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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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诚见史弥远身着便服,又刻意装出随意的样子,就将他引入内院,命从人送上茶水,两人就坐在芳树之下品茶。
“国主看上去精神焕发,这春和丽日,花下品茗,也是吾辈平生所喜之美事。”史弥远恭维道,他品了一下茶水,又似回味无穷地说道,“此茶好似是风篁岭之龙井茶,其价不菲啊。”
史弥远故意说赵诚眼下“精神焕发”,意思是说你现在身康体健的,还有闲情园中品茗,也别装太受伤害。
“史丞相果然是高人,一品之下即知其茶产自何地。”赵诚道,“在下不过是大漠一小臣罢了,也只是附庸风雅,犹如东施效颦罢了。”
“国主客气了。我听说国主来我临安第一日,他处不去,却是只奔观桥各书铺。采买书籍。若是有人敢说国主也是附庸风雅,那绝对是胡言乱语。”史弥远道。
“丞相有所不知啊,宋国文物乃小王平生所景仰,昔日苟梦玉使西域,小王曾言他朝一日若是能畅游西湖,沾些苏学士等名士地风雅。也算是此生无憾事了。”赵诚笑着道,“只是小王以为宋国人既使不都是孔氏门徒,也应该是知礼之人。奈何昨夜万花楼之事,让小王难以接受。”
赵诚心知史弥远是为何事而来,也不想跟他寒暄下去。
“这个嘛……”史弥远打着哈哈,“凶人哪里没有,不过是多与少的问题。只是国主身为使者,我朝接待不周,有司难辞其咎。不过。依史某看,国主也有些大意了。”
“难不成,有刺客企图于本王不利,还是本王自己惹的祸事?”赵诚反问道,“倘若贵国一商贾身怀巨资,有凶人见财而生谋害之心,进而将其杀害,难道是因为商贾的缘故就让凶手逍遥法外?丞相所言,让本王难以理解。”
“国事为重、国事为重。”史弥远道,“国主远道而来。我朝官家感念国主一路辛苦,只因政务繁忙,不及亲自与国王会面,特意赐银两万两、绢两万匹有茶两万斤,以表官家之歉意。”
赵诚心中暗笑,大宋君臣企图花钱消灾,出手果然让赵诚心满意足,还真是大方啊。赵诚虽对刺杀事件心有余悸,然而却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他跟宋国君臣想到一块去了,早就想着回贺兰了,宋国人敷衍着他,他也敷衍着蒙古可汗。
“贵国陛下厚爱,小王感激不尽。”赵诚故意露出十分兴奋的神色来,“小王来临安已经五日。虽贪念临安风物。但贵我两国约好之事,却是本王此行之目地。不知贵国朝廷如何安排?”
“此事即刻会安排,只得后日大朝,国主拜见我朝官家之后,政事堂即刻会派人与国主接洽相关军国大事。”史弥远见赵诚见好就收,心中暗喜,不免将赵诚小看了一成。他此时此刻,早就想着让赵诚快快完成使命,早早收拾行装原路送回,就完事大吉了。
“方才小王说是对贵国风景文物十分景仰,然而唯有几份遗憾!”赵诚又道。
“不知国主有何遗憾,若是史某能帮得到的,国主尽管知无不言。”史弥远道。
“要说贵国文物,除了皇家之名器、册、宝,小王不敢奢望。然而却对贵国之鸿篇巨著却是心仪已久。”赵诚道,“昔日司马公退居洛阳而著《资治通鉴》,以为考证天下政治之得失,堪称大手笔也。又有宏大之6000余卷《开宝大藏经》、4359卷之道藏《祥符宝文统录》、1000卷《神医普救方》等著作,更不必说《太平御览》、《太平广记》、《文苑英华》、《册府元龟》这些皇家之巨著。小王希望能带回贺兰,让我贺兰士子能沾些风华贵气。不知丞相能否满足小王此唯一心愿?”
史弥远刚将赵诚小看地心思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贺兰百姓乃化外之民,好勇斗狠,只识弓马狩猎,不知书无何处,更不知礼之所在也。倘若能识得汉家之典籍,则知礼节知大义,学会与人为善。如此,将来贵我两国百姓都说汉话,写汉字,著汉书,岂不是睦邻友好,少些误会与纠葛?”赵诚见史弥远有些吃惊,又道,“自古胡人南下牧马,烧杀抢掠,乃胡性使然。史丞相,若是胡人也争相以说汉话为荣,让胡性消融。那岂不是一件美事?”
赵诚站在汉人的角度说话,这让史弥远愣了半天才道:“女真原在辽东,也不曾识书,挽强弓,衣皮毛。宣和后,他们占据中原,着汉家衣冠,虽有本族文字,然少见用也,女真君臣自称为中国,不知国主又当作何解?”
“我贺兰百姓岂能与女真人类同?”赵诚狡辩道。
他被史弥远这话反将了一军。史弥远说的也是大实话,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女真人跟宋国人争夺的不仅是土地与财富,而且还有中国正统地位。
西夏人也曾这么做,元昊本人好战,但也奈何不了宋国,他曾派使者携带野利旺荣等三位大将地信去宋朝和议,当时宋仁宗也想议和。但是在野利旺荣的官位上却是纠缠,因为西夏使者称野利旺荣为太尉,而这在中国(宋国)看来“太尉,天子上公,非陪臣所得称,使旺荣得之,则元昊不可复臣矣。”
西夏名义上是宋国的属国,夏主自制地文字,以突出本国的独立性,宋国君臣称之为“妖书”,拒绝西夏人用西夏文递交的文书。文字背后所包含地意义成为政治斗争的一部分。在宋国君臣看来,若是外蕃也能行汉法,则是“服王化”,一件大盛事,并且突出自己的中央王朝性质。
“贺兰?国主难道不是替蒙主求书吗?”史弥远诧异道。
“哎!”赵诚故意长叹一声,脸上又故意露出一些郁郁寡欢之色,“在下虽为一国王,然此王与中国之王却是大不同,看似尊贵,其实不过是相当于贵国一路之臣而矣,又不曾掌兵。我蒙古虽占据河北辽阔之地,儒生如草芥,小王心有不忍,然力有不及,只能在我贺兰治下行汉法兴儒学,希以有用之身保一方文物不衰。”
“史某观国主年轻有为,不为枢密之执宰,真是令史某惋惜啊。”史弥远试探地说道,“史某料国主将来一定会青云之上,执掌权柄的。”
“丞相谬赞了,小王若是能更进一步,一定会铭记丞相之吉言。”赵诚感激涕零地说道,“只是不知方才小王所求之事,丞相以为如何?”
“国王上进之心,史某十分钦佩。我朝太宗时,夏主也曾上表求御制诗章隶书石本,且进马五十匹,求九经、《唐史》、《册府元龟》及宋正至朝贺仪,我朝太宗陛下诏赐九经,还所献马,向外蕃宣扬教化,光大儒教,此亦一美事也。”史弥远微微一笑,“至于国主嘛,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地。只是史某卑微,不敢一手遮天,此事还需官家金口首肯才行。不过,史某定会为国主进言一二,不知国主满意否?”
“史丞相真是虚怀若谷啊,小王敬待史丞相奔波,以便玉成此事。”赵诚拱手赞道。
“哪里、哪里。”史弥远嘴上寒暄道。
大宋国第一权臣史弥远年老却不糊涂,俗话说姜是老的辣,他的心思飞转,立刻就有了一条自认为相当不错的大计。
第四卷 贺兰雪
第五十八章 他也姓赵㈡
大宋皇帝陛下赵昀终于在日理万机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接见蒙古使者贺兰国王赵诚。
丞相史弥远不辱使命,果然姜是老的辣,老将出马一个赛十个,让那位遇刺的贺兰国王毫无怨言,群臣难得地一致交口称赞,即使是那些少数一直跟史弥远不对付的朝臣也是一样。乔行简与郑清之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主动揽过这个差事,包括他们两人在内许多人都认为赵诚见钱眼开,是容易用厚礼收买的。
赵昀决定趁热打铁,他想在接见了使者赵诚之后,吩咐有司与赵诚扯皮,好让赵诚知难而退,最后礼送他出境就万事大吉了,因为这是蒙古有求于宋国,所以他不着急。
赵昀高坐在紫宸殿上,下意识地审视了一下今天有资格参加这次专门会见的大臣们的风仪,朝臣们被皇帝眼神这么一扫,宰执、三省、六部权侍郎以上赴坐,也都挺胸收腹,个个脸上都精神百倍。宰执们为这次接见,也颇费了些心思,循绍兴年间皇帝见金国使者旧议,谓“兵卫单弱,则非所以隆国体;欲设仗卫,恐骇虏情。”乃改黄麾角仗为黄麾半仗二千四百十五人于殿廊,蔽以幕,班定彻帷。
“宣蒙古使者贺兰国王赵诚入紫宸殿觐见……”侍从高声呼道。
一声接一声传达到了皇宫之外,伴使苟梦玉至南宫门外下马,正使赵诚副使刘翼至隔门内下马。
赵诚初入皇宫,对这皇宫的景物实在是十分兴奋,斗拱飞梁,雕梁画栋,让赵诚大开眼界。以致于引导的禁卫与太监不得不催促。刘翼也一再地提醒赵诚要注意仪态。
“我就是乡下野人,好不容易来这一趟,还不让人多看几眼?”赵诚却毫不在意。太监在一旁暗笑。
终于来到了紫宸殿前,赵诚瞟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并无不妥之处,若他代表的是一个礼仪完备的国家。最起码应该有一套官服。很可惜,他没有,若是耶律楚材在此。赵诚倒是想管耶律楚材要。
在大宋君臣地注视之中,贺兰国王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煌煌大殿,群臣汇聚,满眼尽绯紫;堂堂大朝,仪仗丰备,黄麾半仗者,乃正旦受朝、两宫上册宝之所设也。仪卫其衣裳、饰带、帽、幞、伞扇、旗帜、兵仗皆各不同。
“大手笔啊!果然是皇家气派!”赵诚心中赞叹。
殿中忽然响起了一些嗡嗡之声,甚至有人低声惊呼起来。许多朝臣们相互交换着眼色,只因为这贺兰国王让他们容易想起先济王赵贵和来。他们莫明惊诧,小声地议论起来。
“咳、咳!”史弥远故意咳嗽起来。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就连皇帝赵昀也回过神来。
皇帝赵昀起初对赵诚也是很好奇,因为想不通这赵诚身为汉人,为何成了蒙古的国王,而且是一位爱钻书铺的外蕃国王,他又听说赵诚在万花楼里居然敢拔刀与刺客对战,赵诚在他的心目中成了一个矛盾体,忽而是羽扇纶巾风流潇洒。忽而是虬髯豪爽坦胸露背的关西豪客来。当他亲眼见到赵诚的时候,他地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因为他也想起了那位济王赵贵和来。
赵昀将目光投向史弥远与乔行简,因为这两人也曾见过赵诚,却没有一人提起这事,这两人眼观鼻鼻观口,不动如山。
“大蒙古国使者赵诚参见大宋皇帝陛下圣安!”赵诚深深地一躬,高声说道。他没有下跪,因为蒙古不是宋国的属国,他本身还有国王的头衔。
他用眼睛地余光打量着皇帝赵昀。只见大殿的高处端坐着一位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龙袍者,看上去模样还算健康,肤色白净,那九五至尊的贵气却是绝无仅有的。
“贵使何事而来?可有国书?”赵昀按惯例问道。
副使刘翼当场念了一段文采斐然的国书。然后,有宋国学士出班致答语,虽然也是文采斐然。却是太长了。旁征博引,辞藻华丽的程度在刘翼所述十倍以上。赵诚只听了前后三句。就知道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然后,赵诚向宋国皇帝进献礼物,刘翼又念了很长地一段礼单,其实早就交割完毕了。他本人一个子没花,全是商人们赞助的,他可以想像宋国皇帝一定会答谢礼物,而且价值绝不会低于自己送出的。自到阙朝见、燕射、朝辞,宋国皇帝一般还会赐大使金千四百两,副使金八百八十两,衣各三袭,金带各三条,其他诸人还另有赏赐。更何况,因为遇刺,赵诚已经得到了一笔巨财。
这都是客套。
赵昀坐至尊宝座上,却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赵诚。赵诚一身白衣,立在殿中央,虽拱着衣袖,态度谦恭,温文尔雅,却给人卓尔不群之感,他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又仿佛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之意。赵诚偶尔与赵昀打量他的目光碰在一起,却让赵昀感到一些很复杂的东西。
在尊敬之外,却有一些平视之意,还夹杂着一些让赵昀百思不得其解的意思。
见毕,退赴客省茶酒,遂宴垂拱殿,惟从官已上预坐。至于以后去天竺山烧香等等繁文缛节,赵诚婉拒,幸亏不是逢正旦,要不然更是烦琐。在招待贺兰国王宴会的之前,皇帝赵昀去更衣,史弥远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他对赵昀此刻的心思把握地相当好。
赵昀怒气冲冲地走在前头,忽然停下脚步,史弥远险些撞上去。
“史卿,你说说看这贺兰国王到底是什么出身来历?”
“老臣不知官家是何指?”史弥远道,“苟梦玉曾说这贺兰国王来历有些不明,依老臣看,这贺兰国王怕自己都说不清吧?”
他知道皇帝心中所想。心说做了亏心事,总是心有余悸的。史弥远很是贴心。
“民间自会有小人乱说话,要知道这贺兰国王与安吉州那逆贼有些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