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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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诗若一整天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害羞地不敢走出一步。她的脸颊仍在发烧,昨夜的大胆举动让她感到很神奇很不可思议,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让自己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不知羞耻,而昨夜充满着柔情蜜意与狂风暴雨般的欢爱仍让她的心房狂跳不已。
“大喜事、大喜事,若若姑娘。”耶律文山的老婆陈氏又一次直接闯了进来。
“什么事啊?”不知怎的,梁诗若的脸又红了几分。
“不儿罕主人说了,他要正式娶你过门,我家男人正忙着呢,这还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陈氏乐呵呵地说道。
“真的吗?”梁诗若双眼中充满着喜悦与兴奋之情。
“那还有假,这下姑娘你就放心了吧?”陈氏打趣道。
“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梁诗若背过身子,不让陈氏看到自己掩饰不住的喜色。
“要我看,你们本就是天生的一对。你们都是孤苦伶仃,如今要操办一下,就真正成了一个家。不儿罕主人身居高位,又英俊年少,待人和蔼,河中府百姓有谁没有受过他的恩惠,你们之间又知根知底,这样的夫君哪里找去?我要恭喜你啊!”陈氏笑不拢口地说道。
“嫂子,你说我将来会是一位好女人吗?”梁诗若轻声问道,她有些忐忑不安。
“哟,你真是将我难住了。”陈氏想了想道,“若若姑娘,我是看着你长成大姑娘的,你有一颗金山都换不来的好心肠,又对日常用度从不挑剔,在阿勒坛山下,下人们对你也极尊敬。我倒觉得,不儿罕娶你为妻,那也是他的福份!”
“嫂子,我可没你说得那么好。”梁诗若道,“哥哥是个喜欢洒脱之人,向来自由自在惯了,容不得约束。我若是能与他厮守,不管多久我也心满意足了。他将来是要做大事情的,我只愿我不会成为他的累赘就行了,天有多高,他就应该像雄鹰一样展翅高飞,地有多远,他就如最善跑的骏马任意驰骋。只要他心里知道,我时刻在牵挂他祝福他,我就无所抱恨了。”
陈氏闻言愣了一下:“哎呀,你这个小妮子,还未过门,就替自家夫君考虑了。哦,不,你大概算是已经过门了吧?”
“嫂子,你又取笑于我!”梁诗若害羞地说道。
……
“桃花石总督要大婚了!”从赵宅传出的消息,立刻如插了翅膀一般,传到了河中府的每一个角落。
一时间,所有有资格在赵诚面前出现的官员、宗教人士、有头脸的商人及蒙古驻军首领,纷纷亲自前来拜访送礼。同时,也让无数的家有好女儿的官员、商人及宗教人士们无比的失望。而那些外地的官员,听到这个消息,也纷纷派出使者前来打探赵诚大婚的具体时间。
纪元1225年冬季里的某个黄道吉日,赵诚的婚礼如期举办,仪式从简,但却是宾朋满座,人人面带喜色,甚至还有不少撒马儿干的平民也在赵诚的官邸前高呼祝福之语。
原花剌子模国的都城玉龙赤杰的长官名叫牙剌瓦赤,他是归附成吉思汗较早的花剌子模人,起初成吉思汗西征时,他也极力主张让成吉思汗放弃蒙古大草原上的做法,认真经营城市与农业。蒙古军在攻克玉龙赤杰后,他和他的儿子被派去治理玉龙赤杰,他本人是玉龙赤杰的达鲁花赤,成了赵诚的直接下属。这位牙剌花赤是位有一定才学和经验之辈,据小道消息说,他本人对赵诚的这个职位有些想法。
“恭喜不儿罕那颜,下官恭贺那颜得此佳偶。”牙剌瓦赤脸上堆着笑意。
赵诚心中暗笑,这新娘子人还没见着,就说是所谓“佳偶”,真是客套之话。
“多谢、多谢!”赵诚拱手道,“难为你大老远地亲自赶来。我听说你的儿子很有才学,经常代表主持大事,依我看,你让他来参加我的婚礼,那就是给我面子了!”
“那颜之言,实在是太抬举在下了,犬子与不儿罕那颜年纪相仿,但若是论才学、手段与谋略,那就差得太远了。”牙剌瓦赤谦虚地说道,“单就在您这院子外面前来道贺的平民百姓,就让我们父子自叹不如啊,那颜在河中府的威望众所周知。”
“贵父子实在是过谦了。”赵诚也说着场面上的话,却又似有所指,“我早就听说过你贵父子的才名,依我看,我占据着河中府达鲁花赤的职位,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若是我将来被调去东方,定将保举贵父子主持河中府的所有大事。我看那也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啊。”
“不敢当、不敢当,那颜若是如此说,在下父子俩只好辞官回家了。”牙剌花赤连连摆手。他心中暗忖,自己虽然想更加一步,但绝无将这位年轻上官取而代之之意,他只是希望赵诚早日高升或者调往他处,那样他才名正言顺。
“你不必如此。我曾在成吉思汗面前说过,一个官员在一个地方任职太久了,总会有些不妥之处。我估摸着大汗总归会将我调离河中府,到时候,我以为你来顶替我的职位,是个很明智的选择。”赵诚道。
“不、不,那颜这话让在下消受不起啊!”牙剌瓦赤心中狂喜,脸上仍然十分谦卑,内心之中对赵诚的敬意达到了最顶点。
装扮一新的梁诗若终于出来了,凤冠霞帔,长裙拖地,脸上灿若桃花,值此人生最大事,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惊人的魅力。
“夫人真是貌若天仙啊!”来宾赞叹道,引得众人或衷心或敷衍地一片附和声。至少有些人的审美观点是不同的。
赵诚充满柔情地看着娇羞无比的梁诗若,心中感叹这个天下又少了一位处男和处女,而自己新的一段人生将从此开始。
负责招呼来宾的王敬诚乐呵呵地唱诺着,心中却在冷笑,这里所有的来宾,无一不曾受过赵诚恩惠的,河中府所有有收益的产业之中,都或多或少与这些人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这是一个巨大的利益共同体。
何进也赶了回来,他和萧不离、陈不弃以及二十位巡捕队的百夫长坐在角落里。萧不离与陈不弃自不必说,这二十位经受过或明或暗考验的百夫长如今成了赵诚的心腹,他们唯一缺少的是最后的考验——忠诚是否高于死神?
第四卷 贺兰雪
第一章 不速之客㈠
凌晨,东方还黑沉沉地一片,撒马儿干城忽然骚动了起来,紧接着人们从熟睡中惊醒,战马在街头奔驰,夹杂着蒙古人的呼喝声。
撒马儿干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喧哗了,虽说向来不宵禁,夜生活也很丰富,但是在这凌晨时分,就是最贪图寻欢作乐之人,也都醉熏熏地爬上自己或者别人的床呼呼大睡了。除此之外,本地的巡捕队夜间也不停地巡逻。总体来说,除了少量的鸡鸣狗盗之外,撒马儿干城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还是比较安全与宁静的。但是今天却似乎出了意外,城外的蒙古军开进了城内,铁骑在城市的街道上来回奔驰着,从中国门开始,每一户居民的房子都被强行打开,其中夹杂着蒙古人的斥责与叫骂,和撒马儿干人的哭喊声。
“外面出了什么事?”赵诚在睡梦中被惊醒,他胡乱披上自己的袍子,站到窗前,冲着院中问道。
“回主人,刚听说是有人在城外刺杀了好几位蒙古百户那颜,被驱赶到了城内,蒙古军正挨家挨户搜查呢!”院中有人答道。
“去一个人,告诉塔思千户,就说我希望他不要无凭无据地随意杀人。”赵诚吩咐道。他心中对蒙古千户是否会听从自己的劝告并没有信心,尽人事罢了。
“是,主人!”这次回话的是徐不放。
离天亮还早,天气又很寒冷,赵诚又缩回到了床上。梁诗若也醒了。
“没事,你接着睡吧。”赵诚道。
“外面是不是蒙古人又大动干戈了?”梁诗若道。她搂着赵诚冰凉的身体,赵诚感觉到她身上的温暖与美好。
“我觉得娶媳妇的一个好处是,随时有一个暖身子可以供取暖。”赵诚笑着道。
“那你还不如娶个火盆。”梁诗若咯咯笑道,过了半晌又叹道,“哎,不知道明天又是哪户人家遭了无妄之灾。”
“谁知道呢?”黑暗中,赵诚瓮声瓮气地说道。
“夫君,你还在筹划着那件事吗?”梁诗若幽幽地问道。
“我不瞒你,我们每一天每一刻都在算计着蒙古人。”赵诚承认道,“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你做你的大事,我不会劝阻你,夫妻本就是同命鸟,你若真是到了被砍头的时候,我定会陪着你共赴黄泉的。”梁诗若道。
赵诚没有答话,只是紧紧地将这位新婚妻子搂在怀中。梁诗若觉得自己很知足,在赵诚坚实的怀中沉沉地睡去。街上的喧哗声却越来越大,这让赵诚心中恼怒不已。
军政他是无法插手的,他更是无法去命令蒙古人斯文一点,想到这一点,他再也无法入睡,烦燥不已。
赵诚索性起了床,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将被子掖了掖,看着梁诗若睡梦中带着甜甜笑意的脸,赵诚的心头变得柔和起来。有了妻子就不一样,赵诚的个人生活变得丰富了起来,让整天忙着算计人的赵诚不致堕入魔障,原本就生性乐观的赵诚脸上的笑意多了起来,另一个变化就是,他尝到了夫妻生活中的绝妙滋味,兴致颇盛。
赵诚来到后花园他每日练习武艺与箭法的地方。雄鸡一唱天下白,东方已经泛着鱼肚白,院中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赵诚活动了一番,顺手抄起一杆长枪舞了起来,待浑身出汗,才坐到椅子上品着茶休息一下,多年来只要不是出门在外,他每天的早晨都这么度过,只不过今天起得有些早了。
他刚饮了一口茶水,只听“扑通”一声,赵诚的正对面那临着后面一条小街的墙角下,似有重物落地的声响。赵诚飞快地将身边的弓横在手中。
“什么人出来!”徐不放大喝一声,手下人早已包围了声音来源处,十余把弓箭对准了墙根下浓密乔木的阴影处。
徐不放果然名为“不放”,见阴暗处没有任何声音,手持着弓站在原地,大喝道:“快出来,要不然我就放箭了!”
“哎……”阴暗中传来一声长久的叹息。这一声叹息在赵诚的心中回荡着,却如同一声奋力呐喊般让他印象深刻无比,分明包含着沧桑、无奈与不甘,甚或解脱之慨。
在这一声长叹之后,乔木丛中沉默了一番,然后走出了一位大汉,赵诚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就是我的地狱!”赵诚大呼。这位翻墙者不是别人,正是帖木儿-灭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帖木儿尴尬地说道,“我并不知道这是您的宅子。”
“外面是在抓你?”赵诚问道。
“是我。”帖木儿承认道。他的眼神之中没有任何慌张之意,大概是因为赵诚曾放过了他两次,习惯性地认为赵诚这次恐怕还是会再救自己一次,他甚至有了心中石头落地的感觉。
“你不是答应我,不要出现在我治下,你杀了多少蒙古人我不管,可是你哪都不去,却得寸进尺,偏偏找上门来,而且是在杀了几个蒙古人之后!”赵诚苦笑道,“你就是我地狱,专给我找麻烦。”
“对不起,在下真的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见这幢房子位置偏僻,蒙古人还未往这边来,所以我就慌不择路地跳了进来,想躲过蒙古人的追踪。”帖木儿辩解道,“您若是不想惹麻烦,在下立刻就离开。”
赵诚正在寻思如何处理这位不速之客,只听外面大队蒙古骑兵追踪而来,看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将自己官邸包围了起来,前院已经响起了蒙古人与自己护卫争吵的声音。
“禀主人,塔思千户求见!”有护卫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禀报道。
赵诚打量了一下正手足无措的帖木儿一眼,吩咐道:“把你这一身外袍脱掉,包裹着你的刀,扔进水池里。”
赵诚又指了一下一个靠在花坛边的木板道:“你拿着这块木板,站到墙底下别动!”
帖木儿愣了愣,张口欲言,还是下意识地服从了赵诚这个不是命令的命令,就如同一名士兵对自己的长官那样。
前院之中,撒马儿干城的蒙古驻军千户塔思,今天的心情极为郁闷与愤怒。大概是太平日子过得久了,所有的手下人都丧失了应该有的警惕,就像是打盹的狼一般,连狐狸都敢欺负。昨日深夜时分,手下的三位百户在豪饮达旦之后回城外军营的路上被人截杀,而且对方只有一人,却轻松地解决掉自己三个百户和十多个同样酩酊大醉的手下。这是自己本部人马前所未有的重大损失,幸亏现场还有不少人,才不致于凶手完全逃脱掉,追到了城内。挨门逐户地搜查并非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他要活抓那位罪大恶极的凶手,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才能稍解他心头之恨。
有人报告说,歹徒很可能闯进了河中府大达鲁花赤不儿罕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