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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普天之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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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逃跑还带着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怪不得跑不快!”赵诚心里骂道,“打仗果然是一项很好的买卖!”

“不儿罕,除了各家的牛羊、金银都各归原主之外,者别将军按照军法,赐予我等三分之一战利品,你看如何分配?”忽图勒问道。

“忽图勒爷爷,这里你最长,办事也最公道,你看着办吧!”赵诚捡起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把玩着,以他的外行眼力,那钻石的工艺水平还是不太高。

“此战,你为首功,要不是你,我们恐怕早就成了屈出律的刀下之鬼了,有再多的钱财也享受不到。这么多的战利品,你先挑!”忽图勒道,“至于你说的加倍赔偿,大家都说了,这全拜你所赐,不敢承受。”

“忽图勒爷爷,我可以挑多少?”赵诚蹲在地上,歪着头问道,这些值钱的东西,他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花。

“三成!”忽图勒道,“另外还有两百匹好马全都归你!”

“那好吧!”赵诚无所谓。他随便挑了几颗巨大的蓝宝石,还有一串珍珠项链,算是发了一笔战争财。

“不儿罕,那两百匹骏马,暂时放在各家寄养,我托人买一些奴仆过来,到时候你再另立门户,可好?”忽都道。

“忽都大叔,你这是要赶我出门吗?”赵诚愕然。

“不儿罕,雏鹰总要飞出巢穴,马驹也总要离开母马,你已经长大了,总要走出我家毡帐的一天!”忽图勒老人道。

“天大地大,何处才是我家乡!”赵诚有些怅然若失,捧着挑得的珠宝,转身走出毡帐。

忽图勒一家盯着他寂寥的背影,俱都有些同情,忽都的妻子阿勒赤真良久叹道:“不儿罕要是蒙古人就好了!”

“噤声!”忽都连忙用手堵住了妻子的嘴,目光紧张地探寻着帐外,“者别将军都在此处休整,千万不要议论这些事情,更不要给不儿罕和我们家引来杀身之祸!”

“不儿罕自有神明佑护,只可惜他为什么不是蒙古人?”忽图勒老人惋惜道。

……

“嗖!”赵诚正在一个僻静处练习射箭。他现在终于明白,即使自己埋头做个平凡人,杀身之祸也会找上门来,在这个世界,有一技在身,恐怕也可能多一些生存的机会。

只是那箭矢很不配合,箭箭落空,那箭矢越过被当作箭靶的松树干,飞行了老长一段距离,消失在草丛之中。他闹不明白,几天前他怎么就能轻易地杀死屈出律呢?难道是我灵光一现或者人品爆发?

“好!”身后突然大声赞道,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好悬没让专注的赵诚惊地跳了起来。

“参见者别将军!”赵诚没好气地回头,见者别那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当然没有好脸色,自己箭箭落空,这位将军不是在喝倒彩吗?

“呵呵!”者别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喝彩实在是打击人家,坦言道,“我看你射的这箭,快如闪电,故而喝彩!”

“光射的快、射的远,那能有什么用?要射的准才行!”赵诚回答道。

者别接过赵诚手中的弓,拉了几下,惊讶地说道:“原来如此,你能轻易地拉起这弓,力气倒是不小,怪不得你射的这么远。”

他引弓上箭,快速地连射了七箭,竟是箭箭射中了五十步远处的一棵松树树干不足拳头大的地方。赵诚不仅惊讶于他的箭法,更是惊讶于他连续射箭的速度。

“者别将军的箭法真是名不虚传啊,我听忽图勒爷爷说,将军是蒙古第一神箭手,原本不信,今日见了才知长生天也会骗人!”赵诚道。

“长生天何时骗过人了?”者别很是惊讶。

“我曾在梦中见到过长生天,我当时问天神,这个世上谁的箭法最厉害。天神回答说是一个名叫只儿豁阿歹的别速惕部人,今日才知,伟大的长生天也会弄错人间的一些事情!”

赵诚所说的正是者别的原名,只不过当时者别从属于泰乌赤部与铁木真作对,曾差点要了铁木真的命,当者别战败之后,铁木真并没有处死他,反而赐名“者别”,即“箭镞”之意,让他做了自己的属下。他勇冠全军,不仅箭法出众,而且战功赫赫,每有大战,总是领先锋之军,长此以往,不仅让人们只知“者别”,而不知“只儿豁阿歹”,就连他自己差不多也忘记了自己的原名。

赵诚这么说,只是变相地夸赞者别的箭法而已。

“不敢、不敢,伟大的长生天通晓世间万事,怎么会错呢?”者别连忙摆手,对于长生天,蒙古人都无比的崇拜,赵诚这么说,让他心花怒放,一点也没意识到对方在拍自己马屁而已,“我的箭法只不过是出众一些而已,这个……长生天……也这么说?”

“那是自然!”赵诚拍着胸脯说道,装腔作势地说道,“不过将军也不要灰心,世人只知将军的箭法天下第一,那个叫只儿豁阿歹的,我想也不过如此,要不然我怎从未听牧民们说起过呢?”

“不儿罕,你的名字我倒早有耳闻,只是无缘相见。”者别听了高兴,从卫士手中取来一把铁弓,“这把铁弓跟随我多年,你既然要练习箭法,就赠送与你!”

赵诚接过铁弓,细细地打量一番,那通体黝黑的铁弓,散发着丝丝凉意,那也许是慑人的力量。他试了试弓弦,使出吃奶的力气,竟然拉不动半分,憋的脸通红。者别和他的侍卫们俱都哈哈大笑。

“真是把好弓,只有不凡的人才拉的动。那就多谢将军了!”赵诚笑嘻嘻地说道,像是为自己找台阶下,根本就没有不好意思,“光有好的弓还是不行,听说要成为一个好箭手,还要有好的方法,者别将军,您说是吧?”

“那是自然,万事都要有方法,我使箭数十年,也才有一些心得体会。”者别道。

“既然如此,将军不如赐教在下一二?”赵诚道,“我听人言,将军胸怀有如腾汲思海①一样宽广,腾汲思海我没见过,想来一定是宽广无比!”

这下,者别才回过神来,原来弄了半天,赵诚一直在给自己下套,还将自己心爱的铁弓给骗了去,他不由得重新打量了赵诚一番。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屈出律,一代枭雄,竟也能让你轻易骗过!”者别道。

“哪里、哪里,将军多虑了,我是诚心向将军讨教一二,如果将军不屑于将在下一二,那就算了吧!”赵诚道。

者别见他的意思是自己气量太小,没给气背过去,可是这个少年他又不好处罚,只得道:

“指点一二倒没有什么问题,但要习得一身好箭法,还是要苦练才行!”者别道,“最起码要练上十年,拉断一百根弦才行!”

他想吓退赵诚,可是赵诚却道:“这个倒无妨,只要你将这练箭身法和诀窍告诉与我,练不练全在于我,我若觉得太难太苦了,不练不就行了?”

“你……”者别终于愤怒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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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腾汲思海】即今贝加尔湖。蒙古人起初没见过大海,称湖为“海”、“海子”,概言其大其广。另,关于铁木真之“成吉思”的由来,一说就是来自于此湖的名称,其他外国学者的说法比较牵强,这种说法最早见于南宋同时代人赵珙著的《蒙鞑备略》,此作者曾代表南宋朝廷出使中原,见过木华黎。

第一卷 阿勒坛山以北 

第十五章 管家与少年㈠ 

者别和他的军队休整了三天,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并带走了屈出律的头颅。

苍茫的大地,五千名蒙古士兵呼啸而过,长长的行军队伍一直延伸到草原的尽头,那军旗猎猎,划过一片天空,向着阿勒坛山进发,奔向那刚屈服于蒙古人的新土地,继续征讨残余的抵抗者,继续杀戮与征服的主旋律。

赵诚骑在一匹骏马之上,目送着者别的军队离开。看着大军在天边留下的一道残影,他的思绪却在飞翔。他有时候觉得草原无比辽阔,一人一马无比的渺小,不可预知的前途将吞噬掉任何小觑它的人;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个天地实在太小,阿勒坛山将他紧紧地包围,让他的视线局限在鸟笼之中一般,他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还太弱小,自以为看穿世间万物,但是也知道自己还无法去应付太多的未来,一个不怀好意的壮汉都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他对自己的未来不抱太多的幻想,也许老死与此,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与此同时,他当然心有不甘,他曾设想一下骑着骏马越过草原、高山与沙漠,回到自己心中的家园,可是等自己成功地达到,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在这个世界上,他无父无母了无牵挂,忽图勒一家虽待自己很不错,他也很感激,但是他知道自己无法因为这个就忘记自己的身份。

这是长生天的安排!赵诚心中这么想,蒙古人崇拜天、地、日、月和山川,用长生天来解释世上的诸多安排,他当然不是一个有神论者,但是他无法去用一个科学的理论去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这又或许是一场可跨越时空的梦,让自己与历史做一次亲密接触,他希望自己从梦中快快醒来。

他本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一个正要成为某二流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他只不过报名参加一个草原旅行团而已,竟不知为何穿越时空来到这充斥着杀戮的时代。至于他想学习历史,并非是因为他喜欢历史,只是因为他自认为能耐得住性子抱着大部头看上一整天。

“这也许真的是长生天的旨意吧?”赵诚这么宿命地想。

那位被自己救下来的商人早已经恢复过来,只是赵诚这几日忙于和者别“探讨”箭法,没空搭理他。他的箭法没看出有什么提高,理论知识倒是能说上一整天,说简单也没错,就一个“勤”字。

“你是契丹人?”赵诚问跪在自己面前表示感谢的商人道。这位商人其实年纪也不大,今年25岁,却有10年商人生涯。

“是的,小人名叫耶律文山!”这位自称姓耶律的年青人道。他身材倒是不高,却有一双颇为亮堂的眼睛,闪烁着精明,这倒是颇和他商人的身份。他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哦?你还是耶律阿保机的后裔,真是失敬啊!”赵诚感到很意外,笑着道,“起来说话吧!”。

这位耶律文山的内心,却是更为吃惊,在这蒙古人的地盘,能让他看到一位汉人少年,本身并不吃惊,因为他曾看到无数的汉人奴隶在蒙古的地界出现——他们都是蒙古人从西夏与金国虏掠而来的人口。只是这两日,他从照顾他的蒙古人那里,了解到这位汉人少年的身份后,大吃了一惊。

“恩人说笑了,我虽也算是大辽国皇族的后裔,但是我辈却只当自己是喀喇契丹人,故国已亡百年,今喀喇契丹也行将就木,有愧于列祖列宗!”耶律文山道。

“我只不过是偶尔出现在蒙古的汉人罢了,听你这名字,应当是有‘文山文海’之意,却没想到你却是做起了买卖!”赵诚道,“据我所知,耶律家都爱读汉书?”

“说来惭愧,我祖辈本是皇族偏支,但传至我祖父时,家世已势微,不得不学这谋生的手段。在下幼时也曾读过四书五经,心中不喜,故少年时就行走于大漠、戈壁与西方诸国,这生意倒也过得去!”耶律文山道。

“说说看,你都做些什么生意?”赵诚饶有兴趣地问道。

“做生意,首要的一点要奇货可居,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西方的胡椒、珠宝与玻璃,和田的玉石,西夏的大黄、五凉驼,高丽的人参,蒙古的珍贵皮毛,都是抢手货。如今天下争战连连,商路阻隔,最难弄到手的是宋国的青白瓷、茶叶和丝绸。只要掌握货源,有了上家和贩卖之地,互通有无,就稳赚不赔。第二,为了保证生意往来通畅,还得熟悉各地的官方关卡的门道,得有当地官方的关照,否则的话,就要血本无归,这叫买路钱,得找到门路。第三,做生意,还要做交朋友,结交生意场的朋友,互通消息,哪里的货好,哪里的人出得起价钱,共结商队以抗风险,自可行走天下……”那耶律文山说起生意经,滔滔不绝。

赵诚不得不打断他的慷慨陈辞。

“说说看,你是怎么落的如今这下场?”赵诚插话道。

“一言难尽呐!在下本来是跟着商队,从蒙古收购了一批上等的皮毛,没想到走到阿勒坛山山口,遇到了一伙强盗,幸亏我机警,方才逃得一条小命,那屈出律是我契丹人的死敌,要不是他,我契丹不至于亡国!”

“那也不见的,即使那屈出律没有篡了你们皇帝的大位,蒙古人早晚……”赵诚忽然觉得没必要跟这个亡国之人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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