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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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啊。不过,这雪下得太大,也不是一件好事。”赵诚高兴地赞赏道,“总管府总管王敬诚正在忙着甄别人口丈量土地,好安排明年春天时的春播,总管府将设劝农使一名,你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这个……”吴礼心中既很期待,又有些犹豫,没有给赵诚明确地回答,“回国主,在下有一疑问,这个冬天还好说,明年春天百姓如何才能不饿肚子,还有春播时的种子,怕是没有着落吧?”
赵诚点了点头,承认这一点,这也是他眼下伤头脑的事情。
总管府内,王敬诚也在头疼,一边他要筹粮、分粮、送粮,一边他还要忙着搭建官府机构。他和赵诚既想沿用西夏原有的官吏,又怕这些人坏事,前期赵诚派往各地主持民政地都是赵诚地那些粗通文墨的私属,这些人也是赶鸭子上架,受命赈灾还行,要让他们成为一位地道的文官,差距太大,有时连公文都写得破绽百出,乱上添乱。
“译馆里的那些人可以考虑一下。”赵诚建议道。
“这恐怕有些不妥吧?”王敬诚看了看跟在赵诚身后的吴礼一眼。
“你把名册拿过来。”赵诚吩咐道。时间不大,王敬诚就将一份名册拿了过来,上面列着译馆里所有人的大名及他们的过往简历,赵诚看都没看,递到吴礼面前。
“克己,你看看这名册里,有谁可以为一州牧守?”赵诚问道。
吴礼吴克己感觉有些突兀,有些为难地说道:“在下不过是一无足轻重之人,怎敢对国主任事妄加评论?”
“无妨,你是夏国人,在这间屋子里,你对他们最知根知底。如今我需要有人到地方任职,治理一方百姓,要不然来年的春播就是一场空。没有收成,百姓又得挨饿。”赵诚道,“虽然谈不上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也许对前朝念念不忘,但我们还是有共同愿景的,比如让百姓吃饱穿暖,让百姓安居乐业,让灾患远离百姓,你们并非完全是在助我,因为受益地却是百姓。难道诸位熟读圣贤之书,对百姓冷暖也漠不关心吗?”
赵诚给吴礼扣上一个大帽子,让吴礼无可反对,无奈之下只得在名册上圈出十多位来,那位高智耀的大名也在列。
赵诚很满意,吩咐道:“从之兄,你立刻通知这些人,另选刀笔小吏,从府库拔出一批钱粮布帛,让他们立刻去赴任。”
吴礼目瞪口呆,口中讷讷地惊呼道:“国主,这样就任命了?”
“你想让我如何做?他们心中就是对我有仇恨,我也顾不了太多了,我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赵诚道,“我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也应该给我一个机会,让百姓获益。我入主中兴府以来,可曾做过对不起西夏百姓之事?”
“不曾!”吴礼肯定地答道。但是他的心里却补充了一句:你是蒙古人任命的贺兰国王兼中兴府达鲁花赤。
“所以,你要对我有信心。”赵诚脸上挂着神秘诡异并且十分自信的笑意。这让吴礼摸不着头脑,有深不可测地感觉。注:这里是黄河大“几”字形上最高处,地处在狼山、阴山山脉与黄河最北岸之间地后套平原,今内蒙巴彦淖尔盟五原县及附近地区,当地是著名的葵花之乡。笔者05年有幸出差经包头去过那里一次,当地土地沙化现象十分严重,山峦基本上没有植被,而在宋元时阴山还是原始森林。
第四卷 贺兰雪
第二十二章 贺兰雪㈡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天一夜,让无数山川江河盖上了一个雪白的厚毯子。
高智耀坐在自己书房里看书,屋子里摆放着一个小巧的煤炉…………这是这个冬天里中兴府内兴起的一种新物什,像他这样的进士出身的人,或者是读书人家里都会有一个这样炉子,这是总管府在下第一场雪前派人送来的,据说这是铁工院最新发明的,这也算是因地制宜,贺兰山中有煤,压制成孔状煤饼既方便又干净,总管府来人说每家用煤都管够,只是山中铁矿还来不及开采,因而煤炉产量不多。
“这是拍读书人的马屁!”高智耀在心中暗骂。
要说他这书房,那可是很有年头了,他出身官宦之家,从先祖就收藏了大量了书籍,那位让人憎恶又让人钦佩的“伪”贺兰国王数月前将这书房里的有字的纸张全都一扫而空,然后抄录了一番(奇*书*网。整*理*提*供),又送还给自己,只是由于先前没有登记,以致别人家的书籍给送到自己书房里,甚至自己手上这本还写着一两首酸得让人掉牙的诗句。
院中的白雪将书房内映得十分亮堂,下人们在屋檐下一边晒着雪停之后暖洋洋的日头,一边在谈论着某人。
“你们听说了吗?今早雪一停,贺兰国王就带人走访坊间,给家贫者带去棉衣、粮食和柴禾,好让穷人们过冬。”某下人说道。
“了不起啊,从来就没听说过这样仁义的大人物,对咱老百姓真没说的。要是搁往年,既有灾荒,又逢战祸。一场大雪之后,不知要死多少人。”另一人也说道。
“我还听说从明年起种田放牧三年之内不纳税,只收盐税、商税。”又有一人说道。
“你怎么知道,还能有这样的好事?官府要是不收税,那当官的吃什么?你给养活啊?”有人对前者所言嗤之以鼻。
“你别不信,我有一远房亲戚,他在总管府内当差。他还能骗我?”前者反驳说。
“我还是不信!”另一人坚定自己的判断。
“不过,这贺兰国王还是很不错地,不仅让全城的人都不至饿死,对像咱们家老爷也是另眼相待,衣食不缺,要不然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哪能在这里晒太阳?”还有人说道。他这话引起众人一片附和声。
下人们在书房外面你一言我一句,让高智耀心烦意乱起来,心中充满着某种恐惧之感。他正要起身喝斥一下家丁们,只听前院有仆人高呼:
“贺兰国王驾到!”
王敬诚对赵诚不得不表示佩服。因为赵诚的手段是层出不穷,而且相当地高明,这下了一场大雪不要紧,等雪一停,赵诚就张罗着走街串巷,到处嘘寒问暖,送去并不太多的粮食、油、肉和冬衣,其实赵诚早已经捉襟见肘了,不惜动用了自己的私房钱…………可是就是有钱也无处买粮食去。赵诚美其名曰:送温暖。
高智耀闻听下人们从门房处直到后院的通传。不得不放下手中地书本。他以为赵诚直接去了前厅,哪里知道堂堂贺兰国王赵诚,正老老实实地站在前门雪地里等着高大人的“接见”。高智耀心中对赵诚的某种恐惧之感又加深了一层。
雪地里,徐不放正大大咧咧地抱怨着:“这个高秀才,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就是直接进去逛逛,他能怎么着?”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赵诚大笑。
“难道这里面还有不少学问?”徐不放问道。
赵诚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的目光被那些围观的四邻百姓给吸引住了。这些百姓一是很好奇,这高进士何德何能让堂堂贺兰王在门外候着?二是对赵诚今天的送温暖行动大加称颂,纷纷交头接耳着。见赵诚手下那些挽弓持刀的壮汉们并未加以阻拦,纷纷壮着胆子走上前来向赵诚表示感谢,不知谁带了头,“扑腾”跪下了一大片。
“快起、快起!”赵诚三步并一步,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亲手将百姓扶起,甚至还亲切地捏了捏某位孩童地脸蛋一把,他想起了自己那位还未曾谋面的儿子。一时间有些失神。
“诸位乡亲!”赵诚站在高府门前的台阶之上,高声地拉近与百姓关系,“过了这个冬天,明年开春就会好起来,从现在起。大家各司其业。想做小本买卖的就做买卖,想出城种地的就种地。若是想要去贺兰山下放牧那就放牧,免税三年,你们挣的钱财越多越好。总之,我赵诚愿与大家同甘共苦,因为我有一个梦想,我希望所有的百姓,无论是蕃族还是汉、契丹、吐蕃、回鹘,人人都是兄弟姐妹,人人都有自己的财产,人人都能安居乐业。”
赵诚说着漂亮话,无视了民族差别与阶级差别,画了一个大大的饼,百姓们听着当然很舒服,纷纷高呼贺兰王英明,就差高呼万岁了,至于这梦想能否成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高智耀无奈地躲在门缝里看着门外发生地事情,见赵诚尽兴了,才大开中门,迎来过来。
“高大人这府第不错啊。”赵诚笑着道。
“国主亲自来寒舍,近而不入,让在下消受不起啊。”高智耀面无表情地说道。
“大雪方住,又是一个艳阳天,更何况风雪本来就炼精神,而外面的景致其实相当不错的,一场大雪之后,江山变了色嘛!”赵诚一语双关地说道。
高智耀浑似没听出来他话中之意,将赵诚引入客厅。
“不知国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高智耀问道。
“指教不敢当,这次降雪来得早下得大,我担心百姓受了灾,特意四处看看。路过贵府。想来问问高大人日常用度是否还有所缺?”
“不敢劳国主牵挂,敝府不缺什么。”高智耀道。
“噢,那我就放心了。”赵诚的脸上的欣慰之情转瞬即逝,多有了几分忧色,“中兴府内我倒是不太担心,只是外地诸州县,尤其是乡间百姓冷暖让我夜不能寐啊。奈何我属下之人都是粗汉,使惯了刀箭,若用来舞文弄墨实在是勉强。”
“国主要是有话,不妨明说,再在洗耳恭听。”高智耀道。
高智耀冷冷的表情让赵诚心中很是不爽,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我需要文官赶赴各地任一州一县之长,主持赈灾、救民甚或明年春播诸事。高大人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我若是不答应呢?”高智耀反问道。
“老实说,你不答应我也不需要生气,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我手中无人可用。来年若是误了农时,恐怕又是饿殍遍野,流民千里。”赵诚对高智耀的直接有些愕然,“若是所用非人,那无异于雪上加灾了。”
“国主敢用我?”高智耀问道,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我是前朝高官之子,世代享受嵬名氏地厚禄,你也敢用我?”
“那又有何不敢?”赵诚不屑地说道。“譬如女人,环肥燕瘦,各有所爱,而弱水三千我只取其中一瓢饮。呵呵,这一比方不太恰当,高大人是位难得的贤士,你若是能治理一方,让百姓安居乐业,|Qī…shu…ωang|我又何不敢用呢?我心中若有一城,那就会有一城地雅量。若是心中有一国,那就得有一国的雅量。你我道不同,无非是你仍心存效忠前朝之心,高大人想想看,我可曾因为你们是前朝的遗臣,而追讨尔等的所谓罪行?”
“不曾。”高智耀承认道。
“前朝嵬名氏的那些皇族老少及女子,我可曾据为私奴?”赵诚又追问道。
“也没有。”高智耀回答道,“国主当得一个仁字。”
“可是尔等读书人却看着百姓受苦。难道这也是圣人所教导地?尔等忠君之心高于爱民,百姓卑贱得可以以一国之众为先帝殉葬?这不过是一家一姓亡矣,亡国并非亡天下,君之不存,而百姓犹苟活于世间。君子为学。以明道也。以救世也,今我贺兰百姓民不聊生。衣食皆缺,如引颈就戮,尔等好一个忠君之臣,伯夷之辈!”赵诚讥讽道,“若是夏国朝廷上下一心,君明臣贤,又何至于亡国至此等地步?”
“国主所言,在下并不认同,若非你们蒙古人占我河山,掳我百姓,我河西何至于沦丧至此?”高智耀反驳道。
赵诚有些气馁,这是他的短处,想反驳却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高大人若是坚持己见,那我无话可说了。我不介意对百姓们说,你高智耀视百姓如粪土,对于百姓冷暖漠不关心,仍在惦记前朝时官宦之家地荣华富贵。”赵诚用了激将法,“这也不奇怪,你们高家世代都是高官,都是嵬名氏赐的大官,换了我,我也十分怀念,至于百姓们的死活,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呢?”
“你……你……”高智耀见赵诚实在是无耻,气得说不出话来。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天寒地冻的,我今天特意带来一件上好貂皮袍子赠予大人。”赵诚站起身来,“告辞了!”
赵诚不等高智耀拒绝,就扬长而去。高智耀目瞪口呆,看着放在自己手中的袍子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高府门外,徐不放又问道:“主人为何对这个书呆子这么客气,要我说,咱用刀押着他去,看他还敢不敢硬扛着。”
高智耀是代表性地人物,家中世代为官,他本人又很有才学,他若是愿意为自己效力,那么将会有许多人效仿,这正是赵诚坚持地原因。赵诚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子一蹦一跳地正往高府内进,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赵诚。
“不放,打听一下这位女子是高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