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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普天之下-第2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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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身后追击。如割草一般收割着性命。

漫山遍野皆是聚拢在一起的无数股或多或少的溃兵,战马、兵器与铠甲被扔得到处都是,他们为了保命将身上所有的累赘抛弃掉,而有地人为了争夺马匹相互生死相搏,被赶上来的秦军结果了性命。追击溃兵,无疑是一件令所有秦军感到轻松得意的事情。无头苍蝇般地溃兵毫无反抗之力,被他们追在身后各个分隔肆意斩杀。

跑在最前的溃军猛然发现又一支庞大的军队挡在前而,他们惊呼着转头往北方贺兰大山中奔逃。那是古哥与叶三郎的军队。叶三郎不禁又骂起老天来,怨天公对他太薄情寡义,又让他没碰上大战。叶三郎怒从心生,叫骂着率领骁骑军加入到追击的队伍之中,这股新生之军让溃兵如同做恶梦一般,被驱赶着分割斩杀。

“追,一定要抓住敌酋!孤要用敌酋的头颅来祭奠我大秦国死难百姓!”

赵诚当即稍稍整顿人马。命伤者留下。各军派精兵随他分路迂回追击,余者沿途收押俘虏。

一轮明月在夜空中高悬。月光下地沙地如同镀上了一层银色。趁着夜间的凉爽,蜥蜴在沙地里间或一簇的骆驼刺间活动,捕食着大小昆虫,而昆虫虽然面临着生命的威胁,却不得不出来觅食,在人类所不能察觉的角落与阴影之中,也时时上演着生死故事。

察合台被亲卫夹在中间在沙地里狂奔,他的腰身快要在这颠簸之中折成两段,身上的汗水似乎也要流尽,头脑中一片空白。

蓦然,打头的一位亲卫踉跄着从马上摔了下来,四肢平展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众人飞快地停了下来检视了一番,月光下那亲卫面色平静,像是睡着了,原来是身上的血流尽而死。

察合台悲哀地扫视了一眼身边地亲卫们,个个满身疲倦,满脸茫然之色,正低头向死者默哀,拜答儿、绰儿马罕等人早已经与他被追击地秦军冲散,不知所往,如今身边只有这不足百人的亲卫。

一个枭雄地悲哀之处莫不如此,千军万马人人景仰不可一世的权势曾让他无比地骄傲和自满,以为从此以后将唯我独尊。当失去了这一切,这些权势毫无意外地让他悲痛欲绝,却无法挽救眼前的事实。

“我终究还是比不是父汗啊!”察合台跪在沙地里,仰望明月高呼道,“长生天啊,请你指点一下我吧,让我挽回我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

一个强悍的人,起初自信人定胜天,相信就是神灵也只眷顾他一人。当失意时,他却将责任归于神灵,认为是神灵的疏忽而放纵了敌人。自从贺兰山下的大败,连日来可怕的逃亡生活,让察合台从一个极有自信心的人,堕落成一个自怨自艾之人。

四野里寂静无声,甚至有亲卫因为过于疲倦而倒伏在地上,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但愿就此长眠下去,再也不用用性命去抗争。

“可汗,我们快走吧?草原上冬去春来,明年秋天时,我们又是人强马壮,到时候我们再举军南下,保管将反对我们的敌人全部抓住杀掉!”亲卫们劝道。

“对,我们还有机会!我是可汗,全体蒙古人的可汗,至高无上的可汗!所有人百姓都在北方等着我去照管他们呢,他们准备好了刀箭要跟随我复仇!”察合台似乎恢复了精神,他想跃起上战马。

不料,察合台一个不慎落下马来。他老了,全身的筋骨已经不适合如此策马长途奔驰,那马鞍似乎成了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挡在他的面前,昔日年轻时的威猛早已经在岁月中流逝,意志在金钱、美酒与女人中消融。

一队骑军从东、南、西三个方向踏着月色,缓缓地围了上来,在皎洁的月下拉出无数道长长的黑影,铠甲与刀箭反射着冷月的光辉。察合台悲哀地向着部下命令道:

“你们各自逃命去吧,告诉拜答儿和我的儿子们,让他们为我报仇雪恨!”

第六卷 三朝会盟 

第六十四章 止戈㈠

黄沙万里天地远,饮马居延碧波急。

遥望边城白骨枯,健儿凯旋犹悲怆。

…………《闻骁骑军月下擒敌酋次日晨随圣驾入黑水城作耶律巨》

方圆数百里之广的居延海仍泛着白色的浪花,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堤。远远望去,广阔的居延海与纯净的蓝天融为一体,水天相接不分彼此,如同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数万秦军将士在居延海边饮着战马,让疲惫不堪的人马得以歇息。

秦王赵诚站在高处眺望黑水城,那座边城已经从平地上消失了,成了一堆残亘断壁。黑水城经受住贵由军的猛烈攻击,也承受过蒙古军路过军队的无数次进攻,却没能坚持到最后,察合台的大军让这座边城彻底地从居延海边的平地上抹去。

众将站在赵诚的身边,齐齐往黑水城的方向望去,心头都没有一丝胜利之后的喜悦。赵诚挥了挥手,率军奔往黑水城,放眼望去那残存的一段城墙之上,战火的痕迹仍然清晰无比。

赵诚在城门前停了下来,从追日马上跳下,取下自己的头盔,步行入城,如果这还能被称之为“城”的话。众将士们也纷纷从战马上跳下,带着朝觐般的心情跟在他的身后。杂草丛生,飞禽走兽在廊舍的断垣残壁间游走,随处都可见到裸露着的白骨和遗失的箭头。

铁穆正带着朔方军在城内疯狂地寻找死者,这里本就是他们的驻地,所见的情景令他们心碎。城内的一万军民,存者不过数十人,那些侥幸活下来的百姓麻木地看着秦军的到来,如同行尸走肉。郭侃在朔方军的军营中找到了一具据信是黑水城守备范承安的遗体,四肢皆寸断,又被拦腰截为两段。看来死前应该受过可怕地折磨。

赵诚和部下们站在范承安的遗骸面前,无言低头脱帽啜泣。

“所有战死的将士,职位不分高下。都要收殓好,运往贺兰山下,葬于英雄冢!斯国斯民,岂能让我秦国烈儿暴尸在外?”赵诚对着自己地部下们说道。

察合台被叶三郎押了过来,他嘴里仍然高声叫骂只求速死,亲卫军上前将一块破布塞入他的嘴中,并趁机狠狠地揍了他几拳。曹纲命人拉过一辆囚车。将察合台关了进去,仅容一颗脑袋露在车顶上。

赵诚冷冷地打量了一下察合台。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地人不过是自己地战利品而已。他不必和一个将要屈辱而死地人在口舌上争个高下。他甚至懒得再多看对方一眼。

“敌军仍有不少人漏网。骁骑军擅长追踪和长途奔袭。能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能吃常人所不能吃之苦。你带着骁骑军补足箭矢、干粮和清水。继续追杀。”赵诚命令叶三郎道。“将你们所看到地敌人。全被杀死!当你看到了阿勒坛山地雪峰之时。就可以回来复命!孤授你专擅之权。将士们地功簿你可以任意判定。只需在回来时给兵部报备一下即可!”

叶三郎单膝跪下。握紧拳头。抬头回道:“国主放心。我骁骑军地将士们愿意为我秦国战死地勇士们。追到天涯海角。将所有地敌人消灭。此份内之事。我等不敢言功!”

“你去吧!”赵诚点点头。叶三郎退下去准备长途追击。

郭侃眼含热泪。上前请命道:“属下神策军曾与范守备并肩作战。今范守备惨烈而死。侃恨不能为其血刃仇敌。愿国主能让神策军与叶统领齐头并肩!”

“不必了。死地人已经够多了。将士们也都累了。需要休整!”赵诚道。“今之大胜。亦属惨胜。待我军恢复元气。定要追到天涯海角!仲和。你可知我曾许诺要封你为定远侯是何意?”

“属下明白,国主是要末将效仿汉时的班定远,为国开疆拓土,威服域外万国,斩尽一切不臣之酋!”郭侃略为思忖道。

“家园荒废,百姓流离,眼下正是与民休息之时,尔等已经累了,孤也累了,百姓更是累了。三军将士暂且休整,待到他年他日,再去寻仇!”赵诚道。

“遵命!”众人齐声说道。

黑水城的累累白骨将秦王赵诚驱赶而去,朔方军留下收拾残局,他则率余军溯黑水河而上。一路行去,触目所及之处,都可见到战死的人马与丢弃的兵器、箭矢。在合罗川,赵诚的心头不得不又承受一次伤痛。

男儿心似铁,只是未到伤心之时。

越过合罗川,赵诚地耳畔仍回响着七千西凉军男儿的呐喊声,仿佛他亲见一般。在肃州城下,安西军大都督萧不离站在秦九倒下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他蹲在地上双肩轻颤无声地啜泣着。

古老地商道蜿蜒向前,汉时的长城仍然顽强地抵挡着岁月的摧残。在天老地荒之中,斯人已逝,羌笛吹奏着悲哀的曲调,令人铮铮男儿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西壁辉率领着沙、瓜两州的残军前来见驾:

“安西军兵马屯卫总管西壁辉参见吾主!”

“好,西壁能以孤军先击退拜答儿地蒙古轻骑,又能独抗畏兀儿军,护了一方百姓周全,此大功也!孤甚感欣慰!”赵诚颔首道。

“全赖将士们精诚团结同仇敌忾,方才不令危局逾发不可收拾。西壁不敢居以为己功。”西壁辉抱拳道。

“好!你已经不再是灵州的那个西壁少年郎了,有资格独当一面,从今天起,你就是安西军的副都督了,暂时统管安西军各部!”

西壁辉瞅了瞅蹲在地上的萧不离,和一旁面无表情的原本就是安西军副都督的罗志,西壁辉的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来。

何进欲劝又止,赵诚又说道:“除去何进安北军之职,由萧不离充任。罗志与甘州义勇军陈同分别充任西凉军正副总管,重建西凉军!”

“是!”何进毫不犹豫地说道。众人均感惊讶,却不知道秦王这是何故。何进对赵诚的忠心耿耿人人都知道。他对赵诚地命令向来不会皱一下眉头,根本就不会因为失去领军地权力而犹豫不决。

罗志因秦九之死的事情,与萧不离两人一直不愉快。心存芥蒂,所以他们不适合在一起。至于解除何进地安北军权力,却是赵诚另有打算。

“快起来!蹲在地上成何体统?”何进见萧不离还蹲在地上,忍不住上前踢了他一脚。

萧不离冷不防吃了这一脚,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泪珠从脸上落下,滴在饱经战马践踏的尘埃之中。留下几点清晰可见的湿处。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伤痛,没有什么能比他些时的心情更加复杂的,复杂得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自从在贺兰山,安西军与秦军各军会师,赵诚至今没有单独召见他,更没有提起秦九死时的详情,这反而更让萧不离感到惴惴不安。

“国主地心情恐怕与我也一样吧?分不清是对还是错!”萧不离心里这么想,他偷偷地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赵诚又转头对身旁的卫慕、古哥、汪世显、陈不弃等人说道:

“各部暂随我回京师,转入休整。各部统计功勋,眼下国库空虚,孤许诺诸位会各有封赏!”

“臣等不敢让国主费心!”众将齐声道。

“国主不入肃州城了吗?”何进悄声问道。

“不看也吧。我河西自玉门关至凉州城外,甚或是没黄河而下,直上中兴府,俱是家园沦丧,百姓逃亡,此时此情此景徒让人伤心罢了!”赵诚长叹道。

“国主勿需为此伤神。”陇右军副总管汪世显劝道。“三五年之后,我河西仍会死而复生。况且北虏遭此大败,已经自身难保,何须我大秦王师追剿?至此以后,天下群雄逐鹿,见我王师莫敢相抵也!甘州百姓刚烈,自组义勇军,节节抵抗北虏大军,誓死不休。而我陇右百姓惊闻北虏兵至。亦纷纷从军勤王,可谓是民心可用也!”

“孤心有愧也!”赵诚道。“此战非孤匠心独运,而是百姓与三军将士奋力拼死,才击败强虏。”

甘州义勇军也就是刚被赵诚亲封为凉州副总管的陈同,挺胸上前道,“末将乃燕京人氏,若非国主仁慈威武,如今不过是草原大漠上的一个奴隶罢了,今国主赐我掌兵之权,末将更愿将来吾主兵临燕京城时,能让末将担当国主旗下一马前卒!”

“好,自古燕赵多侠士!你能不因己职位卑微,凭一己之力,摇旗呐喊,组织义勇保家卫国,功勋卓著。念他日,定当让你担当前锋!”赵诚赞赏道。

赵诚没有在肃州城停留太久,他带着范承安还有秦九的棺椁往京师进发。旗下的将士们虽然仍是雄风犹在,但脸上却掩饰不住连月以来奔波与鏖战的辛劳,胜利后的喜悦只不过在他们心头一闪即逝。

当他们回想起昔日同一面五星赤旗下的袍泽时,却发现有许多人已经永远地消失不见了,他们迫切想解甲回归家乡。

赵诚将身上沉重的铠甲御下,甚至将自己那常不离身地长刀全都扔到了行军马车之上,身着一身素衣骑在追日马上。而沿途无数残破的村庄在他摘取胜利成果的时候,给这得来不易地功名上加了一些沉重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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