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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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诚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意,可是话语中分明包含着腾腾杀气,只有杀伐果断的君王才会有这种轻松的语气来说一件十分残酷地事情。
速不台却无法反驳,他只得咬紧自己的牙关,感叹世事难料,他至今都无法明白强大的孛儿只斤氏为何如此快速地落败。难道过去地军威与显赫的声势都是梦境吗?速不台将这妖异的境况视作天神的惩罚。因为这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
“蒙哥和他的兄弟们都藏在哪里?”赵诚问道。
“不知道!”速不台很干脆地说道,“我即便知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不过我猜,蒙哥和旭烈兀正在准备召集儿郎们找你复仇,他们会让你永世得不到安生,让你白天和黑夜都要担心复仇的暗箭射来!”
速不台咬着牙说着狠话,然而赵诚却从他这话中听出点破绽来:“你只是提到蒙哥与旭烈兀?那么忽必烈呢?他怎么没有出现?”
速不台脸上显出一丝诧异的表情来,他没想到赵诚能从自己这话中能想到这一点来,连忙紧闭着嘴巴。
“他们的母亲唆鲁禾帖尼呢?察合台在阿勒坛山下召开忽邻勒台大会,她身为拖雷地遗孀,蒙哥、忽必烈等人母亲,主持家务,她派谁去参加大会?”赵诚又问道,“真是可惜,当年就是此时此地,铁木真问我谁可以当可汗,我其实是看好拖雷地。不过拖雷只适合领兵打仗,所以先死的是他,而不是窝阔台。在我这个外人看来,拖雷死得真不值,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窝阔台对可汗地大位志在必得,否则我也没有太多的机会。”
“这是孛儿只斤氏家族内部的事情,我不过是一个领兵打仗的臣仆而已!”速不台道。赵诚暗讽的话让他欲哭无泪。
“速不台将军怕是太谦虚了吧?察合台即使当上可汗那又如何?”赵诚不屑地说道,“如今蒙古人当中还能上马出征的男人已经不多了。他从西域召来的军队,我不相信能够派得上用场,一个性情暴躁的可汗我无所畏惧。”
“废话少说,你准备让我享受何种死法?”速不台直接问道。他只想寻求速死,赵诚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对他的侮辱。眼前的这个人,绝不是优柔寡断之辈,自从战败被俘之后速不台就知道自己的下场,身为战功赫赫的蒙古将军,速不台有自己的自尊,他绝不会在敌人面前乞求赦免。
“不流血的死法!”赵诚扬了扬下巴说道,“你可满意?”
“那么多谢了!”速不台竟然有些感激。
所谓不流血的死法,那就是将人装入袋中绞死。铁木真曾以此种方法处死了自己的安答札木合,还有草原上曾经的旧贵族们。前者与他争夺草原霸权,后者对铁木真地权威进行挑战。因为蒙古人认为:一个人的灵魂在他的血液中,死才不出血才能保住灵魂。
“带下去。行刑!”赵诚挥了挥手,没有任何怜悯。
速不台呆了呆就转身走了,他甚至对赵诚如此干脆有些意外。在他转身而去地时候,赵诚发现他沉静木然的脸上竟然挂了一层诡异的笑意,像是对敌人的蔑视,又像是解脱后的释然,也像是一个仆人对主人使上了阴谋诡计却没有被发现时的嘲讽之色。
赵诚看着速不台被亲卫军拖出去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丝疑虑来。速不台能不有保住灵魂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何在这个乱世之中壮大自己,击败敌人,到达自己心目中地最高境界来。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赵诚选择前者。杀一个实在太简单,速不台被装入袋中绞杀,赵诚甚至都没有看尸首最后一眼。铁木真时代的最后一位骁将也从此在草原上消失了,被秦军草草地就地埋葬的时候不会比别人多一寸墓地。一切功名都如一夹杂着草根的泥土一般,归于尘土。
赵诚环顾四周,将军们都挺着胸膛站在他地面前。等待着他发布新的命令,赵诚感到十分自豪。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秦军大部以团为基本作战单位,在大草原上拉网式出动,继续清剿着蒙古军残部,四处征伐…………这当然不包括孛儿只斤氏的其他成员。追捕,不停地追捕,这是赵诚在这一个月内给所有部下唯一的使命,他不想让敌人如草原上地牧草。春风吹又生。他要让草原彻底失去反抗的根本。
赵诚被每天传来的战报所陶醉,他认为蒙古人也不过如此。任何死在秦军刀下地反抗者或无辜者不过是手下将士们据以为功的一个数字,鲜血与征服的快感蒙蔽了他的双眼。所以,当一个极坏的消息传来时,他知道他要为自己几乎与生俱来的自信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在逐鹿原大战之后的某个深夜,赵诚在睡梦中被亲卫军急促的呼声叫醒。他以为有敌来攻,仍然故作沉着地穿上衣物,正要披上战甲,系上长刀,一个人被众亲卫军七手八脚地抬进赵诚地大帐。
那人紧闭着双眼,身上地伤口纵横,血迹早已发干发黑,发丝掩盖住苍白憔悴的脸。从那残破衣甲上可以看得出此人属于神策军中地一员,因为神策军与骁骑军一样,所费军资要三倍于他军,即使是普通军士身上都有资格装备一套价值不菲的黑甲。在此地发现一名神策军军士,着实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因为赵诚出出征时给神策军的任务只是在黑水城北方巡防,具此地何止千里?
“我军探马在距此地一百里外发现,此人当时伏在马背上,双手紧扣着马鬃,昏迷不醒。因为此人身上藏有神策军统领的令符,探马不敢耽误,喂了他肉汤续命之后,连夜快马送来……”汪忠臣禀报道,他见赵诚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心惊肉跳起来。
“国主,不好,此人是耶律巨!”亲卫军统领曹纲惊呼道。
“不管是谁,都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呐!”赵诚闻言怒喝道。此人正是刚加入神策军不久的耶律巨,亲卫军们连忙手忙脚乱得将伤者放平,赵诚亲扶着耶律巨的头,亲自将清水灌入他干涸的嘴中。
仍昏迷之中的耶律巨也许是感觉到了嘴中潮湿的气息,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恢复了点生气。昏黄的的灯光在夜风中摇曳,赵诚看着他年轻的脸庞,抚摸着他身上无数处或深或浅的伤痕,心脏越沉越深,有了不好的预感。
即使是深夜,蒙哥和旭烈兀及他的异母兄弟们在草原上拼命逃亡,也唯有黑夜的掩护,他们才可以逃脱掉秦军天罗地网似的追捕。秦军已经将他们的自信心击碎,过去的骄傲自满让他们付出巨大的代价,此时的他们又累又饿,还需少箭矢,如同丧家之犬,他们真正体会到什么才叫落魄。
有人建议他们去西方投靠察合台,然而蒙哥与旭烈兀却是心急如焚,他们迫切想找到自己的母亲。听说最遥远的北方森林附近也有秦军出没,他们害怕自己的母亲被秦军抓住,日夜不停地赶路,还要小心地躲避着秦军的追捕,一路上狼狈不堪。
不久他们就发现秦军不再跟在身后紧追不舍,北方的秦军小部也陆续南返,看上去极为匆忙。当蒙哥与旭烈兀足足花了半个月在腾汲思北岸茂密森林中找到自己的母亲时,母子三人恍如隔世,抱头痛哭,既有对失败的耻辱感觉,也有对劫后余生的侥幸之感。
“报仇,一定要为速不台将军报仇!”蒙哥仍然忘不了速不中战败时的悲壮眼神。
“蒙哥,这仇只能让别人去报吧,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唆鲁禾帖尼长叹一声,“哎,伟大的长生天啊,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您怎么能如此回报我们,任凭恶徒在草原上施暴?”
唆鲁禾帖尼忘了自己信仰的应该是来自西方的上帝,而不是号称主宰这片天空与草原的长生天。
第六卷 三朝会盟
第四十五章 燃烧的家园㈡
黑水城内外,到处是一片血雨腥风。
秦王赵诚有些失策,他明知道自己是蒙古人唯一大敌,所以他抢先主动北伐,企图以此将战火引到草原大漠,寻求在草原与蒙古人决战。他过于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以为察合台等人忙着争夺汗位,只有确立了新可汗,才会与他做决一死战。所以,他利用这个时间差,和孛儿只斤氏家族之间的矛盾,主动出击蒙古最核心的草原,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
唆鲁禾帖尼和速不台想好了一个最坏的打算,他们在汗位问题上退让一步,那就是答应让察合台继任可汗之位,以换取察合台率军东援。他们是从全体蒙古人的利益着想,只是成功了一半,因为自己本部人马几乎全军覆没,付出了惨重的甚至是无可挽回的代价。
但无论是颇有智谋的唆鲁禾帖尼和速不台,还是一向自信的赵诚,均低估了察合台的奸诈与个人胆识。察合台在各宗室代表到齐后,没有人能够与他争上一争,他毫不费力的当上了可汗,并没有赵诚想像中的争执。若是没有赵诚的巨大威胁,这次忽邻勒台大会就不会如此迅速地结束,每一个孛儿只斤氏家族的成员均知道联合起来击败赵诚才是最首要的任务。
出乎意料,察合台根本就没有任何东援速不台的意思,相反的,他效仿赵诚曾经所做过的那样,趁着赵诚亲率大军北征,他率军直捣赵诚身后的家园。这是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也许还不止一石二鸟。察合台对自己这个狠毒的计策十分得意,换句话说。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诚连同拖雷的家族成员们都要为自己地自信付出惨重的代价。
黑水城守备范承安在这血雨腥风中摇曳。
突然而至的蒙古及仆从大军仅仅给了他一点准备的时间,他应当庆幸他在接到神策军急报来的警讯时,有时间将附近地牧民、屯民及百姓全部转移至城内,并尽可能做好防御的准备。郭侃的神策军则没有这么幸运了,秦王出征北伐时。命他率部回到黑水城驻地,并担负着黑水城外警戒的防务。
郭侃对自己的职责十分清楚,他自己率军出黑水城五百里,在沙漠与戈壁之中监视着西北方的一举一动。所以当郭侃发现敌军来势凶猛时,他一面毫不犹豫地率军阻挡,一面派急使杀出重围,向四方传出警讯。其中就有耶律巨率领的一营冲出重围,直奔大漠。
神策军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们即便是人人如猛虎。人人悍不畏死,也双拳难敌占据十倍优势的敌军,郭侃最后不得不带着不足四百部下退入了黑水城。但他成功地拖延了敌军进军地步伐,并将这个紧急军情通知了各地守军,令各地有了宝贵的备战时间。信使沿着驿道,仅用了三天不到的时间就将消息传到了中兴府,一时间举国震惊。
黑水城是一个突入沙漠中的军事重镇,又可以说是一个空悬在外的孤城,是目前秦国最前沿的一处要地。它唯一的要处在于它在军事上起到重要的预警作用。如今它又一次被包围了,正如它几年前的那样,又一次经受着战火地摧残。这里是铁穆之朔方军的驻地,朔方军大部追随赵诚北伐,只留下守备范承安统领的五千人,加上十去其六的神策军。附近所有的牧民与百姓皆被及时迁入城中,所有的男子都被编入了军中。
黑水城的上空笼罩着乌云,如黑色的铁幕向地面压迫。城外烟波浩瀚的居延海,正在风云涌动之下拍着惊涛骇浪,犹如千军万马般一次又一次冲击着脆弱的水岸。显现出它最粗犷地一面。岸边的柳树与牧草在来自北方狂风地推挤下,不得不伏下自己纤细的身子。几欲断折,却仍顽强地抵抗着。
蒙古军大部赶到后,立刻开始了凶猛的攻势。投石机、强弩将石、箭、油弹往城头上倾泻着察合台的愤怒。城墙在一波又一波的摧残中飘摇,城内的军民唯一幸运的是本地并没有太多的石头可供敌军采来攻城,这支攻城的军队因为寻求突袭,而来得太匆忙,没有携带太多地攻城器械。饶是如此,城头已狼藉一片,守军在油弹与弩箭地攻击下死伤众多。
范承安与郭侃两人肩并肩地作战。指挥着城内的守军反击。他们二人是城内包括老弱妇孺在内地一万军民唯一的依靠。蒙古军的劝降被他们毫无例外地当作是最大的羞辱。城外黑压压的军队进攻未果,只得稍退。然后准备着更猛烈的攻击,城上城下出奇的安静,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黑暗。
“攻吧,让他们攻吧!我们越是能在此拖住他们,就是一大功劳!今日就是我等获取功名的大好时候!”郭侃高声对着身后的军士说道,“蒙古人只要破城而入,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故我等只能誓死守城!”
“誓死守城!”军士们高呼道。他们别无选择。
“今日,你我二人就要在此血战!你害怕吗?”范承安侧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