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不唱摇篮曲-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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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传唤您问个话,已经准备好传票。”
“为什么要传唤我?”
“我们希望您能够交出金笛子。听舒伯特说,它在您手上。”
舒伯特戴着眼镜,大气都不敢喘地注视事情的发展。乐团团员的表情也差不到哪里去。
“金笛子我已经允诺送给别人了。”
“大师。我们可以以执政部之名取消今天的演奏会哟。”
舞台上一阵骚动。只有彻尔尼不为所动,继续弹琴。我朝着他的侧面大叫:“卡尔,去拿来!”
当!他用一个主和弦结束了旋律,站起身来。
舞台后面有一个经年末用的大风琴,并排嵌在墙壁上的管子已经锈腐。彻尔尼抽出其中一根管子,取出里面的笛子
“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保险柜。”那个自称理诺丘的中尉苦笑道。
笛子映照着舞台的蚀光,闪动着如火焰般的金色光芒,传闻有一些名乐器中蕴含着难以形容的魔力。或许这一把充满悬疑的笛子,也应该列人这类乐器的清单中。可惜这把笛子从完成的那一天起,就背负了见不得光的命运,没有人会将它视为珍宝。好好收藏。
接下乐器,理诺丘中尉面对我说:“麻烦您跟我到法军总督府去一趟。”
他的帽子戴得很深,眉毛以上全被遮住,只能看到脸的下半部。可能是因为脸颊较大,他的声音有些混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舞台上的团员开始不耐烦。
理诺丘中尉动了动脸颊,但并末转头朝向舞台。反而是萨利耶里趁机大叫:“你们一定搞错了,你们没有理由逮捕我。”
我面无表情的说。“快开场了。我是指挥,不能离开剧院。”
“那么。…一。”理诺丘中尉环顾四周,感受到会场的气氛后。说:“如果附近有个可以问话的房间也行。我只是想听听您的说法:“,
“三楼的总管室如何?”
“很好。”
我催促他们前往总管室时,代理总管追过来说:“刚才我瞄了一眼,室内乱七八糟,但又不像遭过小偷……”
“早上剧院管理委员会的人来过,说是因为新旧总管交接,来整理东西什么的。”我立刻阻止班瑞德继续发言或跟过来,同时回头对彻尔尼说,“卡尔,让观众进来吧。开演前我一定回来。”
“祝您早归。”
上楼时,萨利耶里仍喋喋不休的低声抗议,不停的摇头。
打开总管室,只有理诺丘、萨利耶里和我三个人进去,其他士兵守在门外。
室内的确到处都堆着东西。
“这原来是席卡奈达的办公室,整理起来简直就像搬动整座仓库一样工程浩大。”我一面解释一面指着里面的小房间说:“还是到那一间比较好。”
里面的房间虽然有一点暗,总算还有几把待客用的简陋椅子和一张靠墙放置的小桌子。
“好吧。我们就按照贝多芬先生的期望,尽量在开场前完成讯问,请两位合作。”
话刚说完,萨利耶里就怒不可遏的大吼,“你最好先去问问上级长官,他们已经做出决议,不动我一根汗毛。”
“决议?有关什么的决议?”
“我不必告诉你。”
“那么,贝多芬先生呢?您是否可以告诉我有关这把金笛的事?”
我窥看萨利耶里的脸色,开口说道:“一七九○年二月,皇帝约瑟夫二世驾崩。这个笛子可以解释他的死因。简单的说,皇帝在自己的工作房里为乐器镀金,结果水银中毒而死。这是事实,无庸怀疑。不过,建议皇帝为乐器镀金的……就是这位萨利耶里大师。”
“是这样吗?”
萨利耶里愤怒不耐的点点头,说,“我建议皇帝陛下镀金是事实,但那不是我个人的主意,只是遵从考尼兹宰相的命令。当时皇帝公开宣称‘朕为天下第一公仆’,在奥地利很不受欢迎。”
“考尼兹宰相已经离世,死无对证。”
“对,他十五年前就死了。可是命令他这么做的人还活着,那就是教皇庇护七世。”
“越说越有趣了。不管是谁的命令,暗杀启蒙君王约瑟夫二世,可是重大的反革命罪行哟。”
“别傻了。这种事公诸于世,对拿破仑也没什么好处。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你的长官。都会吃不完兜着走。”
“哦?”理诺丘对他的威胁噬鼻以待。我决定代
替中尉提出质疑。
“莫札特和菲理斯呢?他们是因为知道约瑟夫二世的死因而被灭口的吗?”
“你对这件事挺感兴趣的嘛。贝多芬。你没听说,有的事不说为妙吗?”
“坊间一直传说您是因为嫉妒莫札特的才能,所以把他毒死。如果传言不实,您何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萨利耶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们说我嫉妒他的才能吗?……那个小矮个儿到底何德何能?他活着的时候,我萨利耶里就从来没被他比下去过。不,即使现在,我仍然是维也纳最红的音乐家。这种事根本人尽皆知,我又何必解释?”
接着,萨利耶里昂然瞪着我,自信满满的说。“既然你连镀金乐器都拿出来了,我也不用再装蒜。好,我就告诉你吧。”
看着他自信的面孔,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已经上演的剧本,现在叫停也来不及了。我偷瞄一眼时钟,脑海中闪过剧院中坐满观众的景象。
“约瑟夫二世遽逝时,莫札特使怀疑皇帝是因为汞合金镀金术水银中毒而死。因为他和对水银知之甚详的斯威登男爵往来密切,很了解水银的毒性。为了想知道工作房中所产生的蒸气是否有毒,莫札特展开一项实验。
他请朋友菲理斯帮他把新歌剧所需的舞台乐器,包括笛子、铃挡和其他小道具都镀上金。《魔笛》一剧中分别用金色和银色来象征男与女。需要镀金的东西不在少数。莫札特和菲理斯的妻子暗通款曲,如果镀金使菲理斯的健康受损,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起来,莫札特实在是个极度自私的男人。
菲理斯果然如他所料的水银中毒,莫札特因此掌握了确切的证据。他的下一步是来威胁我。如果不想让皇帝被杀的事实公诸于世,就升他为第二乐长,将年俸由八百奥币调为两千奥币,和前任的格鲁克一样。
宫廷当然不可能接受这种离谱的要求。考尼兹宰相发出格杀莫札特的命令。就在他发表最后的歌剧《魔笛》前后,我请他吃过好几次饭,并在食物中混人水银。等他发现。肾脏出毛病,知道自已被下毒时,已经太迟了。
菲理斯这时候也发现自己生病的原因和莫札特死亡的真相,对健康和家庭完全绝望,选择了自杀一途。他选择在莫札特死后的第二天自杀,是因为
他认为在莫札特之后,他就是宫廷下一个谋杀的对象。
他会这样想,是有原因的。因为宫廷方面必须将在宫廷工作房做的镀金作品全数销毁,以湮灭暗杀皇帝的证据,但他们知道莫札特手上仍握有菲理斯为他做的镀金笛子。其实,金笛隐藏的,与其说是皇帝的死因,不如说是菲理斯的死因,但仍然非找回不可。因为笛子一般都是木制的,为什么这根笛子要用金属制呢?如果理由被发现,宫廷一定会陷入恐慌。我们没收了舞台上真正使用的笛子,但发现它是在木棒上涂颜料的冒牌货。宫廷警察赶到菲理斯家调查时,他已经自杀身亡。”
笛子遍寻不着。菲理斯以死抵抗权力,不让宫廷一手遮天。
菲理斯没有留下遗书,他的遗婿怀胎在身,怨恨宫廷夺去丈夫与莫札特的性命,将解谜关键的《摇篮曲》隐匿不报。
“十八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线索。当菲理斯的女儿拿出《摇篮曲》的乐谱时,我确信里面一定记载了藏匿笛子的地点,为了避免与菲理斯有往来的人从中找到线索,我交代崔克掩人耳目,以别人的名义出版这首《摇篮曲》。
因为曲风接近莫札特,而且冠上他的名字比较好卖,所以崔克决定以莫札特的名义出版。后来崔克为了向共济会取得相关情报,才不幸惨死。不久,我又试着去找一个了解真相的人,那就是罗特麦尔。没想到这样做却打草惊蛇,他竟然选择告发我。”
我终于明白萨利耶里去圣马克斯公墓不是去找莫札特的墓,而是去找掘墓人。
“我告诉罗特麦尔,如果他肯跟我合作,我一定帮他回到宫廷,不让他再做落魄的掘墓人。可是他一直以为他被逐出宫廷都是我的错,而且做掘墓人收人也不错,举例来说……”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话被里诺丘打断,萨利耶里表情相当不满。
“就这些了。你满意了吗?”
看着萨利耶里涂着白粉的脸上,再度浮现冷傲的表情,一般难以忍受的懊悔沉甸甸的压在我胸口。
席卡奈达的“莫札特把菲理斯……”后面,原来应该加上“置于死地”。
镀金老师傅拉姆海斯说:“宫廷乐长让他去镀过各种乐器……结果菲理斯就中毒了。”
他所指的宫廷乐长,不是第一乐长萨利耶里,而是第三乐长莫札特。
薄命天才莫札特的传说就此摧毁。我开始诅咒自己,不该如此轻率的逼萨利耶里开口。
“或许你们不了解,目前维也纳宫廷发生任何丑闻,都会触怒即将迎娶玛丽。路易丝公主的拿破仑。你们逮捕我也没用,因为我的自白绝对不会被公开。你们今天听到的事,无论说给谁听,都没有人会相信。”
“是吗?”我的眼睛紧盯着宫廷乐长,反驳道:“的确,没有人能告发你,让你伏法,但是我们可以将你的行为公诸于世,夺去你的声望,让你接受社会力量的制裁。”
“你打算到处散发传单吗?谁会相信你呢?”
“如果从你自己口中说出来,大家都会相信。萨利耶里大师。”
“你在说什么疯话?……”萨利耶里笑得两颊颤动,可是看到我的动作,他的笑容瞬间冻结。
我用脚惟开暴墙的桌子,指着突出地板的传声管,传声管的盖子已经打开,开口很明显的朝着我们。
“这个房间有一些机关,可以对会场制作特别音效,或对舞台下达指令。像这个传声管,只要对着它说话,声音就会从观众席上方的天花板传送下去。”
我们故意在总管室内放了一大堆杂物。然后在这个小房间安排座位。让萨利耶里坐在传声管附近。
我看了看时钟。说。“一点五十分。会场应该座无虚席了吧。”
萨利耶里惊愕不己。嘴巴张得老大。盯着穿法国军装的男人,突然大叫:“你、你不是真的法国兵!”
军帽掉落,露出军官微秃的头发。
萨利耶里双眼冒火,直直的瞪着我。这位平日留心保持高雅风范的宫廷乐长,很难得的表现出标准的意大利风格。
“你是主谋对不对?你演出这出戏,想让市民亲耳听我说出我杀了莫札特。是吗?”
“我想不用我提醒您,您现在讲的话,大家也都听得到哟。”
托他的福,连莫札特的声望都因此大幅滑落。
我拉开贴在墙壁上的窗帘,从那儿可以清楚看到会场的情况。我在脑海中想像舞台上的乐团和观众席上的观众。被天花板传下来的声音震慑住的景象。然而。当我探头看去时,换我皱起眉头。
“下面一个人也没有!”
会场空空如也。冒牌中尉听我这么一叫,也跑
来窗旁,越过我的肩膀往下看。
“这是怎么回事,贝多芬老师?”
“天知道。”
我飞也似的跑出房间,守门的士兵早已不知去向。
我奔下楼梯,打开观众席的门,进人大厅。面对我的是又湿又冷的空气。
“卡尔!你到哪里去了?”
我狂怒的声音在空旷的会场回荡,显得软弱乏力。我再度看看时钟。
“时钟并没有坏,走得很正常。”
一阵干涩的声音从观众席的第一排传来,好像在对我挑战。
宫廷警察布鲁诺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道是否有意打招呼,他抬了抬手,但中途又放了下去。他的右脚绑着绷带。
“贝多芬先生,我来履行约定,收回那把魔笛。”
“在三楼的总管室。”
“萨利耶里乐长也在那里?”
“是的。”
“这个冒牌军官是葛罗皙斯基……啊,不,应该说是艾伯特·歌塔吧?”
葛罗哲斯基解开军服的扣子,敞开胸膛,并从嘴巴里吐出为撑开脸颊而塞进去的棉花。
“我回来了,警官,穿着这身华丽的戏服。”
布鲁诺警官点点头。“听说你们从席卡奈达那里拿了一些法军的服装,我就知道你们打算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