医院
    陕西西安航天测控中心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白色的雪花,然后,微微一闪,又一闪,清晰了起来,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形象出现了,这是西安航天测控中心政委冯岑梅将军。
    “好你个兰星烈!”
    洪亮的声音虽然经历了千百公里,但丝毫未减,屏幕上的老班长仍然是30年前的挺拔模样,只是双鬓斑白了。
    “报告班长,列兵兰星烈,一切准备就绪,等待出发命令。”
    “好个混小子,还是把枪和子弹忘记了!我真是白带你五年。”
    他们哈哈大笑了一阵。
    “你们的材料我也略微翻了翻。”将军止住玩笑,回到了正题,“想要控制一个大脑中缩小了100万倍的宇宙飞船,我们可没有把握。”
    “这个,我也理解。你知道,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解决途径,让那些轨道专家们来吧,在大脑内的星座中航行肯定别有一番刺激。”
    “不仅仅是刺激,而是挑战。”冯将军接过话题,“好,看我们的!”
    他闪开身,一个30岁上下的女士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我们测控中心的技术主任,你和她说吧。”
    这么年轻,她能干吗?兰上校心里犯嘀咕。但谈话一开始,他的一切怀疑就打消了,这实在是个务实能干的女人。
    “兰上校,您有脑组织承压强度的数据吗?”
    兰星烈回答:“北京协和医院刚刚提供了一种药物,它能随血液透入脑内,并且在一定时间内提高脑组织的物理强度,以抵拒机械手的推力。”
    “可还有一个问题。兰上校,机械手的方向是伸往四面八方的,它们的力量也许会相互抵消。”
    “这您也可以放心。所有的机械手都可以在1600的弧面内来回移动,而且,在机械手的前端,还装备了一个二级转向指爪。这指爪,可以在更广的范围上调整方向。”
    “那么,您计划推动几次?要知道整个飞船的三分之二都陷在脑组织中呢?”
    “这我很难说,但是,不管多少次,都要保证在一个半小时内完成。因为这种特殊作用于脑部的药物,有效的时期仅为一个半小时。”
    “好吧,我们尽快准备,可那也要大致三天。”
    “三天?不行!我们一共只剩六天了。”
    “二天?”
    “不行。”兰星烈坚持说:“只有一天。”
    “无论如何得两天。”女主任争执不让。
    兰星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终于说道:
    “两天就两天吧。那样我们只余下四天了”。
        七、中脑航行
    第六天上午  10:00
    培城中心医院
    陕西西安航天测控中心
    兰星烈带上耳机,在皮椅上坐了下来,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壁观察着手术室中发生的一切。
    那个叫汪洋的少年正躺在一张可以上下左右360°翻动的床上。在他的头部,有一只小蛇似的细管正在慢慢地来回移动。兰星烈是昨天才知道,这蛇管是一架最先进的透视工具的探头。COBT仪!这就是大夫们的叫法。它比常用的核磁共振检查仪还要灵敏和清晰10倍。看着这探头在孩子那剃光了头发、象土豆似的脑袋上游来游去,兰星烈觉得有点滑稽。
    陈聪秉大夫、邢静和另外几个大夫护士现在都已进入了玻璃的另一面,他们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兰星烈简直分不出谁是谁了。在病床的背后,正对兰星烈的那面墙上,一面巨大的投影屏幕正闪闪发光。这屏幕上呈现的,不是别的,它和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航天测探中心主控制屏上的图象一模一样。那是汪洋大脑的透视图。
    10点15分,耳机里终于传出了陈聪秉大夫的声音:
    “威虎山,威虎山,喜玛拉雅报告:药物开始在脑组织中起作用了。你们开始行动吧!请尽快开始,请尽快开始!”
    二十只机械臂协力作用,开始了第一次推动。
    那孩子安睡着,只是面朝着下方。维持这种俯卧的姿势,完全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利用大地的吸引力来控制飞船的走向。
    “看,动了!”
    耳机里猛地传来了一个叫声。
    “威虎山呼叫喜玛拉雅,我们第一次推动已经实现,飞船前进了大约0。05毫米,再说一遍,前进了0。05毫米。”
    轰的一下子,耳机里传来一阵有节制的祝贺声……”
    “喜玛拉雅,喜玛拉雅!”通讯器再次响起来。陈大夫示意大家安静点儿。
    “喜玛拉雅:我们正在计算第二次推动的角度和力量,威虎山讲完了。”
    “好极了,”陈聪秉大夫高兴地说,“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钟头,飞船就能从脑组织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下一步,就看我们的了。”
    陈聪秉的预言没有错,开始推动后一小时,“天女图三号”终于与脑组织分离开,一下子就卷入了脑内液体的激流中。
    “威虎山呼叫喜玛拉雅: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再说一遍,任务完成!祝你们好运!”
    通讯声一下子切断了。现在,兰星烈知道,玻璃窗后的另一批人将行动起来。
    “开始广陈聪秉大夫下达了命令。
    现在,兰星烈真的捏着一把汗了。
    手术台靠近汪洋头部的一侧渐渐升了起来,那飞船的标志——电视屏上的白点正在侧脑室靠近胼眠体的部分滑动。用改变身体的姿势来使飞船沿重力方向滑动,这可真是个创举。汪洋就象一串烤羊肉,被上下左右翻动。在床板转过150度以后,白点通过了连接两个脑室的中间孔,进入了大脑的另一个窟窿——第三脑室。
    “停!”
    “反转。”还是陈聪秉的声音。
    “天女图三号”开始以可见的速度从脑的中心部位向下移去了。通过中脑导水管,已经到第四脑室了。
    亮点的速度明显地加快了,而且,还伴随着横向的摆动。
    “这是什么?”兰星烈的问话还没讲完,就听到了陈聪秉大夫的声音。“涡流!我的天,脑脊液中居然还有一般暗流,得赶快让它停住,否则……”
    话音未落,只见屏幕上的亮点使劲往左边一摆,又向右边冲去,然后,一个之字形的螺旋运动,猛然间好象扎进了一堆棉花地似的一动也不动了。
    “天女图三号”闯进了一片血管的丛林,刚巧卡在了两根树木之间似的再也无法动弹了。
        八、意外的消息
    第六天下午  13:02
    培城中心医院
    陕西西安航天测控中心
    西安测控中心的专家们,再次操纵机械手,终于在1点23分,使飞船逃出羁绊,离开了脉络丛,再一次自由地航行起来。
    1点31分,“天女图三号”已经漂到了连接脑部和脊椎部位的正中孔。这是一道分界线,另一边就是安全地带了。
    但是,飞船又转了回来!强烈的涡流推动着屏幕上的小白点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拐了两三次,又重新回到第四脑室的中部。
    焦急!这种焦急在每一个专家和旁观者身上漫延着,感染着。陈聪秉大夫满头大汗,现在的情况对他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他无事可做!只能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折腾了七、八次,“天女图三号”战胜了逆流,通过了正中孔,永远地离开了大脑。
    嗡的一下子,玻璃外面观察的人中间爆发出一阵欣慰的议论。兰星烈摘下耳机,用手帕擦了擦听筒,那上面已经满是汗水了。
    但是,在玻璃的另一面,紧张的工作还在进行着。“天女图三号”正沿着脊柱内的蛛网膜下腔流动,这是一层包围在脊髓外围的圆筒形的液体腔。飞船现在是以每分钟一圈的速度在围着这圆筒中心旋转,每转一圈,它就在脊柱内下降两毫米。
    大夫们坚持,必须要等到“天女图三号”流到脊柱的底端,才肯用注射器吸取。他们说这是确保安全的办法,因为损伤了脊髓神经就会造成肢体瘫痪。
    这就是说,飞船至少还得在脊柱中转上将近90圈。兰星烈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准备吃点东西,但身后有人扯住了他的军服。
    “兰上校,您的电话。”
    听筒中传来一个老人的尖尖的声音。
    “季伦博士?”
    “是我,听着上校!我重新带入系数进行了计算,发现弗里德曼方程是有缺陷的,它……”
    “有缺陷?”兰星烈吃了一惊。
    “对,别插嘴,我重新校正了公式,重新进行了计算,实际上,飞船缩小的持续时间比上次计算的得数要短得多!……”
    “是多少?”兰星烈的后背一阵紧张。
    “大约是……”
    听筒中传来一阵翻纸的声音,显然博士是在寻找计算的数据。
    “大约是148小时35秒,也就是6天半……”
    “那么您是说……”
    “这艘飞船将在今天下午2点15分35秒的时候恢复原状!”
    听筒从兰星烈手中滑落下去。有好几秒钟,他就象是个傻子似地呆呆站在电话间的玻璃格子中。
    2点15分35秒!
    2点15分35秒!
    他无力地抬起手腕,这手腕现在变得异常沉重,就象是在提一只千斤顶。而那千斤顶的全部重量都集中在自己那块既不精神,又显得沉旧的电子手表上。
    他怯怯地向表上瞥了一眼,跟着就是一个抽搐。因为指针分明打在2点10分的位置上面。
    还有5分钟!不,仅有5分钟了。5分钟之后,兰星烈明白发生的将是什么。
    现在,标示着“天女图三号”的亮点才刚刚走到孩子的后背部分,等到它接近脊柱尾部,少说得再过一个半钟头。
    再也不能等待了!
    兰星烈拔出了自己的手枪。
        九、最后的时刻
    第六天下午  14:10
    培城中心医院
    “呯!”连接手术室和观察室的门锁被子弹击碎了。兰星烈上校毫不客气地破门而入,他怒目圆睁,象是一只被猎人长久围困后决心进行垂死挣扎的野兽似的,开始了他一生里最莽撞的孤注一掷。
    “陈大夫,请立即取出‘天女图三号’。”
    医生们张惶失措被他的举动惊呆了。
    “陈大夫,只有两、三分钟了!”
    “可是……”陈聪秉莫名其妙地嗫嚅着。
    “呯!”再一声枪响,手术室门边的红灯被击得粉碎,每一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陈聪秉用哆哆嗦嗦的手拿起注射器,但双眼还是直瞪瞪地看着兰星烈,他无法搞清眼前发生的事件到底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能搞清楚,此时此刻仅仅剩下了多少时间?2分35秒!这是最后的时刻,只有兰星烈才明白,这2分35秒意味着什么。
    陈聪秉大夫将针头插进了孩子的脊背,人们屏息凝视着屏幕。
    第一次。扎得太深了。“天女图三号”绕了过去,继续下降。
    第二次……
    现在的时间是2点13分50秒、51秒、55秒……”
    第三次……
    那亮点和针头汇合了!
    正在这时,不知是谁拉响了医院里的警报器,守卫在医院外的士兵不知道病房内发生了什么事变,开始冲进医院大楼。
    终于,人们清楚地看见,亮点离开了脊椎的部位,它被吸入了注射器。
    时间只剩下1分钟了,这是兰星烈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士兵们皮靴上楼的声音都可以听见了。陈大夫刚刚拔出注射器,兰星烈就一把抓了过去,象是抱着一件烫手的、通红的铁块,向门外冲去。
    士兵们就在下一层楼梯上了。
    时间只剩下45秒了。
    他在走廊中飞奔。
    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他暗暗地告诫着自己,他已经跑过上下楼梯的进口了,他已经用眼睛的余光看见了那些冲上来的士兵了,那些人叫喊着,端着枪沉重地向他追来。
    但他顾不得这一切了,现在只剩下20秒、10秒,5秒……
    他终于冲上了楼道尽头的阳台,然后扔掉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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