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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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诚见三人满脸大汗,问道:“你们今天上午都去玩些什么?”
“我们今天赛马去了!”曲律回答道。
“那你们是不是牵了我的乌骓马去比赛了?”赵诚问道。
“还是不儿罕了解我们啊。”莫日根讨好地说道,“本来想牵赤兔马去的,可是那匹太凶暴,只得牵了那乌骓马去比赛了。”
“赢了吗?”赵诚问道。
“那是当然了!”拔都骄傲地回答道,“今天我们又碰到了贵由,他提出要跟我们赛马,输得他乖乖地趴在地上给我当了回马,真是痛快啊!”
赵诚见他手舞足蹈如此高兴,心中却是明了,这拔都跟贵由是天生对头,见不得面的,谁也不服谁。
“难道他就没一匹好马吗?”赵诚又问道,“你们难道是一局定胜负?”
“这个倒不是,这次换了赛法。我们各出三匹马,三局两胜。”拔都很是兴奋地拍着赵诚的肩膀道,“不儿罕,你真是位必格勒(智者),我们这次胜了全亏了你啊!”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就是因为乌骓马?”赵诚奇道。
“不儿罕,你忘了,上次在黑林打猎时,你跟我们讲过的那个名叫田忌的汉人赛马的故事。我们就根据你讲的故事,用我们最差的一匹马对付他跑得最快的一匹马,贵由还笑话我们呢!我们让乌骓马对付他跑得第二快的马,而我有一匹好马只比他最快的马稍差一点,但可以很轻松胜过他最差的那匹马。所以,我们这次让贵由这家伙连输了两场,乖乖地认输!”
赵诚这才想起,在黑林那次打虎事件之后,他经常在拔都面前高谈阔论,偶然讲起田忌赛马的故事,这拔都倒是记在心里,并且还照猫画虎,活学活用起来。
“不错,你都学会动脑子了!”赵诚很满意地捏了捏拔都的脸蛋,果然很有手感,怪不得那个女人也喜欢捏自己的脸蛋呢!
赵诚找回了一些平衡感,心想下次那个女人要是不在自己面前出现,趁机在蒙哥和忽必烈的身上找回点自尊。
“不儿罕,你以后不准再捏我的脸!”拔都气愤地抗议道。
“我只是为你擦擦脸上的汗而已,怕你被风吹着受了凉!”赵诚笑着道。曲律和莫日根两人在一旁偷笑,纷纷使眼色,暗示赵诚太缺德。
“我才不信呢!”拔都的把推开赵诚的手,“你若是再给我出个主意,让我下次再胜贵由那家伙一次,我就真的佩服你了。”
“对了,我可以给你钱财。”拔都诱惑道。
“钱财?咱俩谁跟谁啊,谈钱那该有多伤感情啊,咱们可以相互探讨一二,保你满意!”赵诚口中唠叨道。
“不儿罕,快说说,下次若是再赛马,怎样才能再胜贵由王子一次。”莫日根问道。
“是啊,这次他输了,这个办法下次恐怕就不管用了!”曲律道。
“当然了,贵由殿下这次输了,恐怕早就知道自己输在何处了。他一定很不服气,若是下次他见了你们一定会再提出赛马的,到时候你们这个办法就不管用了。但是你们却可以换个办法,只跟他比试一场。”赵诚道。
“一场?如何比?”拔都张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
“只要是他主动提出赛马,那你就跟他比慢,不比快,谁要是最慢到达终点,谁就获胜。”赵诚道。
拔都三人目瞪口呆,不知所云。
“不儿罕,你不是疯了吧?这个慢法,如何比?”莫日根道。
“这个很简单啊,如果贵由的马先到了,那么你不就赢了吗?所以,如何让对方的马先到,才是关键的所在。”赵诚笑着道,他卖了个关子。
见三人还是不解,赵诚笑骂道:“你们只要有一个人骑到对方的马上,拍马赶到约定的终点,不就完了嘛!”
“高,实在是高!”三人齐声称赞道。
“可是,如何才能让贵由殿下愿意这么比呢?”莫日根却忽然问道。
“对,这是个很好的问题!”赵诚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所以嘛,一定要让对方主动提出来赛马,到时候你们要让他答应如何比法,要由你们决定,他若是不答应,你们死活都不跟他比,逼急了他只能答应你们。你们到时就提出比慢,那贵由殿下一定会很纳闷,趁着他不注意,跳到他马上,狠狠地抽他马屁股,不就行了嘛!”
“不儿罕,你真够坏的,这个办法你都能想到?”拔都笑骂道。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十一章 赵诚说书㈣
“却说孙大圣偷吃了蟠桃,搅乱了蟠桃大会,逃回地界之后,灵官领王母的旨意,即出殿遍访尽得其详细。回奏道:‘搅乱天宫者,乃齐天大圣也。’又将前事尽诉一番。玉帝大恼。即差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万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去花果山围困,定捉获那厮处治。众神即时兴师,离了天宫……”
赵诚找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给王子们说书。自从拖雷的王妃来过一次之后,赵诚的毡帐成了王子公主们大聚会的地方,上下午各一次,人人都聚精会神,张大着嘴巴盯着口若悬河的赵诚,说到高兴处,俱都手舞足蹈,咯咯大笑,说到关键处,也都两眼发直凝神屏气,生怕漏了紧要处,个别人鼻子上还挂着鼻涕忘了擦,一不小心就弄得到处都是。
赵诚每每讲到了关键时刻,照例是一句话结尾:“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王子公主们这个时候,通常也会集体发出一声叹息:“更新、更新!”却奈何不了赵诚。
这些人当中,赵诚只关注王子们,比如拔都的哥哥斡儿答,弟弟昔班、别儿哥,察合台的儿子也速蒙哥、拜答儿,贵由的弟弟阔端和阔出,当然还有蒙哥和忽必烈等人,那个旭烈兀是由女仆领着凑热闹。这些都是成吉思汗嫡系的孙子,他们都是成吉思汗正妻孛儿帖的四个儿子所生之子。至于成吉思汗那些别妻的小儿子们包括所有的公主们,赵诚根本就不想知道他们的名字,那蒙哥、忽必烈和旭烈兀也只是拖雷正妻所生的三个儿子,而拖雷的儿子可不止这三个,正妻所生与别妻所生的儿子地位相差太大了。
“各位王子公主殿下,我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给点辛苦费让我买点葡萄酒润润嗓子?”赵诚通常在结束之后,命何进捧着自己的帽子,递到他的忠诚听众面前讨赏。那何进起初还很难为情,在心里骂了赵诚不止一千遍,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几个铜钱?”赵诚看着对方评价道,“你身为术赤大殿下的长子,也太小气了些,谁不知道你斡儿答豪爽大气,今日一见,真是让我大失所望。”
斡儿答无法,只得将手伸进怀中,摸出了一块碎银子。
“阔端殿下,您的大名我是久仰了,人称‘平生不识阔端小王子,便称英雄也枉然’!您最起码要比你哥哥贵由殿下要大方些吧?”那阔端听着高兴,很大方地又掏出一个从西方国家流通而来的金币,赵诚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贵由则狠狠地瞪了弟弟阔端一眼。
“蒙哥殿下,你看阔端殿下都这么大方,您身为成吉思汗最喜爱的拖雷殿下的长子,应该不会被他比下去!”赵诚又转向在一旁看热闹的蒙哥。
“我……我,我母亲赐给你这么多新袍子新酒具新被褥,还有几个奴仆,你还找我要钱?”蒙哥十分不满。
“你母亲是你母亲,不能混淆,我每天给你们兄弟三人说书两次,让你们的母亲大人得以休息,从而永葆青春年华,这可不是用钱来衡量的。作为你母亲的儿子,难道你就不能体谅你们母亲大人含辛茹苦地养育你们兄弟三人的劳苦功高?”赵诚反问道。
“可是,我尽孝心,为什么非要给你钱?”蒙哥口中还是不情不愿,却还是乖乖地掏出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很不舍地扔进赵诚的帽子里,仍不忘说道:“这个玉佩是很值钱的,至少我们兄弟三人可以听半个月,不,一个月!”
“行,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你们兄弟三人一个月就一个月。真是小气!”赵诚笑骂道。
那些公主们就不一样了,她们年纪大多更小,没几个带值钱的东西,就是有也都不愿给,纷纷往帐外拥去,赵诚在身后大喊,可是人影一晃,都跑得没影了。那还没给钱的贵由也是其中之一。
“下次,咱们得换个法子收费,谁要是进来,先交钱后听书,我看你们跑还是不跑!”赵诚很惋惜地说道。
拔都再也看不下去了,便说道:“不儿罕,你也太见钱眼开了,咱们蒙古人都是豪爽之人,我可从没见过你这样爱钱之人!”
“拔都殿下,天地良心,我大概不是蒙古人吧?”赵诚反驳道。听了赵诚这义正词严之语,拔都等人张口结舌,也无话可说,纷纷边骂边往外走。
“可我也没见像你这样的汉人,敢找我们蒙古人要钱!”贵由的另一个弟弟阔出丢下这么一句,也转身跑了。
赵诚却在他们身后,高声招呼道:“欢迎下次光临!”
王敬诚和刘翼在赵诚说书的时候,也总是在一边听着。那刘翼更是奋笔疾书,将赵诚所说的每一句话现场翻译成汉文,然后又交给赵诚修饰一番。
“刘兄,不错、不错。”赵诚浏览了刘翼所记述的文字,称赞道,“真是下笔如有神呐,都不需修改了!”
“哪里、哪里,公子的心思是如此的巧夺天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刘翼很谦虚。
“这《西游记》的版权一定要妥善处理,不要被人盗了去!”赵诚道。
“何谓‘版权’?”刘翼不解地问道。
“版权就是一家文字之所有权,譬如我这本《西游记》要是准备交给书商印成书籍,流传于世,自然是要找书商收钱的。”赵诚道。
刘翼当然没听过这么个说法:“这文字大道,岂能满眼阿堵物?真是有辱斯文。”
“这在你们文人看来,当然很不应该,一个人所著之书,要是有书商愿意印刷编订成书,能流传与世,大概对文人来说,是一件很体面的事情,所谓流芳百世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可我不这么看,|Qī…shu…ωang|写书是要动脑子的,这你不反对吧?一个人只要若是劳心又劳力,收钱有什么不应该?况且文人也要吃饭、穿衣、住房,还要纸墨笔砚,这都是要钱的。尊重文字尊重知识,那就得尊重文人的劳动,付钱与收钱都是天经地义,不是什么有辱斯文的问题。”
“推而广之,若是有人发明了一个可以改善农桑产量与质素之发明,就可以让国强民富,从而有更多地人因为有了利,就更愿意去想办法去琢磨,这是利国利民之大事,又有何不可?舍小利而求大利也!”
“文人甘守清贫,自然是一件很值得钦佩的事情,所谓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就是这个道理。但是若是能有钱财资助,而让文人能有立锥之地容身之所饱腹之饮,那文人是不是可以更安心地著书立说?”
“公子所言,翼不敢苟同!”赵诚说了半天,刘翼还是不认同。
王敬诚却有自己的见解:“人之所往,皆利也,权利、钱利、名利。寒窗苦读不过是中科举做官罢了,能做官就要做大官,做大官就可有更多的权利,若是贪渎之辈,就有更多的钱利。而名也是一种利,有人仗义执言,求得是名垂青史之利,有人死谏,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清流之利。”
“若是按王兄所言,这个天下就没有好人了,那唐初名臣魏征也是好名之辈了?”刘翼义愤填膺,看上去想跟王敬诚拼命。
“哪里、哪里,这只不过是世间丑恶之事罢了,有贪官就有清官,有贪财就有仗义疏财之辈,有贪生怕死之徒,也有投笔从戎之义士。明远不必介怀,在下觉得,人生于世间,不妨将世人看得更丑恶一些罢了。”王敬诚解释道,“权利、钱利与名利皆人之本性,若人人都是真君子,我们二人还会苟活于这苦寒大漠吗?宋室也不会南渡,我金国也不会沦落到失地丧国之地步了。我辈文人存于这乱世,洁身自好当然是应该的,然我辈不可逆此三利,当顺应人性之自然,因利势导,定法度立规矩,让大害变小害,让私利变国利,岂不是一大幸事?”
王敬诚跟书生刘翼不同,他是做过几年刀笔小吏的,对官场的生态哲学也是一清二楚,世间的丑恶之事他也是明了,所以他看得更现实一些。赵诚对他这番见解颇觉惊讶。
刘翼听了他这话,虽然并没有被说服,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对于他这个谨守君子之道的书生来说,现实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不得不屈服。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十二章 夜宴㈠
茫的天地间,一道黑色的洪流从东方沿着怯绿连河,踏着初冬薄薄的白雪,向着大斡耳朵驰来。远远的,那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