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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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赵兴震惊的望了对方一眼。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点什么。而后者迎着赵兴质疑的目光,轻轻一笑,并不回答。
“有密疏告:登州最近来了很多营州牧马人,传言不久前有一股海盗曾打破营州之城,辽国声称为首盗匪身材高大,白面无须,破有勇力”,那人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榜文,递给赵兴:“此乃辽国发下的海捕文书,上有根据营州百姓描述,绘制的大盗赵某图形,签判大人知道这事吗?”
赵兴看都不看那张海捕文书,一方面是他对古代的绘画水平有着坚定的信心,相信对方画不出十分相像的头像来;另一方面是,百姓说话总爱夸张,根据百姓之口描述出地盗匪图像,根本与魔鬼相差无几,而百姓最喜欢说地话就是:身高八丈,眼似铜铃,鼻若悬胆,口若血盆……以上的描述,与其说描绘的是人,不如说描述的是人形化的海军登陆舰。
最重要地是,他清楚的知道辽国已经大雪封山了,营州没逃走的百姓根本不可能找到辽国官府,通报赵兴地形象,所以,这份榜单最有可能是职方司人员根据外逃地营州人描述,自己绘制的,然后伪托辽国。
赵兴露出诚实的,特别憨厚的笑容,轻轻的点点头:“此事兴也曾有闻,不易大盗如此凶猛,看来加强密州水军是十分必要的。”
来人哭笑不得的看了赵兴半天,从赵兴地脸上看不出异常,他将那种憨厚地笑容保持了许久,直到对方没脾气了,只好继续说下一个问题:“锦州水军巡检宣祈偷偷跑到登州投靠,他说,在与海盗交手的时候,海盗使用了一种新式武器,声似霹雳,炸开来铁片四射,形似我朝新年除垢用地爆竹。”
宣祈跑了?这可是新情况,这厮,……这厮也太坏了。他竟然学珠海的某些领导卷款外逃了。
明白了,两次交易都由宣祈做中间人,这厮一定是把钱财没下来,赵兴交易完毕,前脚走,他后脚搭上一条登州来的走私船,跑路了。
赵兴恨得牙痒痒,这么一来,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好在宣祈并不知道多少详情,在他的猜测中,赵兴顶多是位与密州军方有密切联系的海商,因为赵兴所驾驶的船只是软帆船,这种船只还是首次进入渤海湾……
可这人的存在却是个心腹大患。
赵兴试探的问:“宣祈何在?”
来人笑了:“宣祈向防御使衙门投书之后,夜宿青楼,没想到遭遇窃贼,格斗中殒命!”
赵兴从心里感激登州水军。宣祈这家伙唯有有份参与走私活动的登州水军认识。这家伙一旦落到职方司手里,很多秘密保不住,所以杀他的一定是登州水军。
心里虽然叫好,但赵兴脸上的神情却充满遗憾,他闲闲的问了一句:“那宣祈随身的物品呢?里面可否有机密文件?”
来人笑得很意味深长:“不是说宣祈遇盗了吗,当地巡捕查验之下,宣祈赤身裸体。唯剩一条犊鼻裤,其他物品不翼而
赵兴轻轻点点头,没对这事发表任何评价。
对面那人继续说:“章枢相八月曾密奏朝廷,说是在永乐大战时,曾发现西夏军官使用一种喷火武器,颇似我们使用的药发傀儡。此次宣祈也提到了药发傀儡,听说营州逃来地百姓有许多被赵大人雇用,赵大人听说过这事吗?”
赵兴笑了,这次他是发自内心的冲对方露出了亲切的微笑——这是自己人。
古人对别人的称谓是很有讲究的。比如赵兴的三位妻妾。她们对赵兴的称呼变来变去,但每一种称呼都代表着她们当时的心情与语境。这人不称章现在的官职“提举宫观”,而称呼“章枢相”,再加上刚才这位还把告密者地姓名如实报来……再没有比这更明显地暗示了。
赵兴拍拍手,程爽一溜小跑的跑上来。他俯耳低语几声。不一会,程爽端了个盒子上来,盒子里摆着一柄手铳。几颗手雷。
赵兴先向对方展示手铳:“这是章枢相所说的管状喷火武器。也是黄州斗方寺和尚僧佛印,曾提到过的、绘于敦煌壁画上的降魔变。这东西诞生于五代,不知何人发明,延续至今,已经可以用火药推动铁栏,二十步之内伤人。
宣祈谈地就是这个,这东西打不远。但装入小钢珠。利用火药的灼热,会把钢珠烧的赤红。喷在人身上形似暴雨挡梨花。另外,这东西还可以反复装填……”
赵兴停了停,从盒子边取过一个白色棉纸包地火药包,将它塞入枪膛,又取过另一个黄纸包地药包,继续塞进枪膛里……如法演示了一遍装填,赵兴将手铳递给对方。
“这就完了?”来人惊讶的摆弄着装填好火药的手铳。
“没完,还要点燃一根火绳,在药池外洒一点引火药,然后用火绳点燃火药……”
赵兴解释完,又从木盒子上拿过一个白棉纸包与黄纸包,继续说:“重要的是这火药。”说罢,他轻轻的撕开了棉纸包,里面颗粒状的黑火药洒落了一盘子。
捡起几个火药粒,赵兴向来人展示:“最主要的奥秘在这火药上,我用《武经总要》上地配方试了,达不到这样地效果。还有,你看这火药……”
来人仔细端详着赵兴手上的三粒火药,刚开始看不出赵兴要他注意什么,但片刻间那人明白了,立刻满盘子拨拉着火药粒,堆在一起挨个打量,看了半天,他抬起眼来盯着赵兴,惊讶地反问:“竟然每个都差不多大小?”
赵兴点点头:“我检查了,每个火药包里装了十五粒这样的火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随后我又试着将火药粒减少一个,或者增加一个,效果也大不相同,钢弹射出的距离与穿透力完全不一样。而且火药装多了还容易炸膛。你再看这个……”
赵兴接着拆开弹药包,几粒铅丸滚了出来,每粒铅丸也差不多大小,赵兴指着体积差别不大的铅丸与火药,苦笑的说:“我用现在我朝通用的称,完全秤不出这些重量的差异,这就是我苦恼的——我找到了八个银码子,这八个银码子居然没有两个重量完全一样,怎么回事?”
“银码子”就是铸成银锭状的标准计量砝码。
那密探苦笑了一下,他无法回答。
其实,不仅赵兴找到的八个银码子没有两个分量相同的,现代人找到的三百多个宋代银码子,也没有两个相同的。而长度计量单位也同样有这种现象,没有两柄宋尺是完全一样的。
其实,这是一种中国传统习俗,也被称为“官场潜规则”。官员们费尽心机当了官,到了地方都会在计量衡上做手脚,仅仅是做一点点手脚,每年收上来的赋税就是一笔大收入。中国几千年来都是如此,这也就是历史上,中国的计量衡越变越大的原因。比如汉尺、汉升、汉斤,就比宋尺、宋升、宋斤要小,而明清时代更是夸张。
传统上,每次改朝换代,计量衡都要增大很多。新朝总说自己延续前朝税率,但暗地里总喜欢把度量衡加大,这是传统。
换句话说,在中国,张飞的尺子与关羽的尺子不一样,这虽然不合法,但却符合中国官场潜规则。而这种潜规则必然导致:在王安石手下总结的物理学规律,到司马光当政的时候,这些规律便处处错误……
这种现象密探无法解决,他只能苦笑。而赵兴毫不知情,他只是执拗的说:“我反复检查了这个东西,没错,这玩意是威力巨大,可是要想把这玩意玩好,就必须定量定装。火药弹丸都需精确程度。为此,我们必须制造出一个能够称量火药与弹丸的微量计量器。”
赵兴捏起一粒火药,说:“这粒火药要想知道它做的是否标准,必须有一种称量器,能够称量出它的十分之一重量——杆秤是不行的,那种小杆秤最小计量单位是钱。我测算了,秤杆的均匀程度能影响它的称量,基本上一钱重的东西,由于秤杆的差异会导致误差一钱左右——这不行。
我听说天竺、黑衣大食有一种秤叫做天枰,是千年老古董,技术并不复杂,我建议引进这种秤,但首先,我们需要把银码子统一了,我朝八个银码子竟然没有一个标准的,这不行。”
把银码子统一了,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因为它需要跟整个官场作对,需要跟千年官场潜规则作对,这个工程量太大了。即使是皇帝眼皮底下,也难以做到这点。
比如把标准银码子发到军器监,军器监只要在银码子上锉一刀,锉下一点银屑来,就可以在收购商人的货物上积少成多的吃一笔大进项。无论如何,朝廷的监管还做不到这步。
停了半天,来人似乎明白了赵兴的意思,他指着火药颗粒与弹丸说:“你刚才说这是一种新式火药配方,这种火药威力太大,稍有差池就会伤着自己人,那么我们何不降低它的威力,这样,偶有误差也不至于伤着自己的人。”
赵兴还能有什么话说,他就手把托盘推向面前的这个人,不再絮叨。
来人又捡起那枚大号爆竹,说:“这有点像霹雳火球,怎么外壳用生铁铸成,这上面铸的几个瓣,活像是没长熟的小西瓜,有趣。这外壳能不能用瓷器与陶器代替?”
赵兴意兴阑珊:“随便吧,我能搞到手的就这些东西了,你们自己折腾去。”
来人注意到赵兴的态度变化,他马上一笑,回答:“密州突然来了那么多战马,其实朝廷已经隐约猜到了,不过,朝廷并不愿意过问,但有司以为:每年三千匹战马,这个数目很合适。”
第二部 优雅的贪官生涯
第2114章 与朝廷做交易
这人话中的意思是说:朝廷隐约听说了密州在贩马的事情,只要每年上交三千匹战马,内情朝廷就不追究了。这也是赵兴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每年三千匹这个额度也不算太艰难。甚至他还算占便宜了。
朝廷现在战马奇缺,定下的和买价格非常高,等到走私路线走向繁荣,马价必然大大下跌了,再要求朝廷按和买价格支付,算起来赵兴还占了很大的便宜。
赵兴心里窃喜,他以为这又是章在背后出力的结果,但实际上,由宋一代都鼓励民间走私马匹来宋境,为此还给予走私者很多优惠,比如开茶引、盐引等等,朝廷甚至允许用粮食换战马。而赵兴这次只获得了官方默许,却没有占其他便宜,这对他来说,实际上是一种不公。
另一方面,朝廷是不会亏待贩马者的,那些该有的优惠一定划拨下来,只是大家都欺负赵兴傻,提前截留了而已,但赵兴却不知道……当然,他从没有贩茶叶的兴致,至于盐引吗,马上他的私盐场即将开工,他也不指望别人的盐引。
密探说完,看到赵兴的情绪有所回升,他取出两块黄金,不等赵兴伸手,他又伸出双臂,护住了这两块黄金,嘴里急忙解释:“休得鲁莽,这不是赏赐你的,这是朝廷新铸的金牌、金铤,范金部想让你看看,提点意见。”
金牌、金铤?!
赵兴看着金牌的样子,不禁纳闷:这不是日本的金小判、金大判吗?他曾经拿着似是而非的金小判去苏轼家忽悠。没想到在这里看到原装正版地金小判,就跟战国游戏里的图画一模一样。
原来这东西叫金牌、金铤。
看到金铤,赵兴不禁想起周涛走私的那批金锭,估计那批金锭也是金铤的一种,这玩意像一个长柄竿,边缘冲压出不规则的花纹,铤面写着分量与铸造年代。然而,它太大了。
“黄金要作为货币,它必须是一种小价值的东西。因为黄金价值太高了。要参与日常交易,最大的面值只能是一两,这十两金铤,我看它太厚了,估计在用的时候。要任人切割,那就失去了货币标志物意义。我建议,金铤以一两为最高单位。金牌则以一钱为单位……”赵兴回答。
来人点点头。回答:“范金部也是这个意思……你写封奏折吧。”
赵兴笑了,他嘲讽的看了一看,慢悠悠地回答:“章枢相曾告诉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以,我不写,打死也不
来人瞪了赵兴半天,赵兴则悠闲地吹起了口哨,一副与其奈我何的态度。对峙半晌。来人收起了金牌、金铤,脱下一件外衣把赵兴送的木盒子包裹起来。而后说:“如此,我告辞了……这木匣太重要,你得派一都护送我。”
“且慢……这火药,这火器,怎么说?”赵兴别有意味地喊住了职方司密探。
密探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大人以为,该怎么说?”
“我送你一场功劳,如何”,跟密探说话,赵兴不得不话留半截。他的意思是说:打探出火药火器的功劳全归密探,是密谈地个人努力完成了这一切,而赵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事也没干,清白的像一颗新剥小葱。
“如此一来,我到离人这里,如何解释?”密探小心求证。
赵兴大胆假设:“我雇了那么多营州逃人,总得有个说法,你只是来向我打听逃人的事情,并向逃人打听当时地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