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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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要是不碰到成吉思汗家族的人物,那才就怪了。
第二天,当赵诚运动了一番,刚刚洗漱完毕,忽必烈早早地跑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美丽的少妇,少妇怀中抱着一位更小的小孩,她的身后又跟着另一位十来岁的小男孩。
这个女人肯定是人家忽必烈的母亲了。赵诚见过此人,那天孛儿帖可贺敦接见自己之时,这个女人也在场,他在大帐内匆匆一瞥,有过一面之缘。那忽必烈昨天在自己这里呆到了晚上,他的母亲早就将整个营地里找遍了,却没想到躲在赵诚这里听故事,这忽必烈回到自己母亲身边,大概也是吹嘘了一番,今天人家母亲亲自来提意见了,赵诚可不想担上“拐带未遂”的罪名。
“见过王妃!见过王子殿下!”赵诚挺恭敬地行了个礼。他抬头正式地打量了一下这位王妃,王妃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少女,一副姣好的面容,身材丰满健美,脸上挂着挺让人舒服的笑意,很难想像这个女人已经有三个孩子了。不过这个名叫唆鲁禾帖尼(又作莎儿哈黑塔尼)的女人的第一句话却让有心理准备的赵诚也吓了一跳。
“不儿罕,你可知罪?”王妃披头一句,让赵诚十分惊讶。他心想自己昨日当了一回幼儿教师,还没收小费,更没拐卖人口,怎么就招罪了?
“赵诚愚钝,不知罪在何处,还请王妃示下!”赵诚问道。
“我出生克烈部,王罕是我的伯父。”王妃脸上严肃地说道。
王罕是她的伯父,那她就是王罕弟弟札合敢不的女儿了,虽然原克烈部的首领王罕由铁木真的保护人转变成铁木真的死对头,并且最后被铁木真击败,但是他的弟弟札合敢不一度曾投靠铁木真。这大概是因为王罕这位黑林“秃鹫”杀了他本人太多的亲属吧,他的亲弟弟札敢不便和铁木真结亲,自己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铁木真和他的幼子拖雷,这似乎是乱了辈份(另一说还有一个女儿嫁给了术赤)。铁木真也通过姻亲手段拉拢与他亲近的部族,畏兀儿、喀喇鲁、阿力麻里的统治者都娶了铁木真家族的公主为妻。
并且令人诧异的是,铁木真后来却将嫁给自己的那个女人赏给自己的一个手下忠臣主儿扯歹,原因是铁木真跟那个女人睡觉时,做了一个恶梦,他认为是长生天给予他的警告,需要将她送给另外一个人,便问当夜值班站岗的是哪位。当时主儿扯歹在帐外回答,说是他在值班守卫,于是铁木真便将这个可怜的女人送给了他。这说明铁木真本人也是十分迷信之人,所以发生在赵诚身上的事情,也就不是那么太奇怪了,只不过是吉兆还是凶兆,只有铁木真本人一个人知道。因为赵诚出现在铁木真帐中的那个夜晚,长生天在梦中跟铁木真说了什么,没有外人知道,而唯一知道细节的外人珊蛮巫师阔阔出不久就被诛杀了。
而赵诚眼前的这位女人就是拖雷的正妻,她既然自称是出生于克烈部,那就点出了她的宗教信仰——景教。
景教是唐以来汉人史书中对聂斯脱利派基督教的称呼,蒙古人称之为也里可温教。
王妃这么一句在别人看来或许十分不着边的话,“聪明过人”的赵诚立刻就明白了,昨天他跟忽必烈说了一下午的孙猴子的故事,讲的是汉人道教的神通,还没讲到唐僧西天取经呢,这在有自己宗教信仰的人看来,当然是一个大不敬的事情,就像在回教徒面前吃猪肉,在和尚面前杀生或者推销梳子一般。
赵诚大汗淋漓,口中辩解道:“王妃恕罪,在下无知,原本不知道这孩童就是您的儿子王子殿下,故而胡言乱语,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原谅。”
“哼,你倒是个很诚实的人,那你说我该如何处罚与你?”王妃抱着怀中的小孩,径直走到帐内的软毡上坐下。忽必烈乖巧地跟着自己的母亲坐下,那个大点的男孩应该就是蒙哥了,怀中的必然是旭烈兀了,赵诚在心中这么猜想。
赵诚见这个女人毫不介意地在自己帐内破旧的毡垫上坐下,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心中大安。但是赵诚对这个养育了蒙哥、忽必烈和旭烈兀的女人很是重视,不敢在她面前露了阵脚。
“胡乱之语毕竟是胡乱之语,此事错在于我赵诚,我赵诚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在忽必烈小王子的面前胡言乱语了。至于这处罚嘛?我想王妃殿下是高贵之人,自是不会跟我一个小孩计较吧?”赵诚道。
“噢?照你们这么说,我要是处罚与你,那就再失了我的身份,你倒是好口才。”王妃轻笑道,“我听人说,你很聪明,今日看来你真得很聪明。”
“王妃谬赞了,我也只是胡闹而已。”赵诚“谦虚”地说道。
“我的忽必烈孩儿昨日回来之后,跟我说起你,你昨日说的那个故事听来也很有趣,今日他一早醒来,便要过来听你接着讲下去。”
“是啊,最啊,你接着讲下去吧!”忽必烈忽然拉着赵诚的胳膊晃动着。
“那是我瞎编的,王妃不要在意。”赵诚自动将人家吴承恩的版权给夺了过来,“其实若是接着讲下去,讲的却是佛教,王子殿下还是不要再听了!”
“哦?”王妃又吃了一惊,口中却说道,“故事而已,听听也无妨。我蒙古人当中,本有自传的珊蛮教,也有信也里可温教的,听说南方汉人的道士当中也有一位姓丘的神仙样人物①。归附我蒙古的畏兀儿人也有信摩尼②与佛法的,新降服的喀喇契丹到处都是木速蛮③,大汗也从不禁止,悉听尊便。”
“真的?”赵诚见她这么说,胆子便大了起来,对她的信仰的虔诚度也表示怀疑起来。
“是便是,哪有那么多废话!”王妃轻哼了一声,“我这几个孩儿整天到处乱跑,也让**心不少,他们既然很喜欢听你讲故事,倒也省了我费心!”
敢情这女人是拿自己当成一个很便宜的保姆了,怪不得在自己宣传“异端”时,也不太在乎了。
“王妃正处花季妙龄,您要不是带着三位王子来此处,我还以为您是我姐姐呢,真难想像您已经有了三个英武不凡的儿子了!”赵诚半是认真半是恭维地说道。
这位美丽的王妃听了这话很是高兴,对赵诚的好感直线上升,虽然明知道赵诚是在拍她马屁。
“你这张嘴真够甜的,怪不得人们传说你人小鬼大,果然是如此,那屈出律曾经横行一世,临死也让你给骗得团团转!”王妃笑着道,她想伸手去捏赵诚那张白皙英俊的脸。赵诚躲闪不及,被她捏个正着,这一拉一扯让他痛得龇牙咧嘴。
大概女人们都喜欢拿他这种看上去青涩的少年戏弄,那日孛儿帖不是也说赵诚长得颇“俊俏”吗?赵诚在肚中腹诽抗议。
“母亲,他昨日说要我给他金子,他才肯讲!”忽必烈忽然说道,很是大煞风景。
赵诚听了他的话,真想捂住忽必烈的小嘴巴,连忙辩解道:“哪有的事,是王子殿下自己说要赏赐与我,我哪敢收王子殿下的金子呢?乱了本份,王妃您说是吧?”
“哈哈!”王妃抿着嘴笑道。那娇好的面孔和丰满的胸脯,让赵诚一时有些恍惚。
“这是个对男人很有吸引力的女人!”赵诚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不过他也只能以欣赏的眼光来看,还没那个生理条件,更没那个色胆。
“你若是尽心来讲,我可以给你些金子,若是讲得不好,那我可要处罚与你!”王妃笑眯眯地说道。
“我包殿下满意!”赵诚道。他偷眼打量了一下坐在一边看着自己的蒙哥,这位蒙哥王子长相颇为英武,虽然对自己也是很好奇,然而却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自己和他母亲说话,单这耐心就让赵诚刮目相看。而那才两岁不到的旭烈兀在地上爬来爬去,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在这个早晨,赵诚还未得及吃早饭,就为三个小毛孩开始讲故事。
“真不知道,未来的史学家们会如何写自己?”赵诚在心中想道,转而又想道:“我若是将这三个小家伙给宰了,将来会怎么样?”
这位年轻的王妃和她的两个儿子正津津有味地听着赵诚讲着那孙大圣的故事,根本不知道赵诚心里的恶毒想法。那旭烈兀太小,爬到赵诚的身边,胡乱地扯着赵诚的衣服,令赵诚想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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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这里指的中国历史上道教全真派的重要人物丘处机,该教提倡修真养性、除情去欲、克己忍辱、清静无为,并创立了出家制度。
注②:【摩尼】波斯人摩尼在公元三世纪创立的宗教。吸收袄教(拜火教)、基督教、佛教以及诺斯替教派的一些思想资料而形成自己的教义。宣传善恶二元论:以光明与黑暗为善与恶的本原,光明王国与黑暗王国对立,善人死后可获幸福,而恶人则须堕地狱。摩尼死后,其教义迅速传至北非、南欧与亚洲的一些其他国家,部分教义曾被西方基督教的有些异端教派吸取并改制使用。公元七世纪末传入中国,也叫明教、末尼教、明尊教。公元九世纪初,在洛阳、太原敕建摩尼寺。后被严禁,但仍秘密流传,并曾被一些农民起义用作组织形式,其中最著者为公元920年的母乙起义和1120年的方腊起义。摩尼教残经曾在敦煌发现,已刊于《敦煌石室遗书》中。
畏兀儿姓此教,几成国教,蒙古隆兴时,几近澌灭,代兴者,聂斯脱利派之基督教也。
金庸《倚天屠龙记》中明教指的就是该教。
注③:【木速蛮】宋代称伊斯兰教徒为菩萨蛮,即musalmān的音译。名见朱或《萍洲可谈》第二卷。元代异译作木速蛮、铺速满、谋速鲁蛮或没速鲁蛮等。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十章 赵诚说书㈢
赵诚表现得十分好,将故事讲得天花乱坠,并且绘声绘色,听得蒙哥和忽必烈嘻嘻直笑,那旭烈兀年纪太小,见哥哥们笑,不知所云也跟着咯咯地笑着。
拖雷的王妃唆鲁禾帖尼临走时很满意地赏了赵诚一块金子,赵诚推辞了一番,“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让王妃轻笑不已。
王妃带着三个儿子一走,拔都就溜了进来,曲律和莫日根跟在他身后,他们俩现在成拔都的那可儿,赵诚也很赞成,至少能够成了拔都的那可儿,将来若是顺利的话,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出路。
“不儿罕,你讲的故事真好听,你接着讲下去啊!那孙悟空后来怎么了?”拔都一进来就热切地央求道。
“殿下,你难道刚才在帐外偷听?”赵诚轻笑道,“为什么不进来?”
“唆鲁禾帖尼王妃我有点怕她。”拔都却道。
“为什么?”赵诚奇了。
“也不是怕她,反正我见了她,总是觉得我心里在想什么,她都能知道!”拔都想了半天解释道。
赵诚对他所说的,十分惊异。唆鲁禾帖尼确实是一个很聪明甚至说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今天赵诚在讲故事的时候,这个女人虽然不发一言,赵诚却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在不动生色地观察自己,以至于他不敢直视一眼。
“不儿罕,你接着说啊!”曲律和莫日根也催促道。
“不说了,我连早饭都没吃呢!这天色不早了,都快吃午饭了!”赵诚见这三人都很不满,解释道,“你看你们要是让我接着讲下去,下午那蒙哥跟忽必烈两位王子来了,我又得重复一遍,你们评评看,我是不是很累啊!”
“那好吧,下午你一定要接着讲啊!”拔都热切地恳求道。
“当然了,咱们是朋友嘛!”赵诚笑着道,“不过嘛……”
“不过什么?”拔都见赵诚手中故意把玩着一块金子,满脸鄙夷,“不儿罕,你就那么喜欢金子?连我你都不放过?”
“话不能这么说,我编故事,是要动脑子的,耗费我大量的心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吧?再说,我又跟随你们这些王子或者那颜不同,你们都是高贵之人,都有自己的财产,而我赚点钱养活自己和我三位仆人,让我们主仆几人好酒好肉过着,难道不应该吗?”赵诚振振有词。
“话虽这么说。”拔都见赵诚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却还是很不满,“你若是缺钱,跟我说嘛,我赠给你一点就是了,好酒好肉能花得了多少钱?可是你这样做,就跟商人没什么两样,让我听着很不痛快,亏我拿你当朋友。”
赵诚见拔都这么说,也不想做得太过分,故作大方地说道:“这样吧,拔都殿下和我的两位安答从今天起听我说故事,我不收你们丝毫钱财,其他人来了那就不一样了,这也显得咱们亲近不是?”
“这还差不多!”拔都见达到了目的,脸上好看了不少,也很有面子的感觉。小孩果然好对付。
赵诚见三人满脸大汗,问道:“你们今天上午都去玩些什么?”
“我们今天赛马去了!”曲律回答道。
“那你们是不是牵了我的乌骓马去比赛了?”赵诚问道。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