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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普天之下-第2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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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天泽从五国城运回地两口棺材,装地到底是什么,赵诚从来就没问过。可一交给宋国,宋国皇帝就觉得这十分棘手,虽然宋国君臣面对这来历不明的所谓遗骨,不太相信秦国的一面之辞,可却不敢弃之荒野,不闻不问。至少人家秦军是深入到五国城运回来的,于情于理,置若罔闻则会被国人骂为不孝之子地。当年徽宗皇帝地棺木随高宗生母韦氏被送回来时,据说棺材中只有一根圆木压份量,因为据金人说是徽宗的尸骨早就无存的缘故。

这恐怕是金人当年故意如此戏弄宋国地,因为金人一向是无比的丑恶、阴险与残虐。不少宋国大臣和士人宁愿这么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

但无论如何,史天泽搞出这事情来,却再一次激发起宋国君臣对金国的满腔怒火。

“我朝欲与宋国联手灭金嘛?”严实诧异道,“以我军现有力量及国势、民心、财力、物力,饮马汴梁城外,并不是一件难事。倘若国主欲与宋主联手,则宋主必会要求恢复故土,到时国主将何以自处?”

“是啊,臣以为此事何必联手宋人?”王珍也说道,他伸出手掌猛得翻了过来,“易如反掌!”

“臣以为,金国则完颜陈和尚以来,再无良将。现在为金主所倚重者唯忠孝军蒲察官奴一人耳,此人勇则勇也,然过于专横,却不足为虑。”张荣道,“事不宜迟,不如明年春播之时兴兵灭金。”

方才一直安静坐在楼阁一角的枢密都承旨李桢,这时站出来道:“诸位元帅不将金国放在眼里,并不令在下意外,金国不过是吾王囊中之物耳。可诸位又说不让宋国参战,此策令在下不敢苟同。”

众人都知道此人是枢密院中人物,虽名声不显,但秦军征辽每每都有此人参与其中,不可小觑。

“哦?请李承旨详言!”史天泽抱拳问道。

“如今,秦、金、宋三家并立,以我大秦国最强,宋国占地较广,钱粮精足,而金国不过是垂死挣扎。但宋金若是真能联手抵抗我王师,则于我朝不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被人知晓我朝小看宋国,则宋国必有所忧,无异于将宋国推向金国一方吗?”

“李大人这是欲联手宋国共灭金国,方才严元帅亦道,宋人图谋故土,我朝岂能让他人渔利?为他人做衣裳?”史天安道。

“呵呵,即便是答应宋人,宋人愿出兵助粮,我朝愿以河南地相让,亦有何妨?”李桢见众人纳闷,遂道,“宋人若愿意出兵,可让我朝将士少流血,宋人愿出粮,则可令我朝百姓少摊派,何乐而不为?若是宋国在河南做出令吾王愤怒的祸事,失信在先,则……”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李桢真是毒辣,却不料赵诚说道:

“何必非要一鼓而下?若是战事拖上个一年三载,也是不怕的,听闻宋国兵多粮丰将广,宋国想让我朝拱手让出河南地,自然要出大力气。彼等若是不肯出力,那么我大秦将士流血打下汴梁,就容不得宋人说话了!”

第七卷 朝天子 

第二十九章 运筹帷幄㈡

李桢与赵诚这一臣一主先后的论断,令楼阁内失声良久。

唯有史琴的琴声在短暂停顿之后,再一次悠扬起来。赵诚在谈笑之间就定下了这么一条极其阴险的计策,所谓运筹帷幄亦不过如此了。史、严、张、王等人从赵诚的脸上看到只有自信的力量。

事情会依照赵诚的意愿发生吗?众人在心中掂量着,发觉这并不是赵诚的异想天开,暗忖之余,他们又一次见识了赵诚的高瞻远瞩,而且相当阴险,想到万一赵诚要是想对付自己,怕也会是让自己自投罗网。

想到此处,这楼阁内君臣欢聚,品茗听琴的美好气氛显得更加珍贵,而他们对赵诚的恭敬之情愈发重了起来。

宋嘉熙二年,秦泰安七年(1238)二月甲申,大宋国大宗正贾似道上表宋主奏言:“秦使将至,地界、名称、岁例,宜有成说。”

诏曰:依前例,不可怠慢。

三月,秦使称金国近来乖舛,有侵宋之图,宜早防备。宋主赵昀谓秦使曰:“我朝朝纲清明,上下同心协力,兵多将广,钱粮充足,边关戒备森严,稳如泰山,不劳贵主心忧。但念及贵朝好意,朕知之焉。”

赐秦使金器、布帛放还,并遣苟梦玉充送伴使。苟梦玉至秦境即返,得秦报数份,方知秦王欲北征金源之地。

五月,金国邓州流寇数百人窜入宋境作乱,京西路将士清剿之。宋帝诏史嵩之以参知政事督视京西荆湖南北路、江西军马,戒备边事,以备无患。又以孟珙为京湖安抚制置副使。置司随县。

五月辛巳,太白昼见。癸未,宋以李鸣复知枢密院事,李宗勉参知政事。余天锡签书枢密院事。甲申,宋肃国公乔行简请“以兵事委李鸣复,财用委李宗勉,楮币委余天锡,当会议者,臣则参酌行之”。宋主诏允所请。诏严州布衣钱时、成忠郎吴如愚以隐居著书,并选为秘阁校勘。丙戌诏崔与之提举洞霄宫,任便居住,李鸣复复参知政事。壬寅,岁星犯壁垒阵。

六月甲辰朔。流星昼陨。戊申,宋臣吴渊知太平州、措置采石江防。宋主以吴潜为淮东总领财赋、知镇江府。

山东李伪称金人犯境,索要钱粮各二十万,宋主因其欲壑难填。又屡番不听朝廷调令,诏仅给付钱粮十分之三,加授李鲁国公。又密诏淮东安抚制置使兼知扬州赵葵等戒备淮东。余因御边、屯田、练兵有功,知招信军(盱眙)兼淮东制置司参议官,进三秩。

秋七月壬午,以霖雨不止,烈风大作。诏避殿、减膳、彻乐,宋主令中外之臣极言阙失。辛卯,有流星大如太白。壬寅,荧惑犯鬼,积尸气。宋国朝野惶恐。以为大凶。

八月辛酉,太白昼见,经天。癸亥,流星昼陨。

九月壬午,荧惑犯权星。宋帝赵昀子维生。甲申,封宫人谢氏为永宁郡夫人。乙未,有流星大如太白。子维不久薨,追封祁王,谥冲昭。

十一月朔,秦国国主赵诚征辽大胜而还。遣使至临安。称奉徽、钦二帝遣骸归宋。宋肃国公乔行简上表称:“昔年南渡时之旧事,至今隐晦难明。宁可信其有也。况秦主言辞谦卑,我朝不可等闲视之,否则于公于私于情皆授中外以柄。”

宋主深以为然,遂以朱扬祖为迎柩使迎柩而还,并依先例以苟梦玉为通好使留中兴府,以贺秦王正旦,陈时臣、钱佑、李舫等为副使。几天,等来了赵诚的诏令,令他一行人赶往河北真定府。这虽然让使团一行人多辛苦一些,然而正是苟梦玉求之不得的,一来他可以多游历一下大秦国他没有到过的地方,观察秦国国情、民情。

另一方面河北又是宋国故土,如今又隔了个金国,寻常宋人近二十年来对燕赵大地的实际情势只是道听途说,这一次能有机会亲眼一观河北,正是身为宋国使者求之不得地事情。

苟梦玉算是赵诚的老熟人,赵诚虽然对宋国有企图,但他犯不着跟一个使者过不去。苟梦玉一行人一路上受到优待,越横山、过陕西、渡黄河、入河东,他本以为陕西已经十分富庶了,却不料河北行省更是繁华无比。

陈时臣、钱佑、李舫也是赵诚的老熟人,不过距他们第一次出使秦国,已经过了六年。因出使辛劳有加,都在馆阁或者临安府内做了末流的小官,这六年过去了还是末流,这次仍因苟梦玉提名而加入使团。

六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秦国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尤其对于这些宋国使者而言,大概是因为他们并非生于斯长于斯之人,局外人看得会更清楚。而他们地大宋国仍然没有太大的变化。

权相史弥远死后,宋帝赵昀又是改年号,又是想做出一番伟业来,慎选宰相,亲擢台谏,澄清吏治,整顿财政,一时号称“小元”。然而时人却私议:“非是端平君子无益于国人,乃是朝廷任用不笃,未能使君子展尽所长。”

现在大宋国又有了一个新的年号:嘉熙。

陕西的官道修建得极好,平坦大道,夯实而成,路侧有水渠疏通,路铺以石灰、炭渣,可容两辆马车并行,四通八达。坐着秦国朝廷安排的马车,既快又舒适。已经抵达了平阳府,苟梦玉向秦国礼部派出的陪同官员问明路途远近,心中盘算,料想可以在正旦前两日抵达真定府,也就不再催着伴使赶路。

即便是寒冬,平阳府南来北往的商人络绎不绝。而此地的百姓殷实,在除夕与正旦就要到来之时,纷纷携子扶老,采办着各色衣裳。品尝着各种美食。喧闹的街头洋溢着对生活的憧憬。

“此番觐见秦王,尔等万万不可造次,多看多听多想,唯少说耳。秦王若未露心机谋划,我等亦不可表明来意。”苟梦玉再一次对自己地副使们面授机宜。

三位副使心中觉得郁闷,六年前他们来秦国时还是太学生,当然也是贯彻着多看多听多想的原则。如今他们早就不是初出茅庐之辈,并非莽撞之人,这正使苟大人还当他们会惹事,他们暗想苟梦玉要是真害怕他们会做出有辱国格或是泄露军机的事情来。那为何还非得拉上他们三个无名之辈呢?

“一切事宜,下官全凭大人作主!”三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苟梦玉见这三位“年轻人”十分有眼色,心中十分高兴。

钱佑掀起马车的窗帘,打量着平阳府地街市。繁华的街市和人声鼎沸,令他想起了杭州城的情形。

“秦国国势近来大涨,秦国士人鼓动秦王一统天下,而今我朝欲与秦国联手灭金,这恐怕并非长久之计。”钱佑担忧地说道。

“是啊,朝中宰执们如何想?金国若存,即为我朝北方屏障。则我朝边关无事也。”李舫也道。

“这是陛下与宰执们的定策,我等只须遵照执行罢了,何必多事?”苟梦玉一向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生坐佑铭,“难不成诸位想与金人联手以制秦?”

“哼,朝臣们心忧天下。纷纷上表称要恢复旧土,何等的志存高远?”陈时臣叹道,“他们若是有雄心,为何不言恢复燕云呢?”

“将心比心,宰执们也是不得以而为之。秦国势大,却非远在天边,近在咫尺也,倘若我朝与秦国交恶,必遭其嫉恨在心。而女真与我朝有刻骨铭心大仇,岂能摒弃前嫌共修盟好?况且我朝若是能从中分一杯羹。将边关北移。可获得兵事缓冲之地。”苟梦玉耐心地解释道,“除非尔等能让秦主放下刀枪。将金国置之不理?”

“大人们说话总是很有道理,咱们只好卖些辛苦的力气。”陈时臣张了张口,瞪着车外,好半天才道。他这话不知在批评朝中大臣,还是在说苟梦玉,苟梦玉从没认为自己是大官,他将这几位年轻人地牢骚视作是骂朝中重臣。

“依在下之成见,秦主素有大志,又极有智谋,岂能如我朝心愿?”钱佑道,“须小心探其虚实心意,方才是此番出使之目的。”

“尽人事吧!”苟梦玉觉得多说无益,遂靠在车壁上闭上双目养神。马车中又恢复了宁静,只听到外面的商贩叫卖地喧闹声。

而三位副使,各捧着一份刚买的《中条见闻》津津有味地阅读起来。

“这诗真不错,犹如杜工部复生也。只是不知这元好问是何等人物?这人地名号看着有些耳熟。”钱佑突然道。那元好问虽在北方鼎鼎大名,但是宋国文人却知之甚少,正巧这期报纸上有元好问的一篇大作,满纸忧郁地气味。

“陈某倒是记得此人,此人当年不是在贺兰书院中教书吗?”陈时臣笑道,“元某人是金国之臣,被秦王请到了中兴府奉为上宾,然而其人却屡诏不就。”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上次出使秦国,他们几人在中兴府游历,也都听说过元好问的大名,但毕竟是“外国人”,印象并不深刻,这次再使秦国,方才想起这号身份特殊的人物。“瞧这模样,此人已得自由之身,他一向自诩为金国人,身为金国文坛领袖为何不逃回汴梁?自家皇帝仍在,却在敌国发着故国不堪回首的牢骚,看来,此人也不过是怯懦好名之辈。”钱佑自顾自地评价道,“秦王倒很有气量,不与其计较。”

“管他作甚?”李舫道,扬了扬手中报纸,赞道,“要说这报纸才是秦国最令李某最心仪之物。上至朝纲大事,下至贩夫走卒,皆有议论,分析简明扼要,评说精彩恰当。事理越辩越明,我朝若是也有这样的报纸那就再好不过了,省得我等胸有万千怨言却无处发泄,更不致于谣言四起。”

“要不,我等此番出使回临安,上表请设报纸?”钱佑问道。

众人眼前一亮,纷纷对着正假装闭目养神的苟梦玉行注目礼,苟梦玉嘴中好半天才蹦出四个字:“乐观其成!”

苟梦玉可没他们这么有干劲,他摆明是不支持不反对,只要别给他引火上身就成。他心里想的却是见到赵诚该如何如何办,想到地是种种可能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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