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忠吕布-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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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几乎都传颂着吕布阵前之威,当时林仁肇被召回江宁,又去枷了吕布,若是那时吕布拥兵自立,的确那六神无主的三万将士会听他号令,取和州真的是囊中取物。
吕布一踢地上长剑,一抖袍裾,那剑划过锦袍,切落一角袍裾,如虹般投入许坚腰畔剑鞘中,吕布一撩那缺了一角的锦袍,袖手道:“张川,送客。”林仁肇脸色死灰,长叹一声,走到房门回首道:“你真心答我一句,你当真想要,汗青烙英名么?”
“正是!”吕布不假思索地答道。
林仁肇转身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吕布淡然道:“你自放心,某是立了心要名垂青史!”
林仁肇点了点头道:“好,望你记住,演义中,隋帝杨广昏庸,靠山王杨林不曾思废帝;青史上,隋无道,张须陀不灭英名!尧君素英魂长在!”
演义中,杨林是有能力可以废掉杨广的,但他没有这么做;历史是,张须陀几乎百战百胜,但起义军散而复聚,越杀越多,隋朝已无可救药,最后为营救士兵战死;尧君素为隋守孤城,他的太太城下劝降说大势已去,连京师长安都破了,他以箭射其妻曰:“天下事,非妇人所知!”
许坚在边上答道:“屈突通虽从两君也忠精!”
屈突通为隋朝守山西永济,他儿子城下劝降,他以箭射之,直到京师长安陷落,部下全部哗变,才被迫降,李渊问道:“何相见晚耶?”屈突通哭道:“通不能尽人臣之节,力屈而至,为本朝之辱,以愧代王。”李渊对他的行为赞赏不已:“隋室忠臣也。”后来唐太宗在凌烟阁画二十四功臣像,屈突通也在内。屈突通被解释做是隋朝忠臣,也是唐朝忠臣,理由就是惟其一心,虽跟两君也是忠臣。
许坚这么答他,却是说不一定要为李煜尽死节才能青史留名,如果功未存于社稷,力无救于颠危,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林仁肇听罢,眼里总算有点生气,长叹一声道:“但愿如今夜所言,尔等如能做屈突通,也便是了!”说罢就自向外走去,张川从门椽上取了灯笼,一路送了出去不提。
“刚才说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物?”吕布不解地问许坚,他转世到这个年代,也就在皇宫当值那几天有空转转看点书什么的,李靖这种数得着的大人物他是知道,但张须陀、尧君素等等,他那里知晓?
不过有许坚这学富五车的鸿儒在,不一刻便把这几个人的生平和吕布说了。吕布听了,想了一会,突然大叫道:“不好!先生,你不应在此!”
许坚不解地问:“大人,怎么了?我刚采石矶赶到,听张川说林仁肇来访大人,我探了他亲卫口风,却是要问老兵事宜,两位都是刚烈之人,在下急急进来,是生怕大人被问到性发……”
“先生误会了!幸好先生赶到,否则某怕真是按压不住火气,此事暂不再提,某此后当以此为鉴……某是说,林仁肇临走时,说什么‘尔等如能做屈突通’!这就不对了!按先生所说,这屈突通是亡国之臣啊!这唐国,这唐国连他也觉保不住了!”吕奉先一下子紧张起来,在屋子踱来踱去,不得一刻安宁。
许坚长叹一声道:“大人洞烛其辞,果然如此,他或是无意,但一路说来,杨林,尧君素,张须陀,都是亡国之人,他自个心中,已认定了这唐国必和隋朝一样,存不了多久,他便是决意要做那张须陀了。”
“许先生,事不宜迟,你先去采石矶,告诫岳风,新招募的新兵,不要和老卒混在一起,一定要保证这批老卒的战斗力,让他记得储粮便是,记得要分批去买,你让岳风要队伍随时准备杀回江宁;让张川随先生同去大别山,让李颜起出那批盔甲,运到大别山,那山脉纵横几千里,找一处隐蔽的地方,慢慢回炉重炼,尽管钱粮充足,但要教他不时组一二十骑小队攻击宋军驻扎小镇,只杀宋军,不扰百姓,骑兵是狼,得用血养着他们,失了血性这支骑兵就废了!”
许坚有点愕然,但还是道:“属下理会。但这,这如何让岳风率兵杀回江宁?大人,圣上并未对你……”
“某岂是任人宰割之辈!”吕布暴狂道:“今日林虎儿来问我要三千铁骑!明天不知会是谁来问我要四千战马!后天敢是来清算还有多少羽箭不成!惹恼了某,哼!某要汗青留名,遂了某的意,便是如比干般死了,也就罢了,不然的话!若要生生地折磨某……哼!哼!做不成霍骠姚!某便是做一回霍光又如何?”霍光是西汉著名将领霍去病的同父异母之弟,受命为汉昭帝的辅政大臣,执掌汉室最高权力近二十年,后来连皇帝的废立也由他把持。
许坚翻身拜倒道:“坚今日方知主公之大志!愿效死力哉!”
吕布把他搀了起来,许坚急道:“若是如此,主公不应困在江宁,应速速离开才是……”
吕布止住许坚的话头道:“那李煜,对某还算不错,之前赐某披风,今日被某存心恶他的一番痛骂,他也受了,若能保,某还是保他,做个霍骠姚也就是了!毕竟霍骠姚二十四岁,英名千年不绝,无能损其分毫!”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也是不能说出来,就是他转世到这个年代,第一个称赞吕布是英雄的,就是李煜。所以他对李煜,还是有那么一点知遇之感,或者说,有点好感。
许坚心想现在手头的力量并不充足,总共也就二千多人,就是自立山头,也不是太好的主意,难道吕布也因此而隐忍?须知中国数千年来,君臣对答,本就暗藏玄机无数,许坚此刻已奉吕布为主,不由一再思量,愈发认定主公能忍人之不忍,必是成大器之主,心中更是钦服不已。
吕布甩了甩脑袋,见许坚无话,便道:“先生憩了吧,明早便让张川随先生起行,某头胀得走,自去走走。”
他心头的确也是千头万绪,深知如果拥兵自立,指不定又要背上骂名,但现这唐国如此模样,连迂腐的林仁肇,都不由自主拿隋末和它相比了,吕奉先哪里是坐以待毙的人?要他眼睁睁这么下去跟着殉国,他又心有不甘。
在后花园走着,只觉身上燥热,便解了两颗扣子,走了一会,却又听到哭泣的声音,吕布冲那声响走了过去,却见那个叫他作“文纪表哥”的娇弱少女,由一个丫鬟打着灯笼陪着,坐在千秋边上,又在捂着嘴哭泣。
吕布本来就心烦,见了不禁恼道:“你这女娃,好没道理,便有千般委屈,痛痛快快哭他一场便是,那有这般终日哭哭啼啼,没个消停的?你这做丫环的,也不知道劝一下你家小姐,到底什么事,半夜三更还在这里哭天抹泪?”
那丫环苦着脸道:“少爷,表小姐她也苦,我,我也劝不动她啊……”说了两句,竟也哭了起来,吕布只觉一个头有两个大,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没这般烦恼,断喝道:“不要哭了!有甚么事,说来听听,只要不是上天揽月,下海擒蛟这类飘渺虚无的事,某便为你做主就是!”
那小姐一把扶住吕布的手,只把那俏脸靠在吕布臂上,泪水胭脂一古脑抹在他在袖子上,泣道:“表哥,自小你我便一起长大,你以前在家,有你给我做主,便没人敢欺负我,可你这去了江北当那千家万户传诵的大英雄,我在这家里,便呆不下了!”
吕布一时也不好把手拿开,只好把那手臂悬空远离着身体,好声问道:“是谁欺负你了?”
“那二姨娘自从表哥不在家里,便要姨父把柳秀嫁出去!天天指桑骂槐地……”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吕布见她仍哭个不停,便哄道她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且去睡,明日我自与你作主便是。”
那丫环听了,破泣笑道:“小姐别哭了,少爷为你做主,那恶姨娘便不能再欺负你了!”
吕布苦笑不已,他压根不知这家里还有个姨娘,不知这表妹从哪冒出来,更不知到底为什么要把她嫁人,只是好言哄她别哭,快快回房去睡,那柳秀便收了哭声,红着眼道:“那表哥你明天给我讲讲,你的英雄故事可好?”吕布迭声地答好,好不容易送走这主仆两人,他在后花园坐定,却发现忘记了自己刚才在烦什么。
坐了一定,心中也渐渐平静下来,吕布听得前院有脚步声向这边移转,抬眼却见有人提着一盏灯笼过来,看那身形高矮,怕就是那个碎嘴书僮明月来寻自己,听着那靴底拖地的碎步声,吕布便有些不快,待那走近了,果然是那明月,没等他开口,吕布冷然道:“你走路怎地和娘们一样?便不能抬起脚迈步子么?”
明月怯生生地应了,吕布本来想再责他几句,因从见了这明月就没甚么好感,但借着那桔黄灯光,见他站在那里发抖,小脸冻得发紧,想必找了自己好一阵,便也有些怜悯他虽然年幼却也懂得护主,就作罢了。
使明月提了灯笼前头走着,吕布见他小心翼翼的一下下重重踩落,便也给逗得笑了起来,对他道:“算了,便按你那小碎步就是了。”明月如释重任应了一声,吕布在后面见他一通小碎步把那屁股扭得得意,便轻拍了一下笑道:“你这厮,若去扮那小娇娘,指不定能蒙倒不少傻瓜。”
明月被他拍了一把,回过头来满脸通红,刚要说话,却听前方张川叫道:“大人,可在这里么?”吕布应了一声,却见张川连忙跑了过来,着急地道:“穆桂英醒了,急着要见大人,有紧急军情回报!”
倒是这碎嘴书僮明月对这庭院极是熟悉,否则怕是吕奉先要带着张川,分辨了方位之后从檐角、假山开出一条路来。到了穆桂英休息的客房门口,吕布便道:“明月,你先出去院子外面候着。”那明月有些委屈地别了别嘴,走了出去。
穆桂英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显然和那个蒙面人交手时,受了不轻的伤。吕布示意她不要挣扎起来行礼,他对手下向来不错,给她掖了被角,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么急着赶过来?”
“辽国皇帝,使涿州刺史耶律昌珠,加侍中衔,赴宋国议和!”穆桂英焦急地说道:“这是李颜派小股骑兵劫过路客商,得来的消息。其时许坚先生已去了采石矶,我听闻之后,马上连夜渡江,抢了两匹骡马,星夜兼程来报,怕这宋国,要对江南下手了!大人要早作准备才是啊!”
吕布听了点了点头,对张川道:“你现在就去准备,天亮城门一开,你便随许先生过江,事不迟宜,你到了大别山,须得时时留意黄州方向动静,某所忧者,便是天险不险,到时反成了宋人运兵水道,放流直下,那便是极大的麻烦了!”
张川应了,便自去准备打点,吕布吩咐穆桂英好好休息,又叫了两个使唤丫环过来侍候着,又叫明月去厨房看火,待那一盅田七炖鸡端上来,看着穆桂英把这散瘀的药膳吃了,又给她掖了被,才唤了明月离去。
穆桂英躺在床上,却听两个丫环在说嘴:“这怕是我们家未过门的少奶奶,你看少爷对她这般体贴入微,若是换了我,死了也是甘心。”
“你想得美,听说方才这小姐,是护着老爷夫人,跟那入室抢劫的强梁厮杀才受的伤。那强梁极是利害,不单庄丁抵挡不住,那来访少爷的大官,身边的护卫十来人都给打翻了!你可有这本事?”
“那这穆小姐娇滴滴的美人儿,便能抵挡那强盗?”
“你倒会讨巧,此时便道娇滴滴的美人儿,刚才在外头谁说‘那小姐若真是男的,那不知迷死多少胭脂,可惜是女的,便嫌眉目间生得硬朗了’,这话是谁说的?”
“少爷喜欢我便喜欢,你待怎的……”
穆桂英听了,她自小便被父亲当男孩子养,便不硬朗,这十几年也历练得硬朗了,她也向以不让须眉自许,是以纵然有点不快,却也不放心里。倒是吕奉先对她极是关怀,却让她心中如小鹿乱撞。
到底他是对自己有意?或是自己一厢情愿?看这丫环说嘴,想必他平日里,却没有这般待别人,偏偏只是对自己好罢了。但想起军中的日子,那伤兵脚上的箭疮,吕布毫不迟疑为其吸脓,那相比之下,似乎他又是对每个人都是那么好……
想着她便摸到藏在怀中的凤钗,却又寻思,他为何偏偏要把凤钗送我?却不把它送给张川,把那宝刀送我?似乎又觉得,吕布对自己,和别人仍是有些不同。穆桂英用手绞着那手帕,不禁又想起自己跟在吕布身后,杀到那和州城府衙时,吕布突然掏出手帕帮自己抹去脸上血迹,若不是那该死的李颜在边上吊着一条臂膀呻吟,吕布也许会一直抹下去,而不是把手帕塞给自己去看李颜……想着羞红了脸,不觉中渐渐睡了过去。
吕布却没那么多想头,他只是如一个剑客爱惜自己的剑,珍重自己麾下士卒罢了,他认为那便是他的本钱,是他纵横捭阖的凭仗。他心中此时全被穆桂英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