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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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目也很清晰。我几个月没回来,他是不是要货了,明天我就开始向各商路配送货物!”
陈伊伊跳了起来,打断了赵兴:“不是马梦得,也不是你老师,也不是你的师兄们,你再猜猜,汴梁城还有谁给你写信?”
陈伊伊气势汹汹。倒让赵兴很纳闷。
俺在大宋可是熟人不多,除了这些人,还能有谁?难道……
陈伊伊还要说什么,程阿珠已经递过一张信封,揭开了谜底。
信封是由鲤鱼形木板制成地两片。两面还画有鲤鱼——古时。“双鲤”就代称书信。这两块木版用绳子捆在一起,那根绳子就是“缄”。解开绳子叫“开缄”。
信封上写着“贱妾百拜官人台下投两浙路杭州府迪功郎赵兴亲拆。”
“字写得不错,啧,比我好!”赵兴赞叹一句,又把信封上最后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亲拆呀!怎么你们就没一点觉悟呢?谁拆了我的信?……好了,第一次我就不追究了!”
陈伊伊重重哼了一声,程阿珠笑着解释:“官人不在,万一是急务,岂不误了事?”
她地意思是:今后继续拆!
信笺上写的是一首情诗,曲牌《忆秦娥》。赵兴咏哦出声:“娇滴滴。双眉敛破春山色。春山色。为君含笑,为君愁蹙。
多情别后无消息。此时更有谁知得。谁知得。夜深无寐,度江横笛。”
赵兴禁不住拍案赞赏:“好词,真是好词。”
陈伊伊不满的瞪了赵兴一眼,说:“好吗,哪里好?——这还有一张呢,我给你念念:一声阿鹊。人在云西角。信有黄昏风雨,孤灯酒、不禁酌。
错错。谁误著。明知明做却。颇寄香笺归去,教看了、细揉嚼。(《霜天晓角》)”
“这首也好,这……”赵兴沉吟半晌,小心的问:“写给我地?你确定?”
陈伊伊恨恨地点点头,赵兴把目光转向程阿珠,程阿珠垂下眼帘,避开了赵兴的注视。
赵兴沾沾自喜:有人给我写词了!俺来到大宋,居然也能混上一首题赠词,多幸福啊!
拿着那张诗签,不,两张词签,赵兴兴奋的翻来覆去的看,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头一首词是闺怨词,埋怨情郎走后连个音信都不给,使后者幽怨的喜欢上“夜半歌声”,吵的邻居以为闹鬼——蒲松龄在这,一定会写一个“倩女幽魂”。
嗯,蒲松龄虽不在宋代,没事,中国鬼故事的老祖宗——苏东坡在,这事要让苏东坡知道了,准好不了。
光是“夜半歌声”还罢了,现在那位怨妇竟然喜欢上了“夜半饮酒”,一边饮酒一边自怨自艾,还寄过信来谴责他辜负情意,然后“教看了、细揉嚼”——看完信后,该自杀来是奔过去把对方接回家,自个好好考虑。
这都什么事儿?我惹谁了?
抬头看一看程阿珠与陈伊伊,赵兴恨不得在自己脸上写两字:清白!四个字:我很清白!
但两少女却不看赵兴,她们从头发到脚趾,浑身都洋溢着谴责,根本不容赵兴辩解。
赵兴想了片刻,先用排除法,把嫌疑人一一排除,他首先问:“源业平……那厮还在我城堡吧,他没有面对面还写信笺的习惯吧?贱妾……呕,等等,等我拿个铜盆来,你们再告诉我。林雷”
赵兴这副表情终于将两位女娘逗笑了,她们笑的滚倒在一边。陈伊伊更是笑地满地打滚,等她们平息了笑声,程阿珠一边递上两个信皮。一边揭开谜底:“是廖小小。我们走的时候匆忙,没跟她打招呼……自她寄来第一封信,我跟马正卿打听过了。小小姑娘现在洗尽铅华,每日闭门不出,只以教导女童为乐。
接到信后马叔叔去看过她,听说她过的很清苦。马叔叔虽给她留下一笔钱财。她也接受了,但每日仍是粗茶淡饭,连昔日姐妹上门,她也闭门不纳。马叔叔见她时,问她有什么话,这便是她的第二封词签——教看了、细揉嚼!”
赵兴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着那两封诗签,心里有点依依不舍——不是不舍廖小小地美貌,而是不舍:如此才华地女子,今后却要孤灯冷卷伴随一生。后人读到这两首词时,会怎么想他?负心郎?薄情子?多情男?浪子?
想起这两首词,赵兴又陡然升起一股懊恼,原来整个大宋朝,最不会作诗地人就是我!
这是一个什么时代啊。连驿吏之女、卖香翁、做帽子地、做佣人的都是学问人。随口就能唱出几句千古佳句,可俺一肚子经济学。竟然诌不出一首歪诗来。
什么世道啊?!
这是一个诗歌地时代!生在这个时代,是赵兴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程阿珠捅了一下陈伊伊,陈伊伊轻咳两声,不满地抱怨:“瞧他那恋恋不舍的样子,哼,我在京师每常盯着他,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唯恐他被那些京师的狐媚子勾去了魂,没想到,也没见他作什么,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勾搭成奸,哼哼!”
程阿珠又捅了伊伊一下,忍不住自己开口:“我与陈妹妹商量了……”
“不用了商量了,如此深情款款,多情眷眷,才情滔滔的女子,我若不收藏起来,辜负了这两首好词,也辜负了我来……我琢磨着:阿珠对官场礼仪不是很精通,让伊伊去伺候那些腌官——他们不配!廖小小正合适。她原本就做迎来送往地活儿,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该用什么礼节,她什么都清楚。
就这样定了:等廖小小来了,家里地内事由阿珠主持;产业运营伊伊来做;迎客送客,主持宴席,就她了。给她送信,接她回来……”
“哼,便宜你了。”听出话里对她的爱护,伊伊不再坚持:“我们已经送信过去,船队也接到命令,按说,她已经在路上了!”
赵兴轻轻点头。
来到大宋,爱阿珠是我的义务,爱伊伊是我利益需要,廖小小又算什么,欣赏吗?怜悯吗?
我总是心太软。
转过头去,赵兴捡起了那册阿拉伯春宫图,斜着眼睛问阿珠:“这玩意……啊,伊伊还小,就算了。阿珠,我们去试试?”
阿珠红晕上脸,伊伊撅起嘴:“什么?……好呀,你们试,我在旁边看……观赏,我观赏!”
“去!”阿珠用用手狠狠一打伊伊:“小孩子家……官人,怎么当着人面说这些……”
“哈哈哈哈……”赵兴笑的很淫荡,他揽过阿珠,笑对伊伊:“怎么?真要观摩?同去?!”
伊伊一缩身,眨眼间溜了。
赵兴俯身一吻,阿珠已软成一滩泥……
第二天,章是被儿子的呼唤声所惊醒的。停止腹泻后,经过一天的睡眠,章援已经饥饿难耐,他不停呼喊:“水”,等到他完全清醒,看到的是一张老父的脸。章一边看着自己地长子,一边眼睛湿润的喃喃:“真是神医,真是神医呀!”
宋代的医生讲究“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像章援这样腹泻到了昏迷的病人,第二天能醒来,已经极为罕见了。而章援能做到这点,是因为补充了生理盐水……但赵兴决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章看到儿子清醒,连忙跑出儿子的卧室,招呼仆人送上饮食。他直到现在,才体会到这座小楼房地好处。
这座小楼房在楼内带一间非常宽敞地厨房,仆人睡在同一个屋檐下,章一呼喊,没过多时,仆人便把炉火上炖的咸粥端上。两名倭女上前,用小金属勺一勺勺地喂章援喝粥……
儿子能吃饭了,让章感觉非常开心。
吃了几口。章援突然停止了动作,他指指窗外,问章:“父亲。这是什么声音?”
章援的病房布置的像一个现代人的卧室,一张大床,几间衣柜、一张软榻,一个书桌书柜。章昨日是在软榻上睡的。刚才章援地苏醒让他激动异常。除儿子的声音外,没有听见任何动静,此刻,章援一问,他马上察觉到窗外的声音。
那是阵阵马蹄声,马蹄声中还夹杂着喊杀声、呼喊声、奔跑声、砍劈声……似乎窗外正在进行一场战斗。
章听了片刻,轻轻摇摇头:“这可是赵离人地城堡?有谁能翻过如此高大的石墙,进到城堡里来发动攻击?再说,这里是杭州。没听说盗匪敢袭击……我去看看!”
章昨日已观察过了,这座城堡,除了堡墙住了三四百人外,在山坡最高处,修建那座铁炉堡的工人也足有一千五百名。而且都是精里壮地汉子。他又听说赵兴擅长组织调动人手。敢在宋代进攻一位组织学专家的住宅,谁吃饱了撑的。想找死。
窗外确实有打斗的声音,劈劈扑扑地拳拳到肉。章疑窦丛生,但屋里地两个倭女还在不慌不忙的嘬起樱唇,专心致志的吹凉勺子中的热粥,她们这种不慌不忙的态度让章紧张不起来,他很沉稳的站起身来,背着手,一脸慈父的神情叮嘱儿子:“莫慌,待为父去看看。”
章他们住的是客房,这栋房子在半山坡上,嘈杂声隔着赵兴那栋房子,从山坡背后传来。章背着手,不慌不忙的向吵闹处走去,才走几步,他陡然止步——自己仿佛又忘了什么?
豁然回首,正见山花烂漫。
一夜之间,满山地花树全都开花了,那些花树有好几个品种,有青肤樱,树皮粟褐色,叶如披针,花似重瓣,白色粉色;有彩霞樱花,花朵很大,玫瑰色,密密的花枝从树顶劈下,宛如一道彩霞……
一夜之间,樱花迅猛地开放。开的艳丽而灿烂,带有一种挣扎中的绽放,似乎唯恐错过了好时光,才拼尽一口气,将毕生积蓄的美丽一起绽放。
它突如其来,势不可挡。然后在风中坠落。没有任何留恋,仿佛是花吹雪。那一片樱花树林一边绽放,粉白地花瓣还在不断地坠下。
突然想到,这也许是最尽情地花朵。因为它早死,就象某段奋力拼搏的人生,没有机会变坏。所以留下一生地回想。
也许悲凉。却是美的。
微风轻拂,满树的花瓣随着微风飘舞,花瓣雨下,一名素白唐装的男子披散头发,手里持着一副折扇,神态痴迷的在花树下徘徊,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好像是在作诗。
那人章认识,正是那位秀美的倭人源业平。
章被此情此景吸引,禁不住走了一会神。才想起两句诗,又记起儿子在房里等答案,他便紧赶了几步,走过赵兴的屋子,来到了山坡高处。
山坡在这里拐了个弯,开始向下。下面是一片绿草地,有些地方人践踏的多了,已经露出光秃秃的泥土。从这个坡的侧面,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的城堡石墙,都零零星星的站满了人,他们正挥舞着各种器械,似乎在锻炼身体。管理过军队的章认出了那些器械基本上与军队有关,都是些类似于石锁石杠的锻炼力量的器械。
草地中心最显眼的是赵兴——或许是一个类似赵兴的巨汉。因为他穿着全身铠甲,连面部都罩在铁甲内,只见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一手持着一个圆形盾,另一手则手持一杆长矛,来来回回从坡底跑到坡上,再从坡上跑到坡下。
每次跑到坡顶时,赵兴总是用盾牌挡住身子,另一手则将手中的长矛用力朝前刺去,一次又一次徒劳无功,但赵兴仍在坚持。
反复看赵兴重复这一单调的动作。章都为之抓狂了,终于,赵兴的动作有了点变化。只听他长矛尖端处发出叮的一声响,好像刺中了什么。章仔细一看,发现半空中吊着一个铁环。
那铁环随风飘荡。赵兴每次纵马来回,都在努力把枪尖刺入环中,这次他终于如愿了。
长枪顺着铁环空隙处刺进去,快马奔跑的速度过快。赵兴似乎来不及从环中抽出长枪。他随手弃着长枪,头也不回的快马驰过。等回到坡顶,他右手又多了柄弯刀,这次他纵马跑来跑去,反复在用弯刀砍那枚铁环……于是,单调的动作重复了又重复。直到马刀砍中那枚铁环。
章看了半天,都忘了回去安慰自己的儿子。等赵兴这次丢弃了弯刀,他跑到坡下,翻身跳下了马。而后。他的弟子骑着一匹马上去,重复着赵兴刚才地动作。赵兴则站在原地,观看别人打斗。
正在打斗的就是章昨天看见过的那几名藩人武士,他们八个人分成四队,相互拳脚交加。拳拳到肉。章原先在房间内听到地打斗声就来源于此。
在这群高山武士周围。还有几个赤着膀子的人在举着杠铃玩耍。
赵兴解开了铠甲,摘下了头盔。他看了一阵那群高山武士的打斗,发出一声恶叫,跳进圈里更那群人打斗起来,打到半中腰,他仰脸看到孤零零站在山坡上地章,一愣神间,被两名廓尔喀武士压在身下,死死的不能动弹。
等赵兴拍地认输,两名廓尔喀武士松开他,赵兴大汗淋漓的跑到章跟前,见面先问安:“章老子,文谷兄醒了吗?”
章答:“离人的手段果然不凡,吾儿吃下药就不再拉痢,刚才醒了,吃了小半碗粥。”
赵兴也不解释自己刚才地行为,他接过倭女递上地毛巾,一边擦汗,一边请章先行。
转过山坡,章又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