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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新宋-十字-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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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能够解决一两路的问题,已经是尽力了。」司马梦求的说词,比起潘照临来,要好听得多,但是其本质却一般无二。
心里极度不以为然,可是却无法说过司马梦求和潘照临的陈良,求助似的把目光投向石越。
石越站起来,冷冷地说道:「我不需要利用灾民的生命换取什么政治声望。我们可以想一两个解决一两路灾情的好办法,同时我也会试着向皇帝提出建议,争取说服皇上能够及早做好准备。
「另外,从现在起到秋收,隔两个月送封信给韩琦,提醒他早做准备。」
潘照临冷笑一声,道:「没有用的,公子。没有朝廷的命令,韩琦身处嫌疑之地,他如果屯集粮草,被御史一参,说他想谋反,只怕韩琦也受不了这一本。以韩琦为人的谨慎,他根本不会那么做。
「既然公子这么肯定明年有灾害,那么方田均税法就算通过,灾情一起,也会暂停。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和王安石为敌?等到明年伺机而动,不是要好得多吗?」
司马梦求也说道:「王安石对方田均税法志在必得。极力反对的,自有其人,大人也没有必要把和王安石的矛盾加大。
「王安石已经放弃了市易法,步步紧逼,又有何益?」
无论是潘照临和司马梦求,都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石越的最大利益,并不是把王安石赶下台。
在石越的政治声望达到可以出任宰相之前,王安石在相位的利益,远远大于换上别人在相位的利益。因此对方田均税法,根本不应当与王安石做鱼死网破之搏。
这一点石越并非不明白,但是很多事情,并非你明白就会那么去做的。
二月春风似剪刀。
石越和侍剑打着伞,走在白水潭的一条小路上。
听到雨水从刚刚被春风剪裁过的绿叶尖头滴下来,清新的泥土味伴着这大自然的生机,扑面而来,真是很让人惬意的感觉。
想起前几天还和潘照临等人说起大宋北方将要有的大旱,石越不禁有点怀疑。从现在的天气看来,和旱灾这个东西,实在相差太远了一点。
这几日在中书详议军器监改革的条例。
自苏辙被任命为同判工部事后,石越又和苏辙、唐棣解释改革的意图,以及具体执行的方法,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如果王安石这时候提出方田均税法,石越简直要怀疑自己有没有精力去反对了。
今天抽空来白水潭,也不是因为很闲,而是想和沉括好好谈一谈关于标准化的问题。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公子,今天我才明白这句诗的妙处。」
侍剑心里没有石越那么多心事,这些天他跟着司马梦求学韩愈的诗,居然也能背得几首。
石越笑道:「韩文公的诗是不错的,不过如果说到咏春雨的诗,只怕比不上『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那是谁的诗?」侍剑奇道。
「那是陆……」
石越立即就知道坏了,陆游的爷爷陆佃还在《皇宋新义报》做主编,他一时顺口就把陆游的诗吟了出来,当下连忙含糊道:「一时却记不得了。」
侍剑年纪尚小,其实对于诗词的好坏,所知有限,听石越这么说,也不疑有他,只是笑道:「前几日我去桑府,见到桑二小姐写了一首咏春的诗,桑公子很是夸赞,虽然不是咏春雨的,但是依我看来,也是极好的。」
若无旁人在侧,石越一般也不许他用自谦语。
石越见他夸耀,不由好笑,不过听说是梓儿所写,这才想起来实在有一段日子不见她了,便笑着问道:「是什么诗,还记得么?」
侍剑其实早知道石越必然要听,哪能背不得,当下摇头晃脑地吟道:「道边残雪护颓墙,城外柔丝弄浅黄。春色虽微已堪惜,轻寒休近柳梢旁……」〈注七〉石越不曾想到梓儿的诗竟是进步至此,左手擎伞,低着头正细细品着「轻寒休近柳梢旁」中那种倔强之意,忽听有人唤道:「子明。」
石越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桑充国,只是刚刚和侍剑说着桑充国和梓儿兄妹,不料立即在此碰上桑充国,可见河南地面真邪。
此时和桑充国在一起的,还有程颢。
「伯淳先生、长卿。」石越连忙揖礼道,对于程颢,石越一直相当尊敬。
程颢最是平易近人,温尔可亲,和石越关系也是极洽,忙还礼笑道:「子明,开封府地面真的邪,刚刚和长卿在说你,不料就此碰上。」
石越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和侍剑对望一眼,莞尔笑道:「伯淳先生,说到在下,可是有何事么?」
程颢笑道:「自是有事,不过却是一桩美事。」
「美事?」石越愕然道,不知自己有何美事可言。
却见桑充国微笑不语,只听程颢温声笑道:「子明一直未曾婚娶,长卿是央我做月老,来牵这一根红线的。」
石越对于自己的婚事,说真的倒并不着急。现代社会二十八岁以后结婚是平常之事,在石越的年纪,根本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更何况到了宋代之后,名人倒是见过不少,女子却是认识得不多,来往于朝堂之上,更是谈不上有什么时间谈恋爱。
此时程颢突然给自己提亲,石越不由狐疑地看了桑充国一眼,半开玩笑地说道:「不知是哪家小姐,只怕我一个大俗人,有点配不上。长卿你自己不早点结婚,给伯父添个孙子,怎么倒操上我的心了?」
程颢笑道:「子明和长卿,便是朝廷许个公主,也配得上。事情一桩一桩的来,子明你比长卿大,自然先给你提亲。」
桑充国忽然说道:「程先生,在这里提亲,似乎儿戏了点。不如改天到石府再说吧。」
程颢笑道:「子明不是俗人,必定不会在乎这些。不过改日再说也好,子明,你就等着我这个媒人上门吧。」
石越并非愚钝之辈,见二人这般神态,心中不由一动,几乎已经猜到这是为梓儿提亲了,否则桑充国何必要请别人代劳?
他此时心里惴惴,若要答应,未免有几分犹豫,种种顾虑良多;若要拒绝,只怕还有几分不舍。
见桑充国提议改日,他当真是如释重负,连忙抱拳笑道:「我还要找沉存中有事相商,不如改天请伯淳先生和长卿一起过来喝一杯,我们好久没有相聚了。」
「如此一言为定。」
专门提供给沉括的研究院,在白水潭学院的深处,一条流向金明池的小溪旁。
整个研究院一共有四座院子,数百间房屋,格物院一百多名学生跟着沈括在做研究,他们现在的课题之一,是制造一架精密化程度相当高的座钟。
当石越怀着一种矛盾的心情走进沉括的研究院时,他真的吃了一惊!
大厅之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件,一些学生拿着炭笔与尺子在仔细地测量,一些学生拿着笔墨记录着什么……
而在大厅一角,摆着三个看样子已经做好的木质座钟,中间一座差不多比自己的身高还要高,石越估算着两米有余,记时的指标现在已经走过了「巳时」〈上午九点〉─让石越大吃一惊的是,从这个座钟的指时来看,它走一圈是从丑时开始,到子时结束,整整二十四小时!也就是说,它的秒针两分钟才能走上一圈。
看着这个典型中国特色的时钟,石越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虽然说不出有什么不好,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看到一个二十四小时一圈的钟表,那种感觉总是让人感到别扭、怪异。
在这座座钟旁边,有两座小一点的座钟,其中一座为了方便,在刻度上只标了从一到十二的大食数字,而把时辰标在了相对应的木制框架上。
石越正打量着这几座时钟,感觉着秒针那「答答」的声音伴随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忽然听人唤道:「子明,你怎的来了?」
石越转过身去,见沉括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一个青铜质地的东西,看起来倒像是手枪,正微笑着和自己打招呼。
「存中兄,看来你的进展不错?」石越一边抱拳笑道,眼睛却好奇地盯着那个青铜制品。
沉括见他注意自己手中的物件,便把它递给石越,笑道:「此乃一个铁匠从长平古战场那边捡来的东西,我正在琢磨着是做什么用的,子明看看识不识得?」
石越接过来,放在手中,看了一眼,不禁失声叫道:「青铜弩机!」〈注八〉沉括惊讶的望了石越一眼,他本想考考石越,却不料石越立即就能认出来─此物之上望山、牙、悬刀、钩心、键一应俱全,保存得相当完整,石越岂有不识之理?
他哪里知道石越在博物馆中曾经见过这种青铜弩机,对于其意义更是了解深刻。
此时石越强抑住心中的狂喜,故作平静地问道:「存中兄,能不能把它复制出来?改用钢铁制品的也行。」
沉括微微笑道:「易如反掌。」
青铜弩机之妙,并不在于工艺复杂,而在于设计巧妙,其失传的原因已不可知,但其在后世虽然偶有发现,却未被重视,因为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种东西对于弩的重要意义,当然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成本!
在弩上装备青铜弩机,在手工业时代,需要的成本是惊人的─并非每个政府都装备得起,毕竟对于中原的步兵来说,弩在军队中的配置甚至超过了人手一张。
石越自然是知道这些道理的,「那么,若要求每个工匠制造的弩机,都是一模一样,这张弩上的弩机可以换装到另一张弩之上,存中兄觉得有多难?」
沈括没想到石越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禁愕然,想了一想,才叹道:「难如登天!」
石越笑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请存中兄做这件难如登天的事情!」当下和沉括走进内室,把改革军器监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沉括听到标准化的主张,不由苦笑道:「子明,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比如这弩机,要让它能互换契合,各个部件需要毫厘不差。如此,首先就要重申度量衡之标准,确定精度,才有可能。
「为了验收,更需要有精确之量具,否则如何检验?这些都是大事,非关军器监一监之务。」
当时一般能用到的最小长度单位是分,十分为一寸,十寸为一尺。沉括在制造钟表之时,已经感觉很需要更小的计量单位了─当然,最困惑的问题,是没有精度很小的计量工具。
石越知道沉括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想了一想,笑道:「没有精确的量具,可以想办法制造出来,我相信这难不倒你们。
「至于度量衡推行全国,影响太大,但可以在军器监和各作坊内部先颁行一部《军器制造法式》,规定好度量衡之类,这就不成问题了,一切事情存中兄放手去做,这是不世之功,必能留名千古。」
沉括想了一下,觉得可行,便点头答应,一边笑道:「子明觉得那些座钟如何?」
石越笑道:「甚妙,就是有一个缺点。」
「愿闻其详。」
「现在以地支记时,一天是十二个时辰,我觉得粗略了一些,不如在十二时辰之内,再做一细分,分成二十四小时,每一个时辰以初、正为分,以丑时为例,丑时为丑初,而丑寅之间,另有丑正之时。
「而钟表一圈可以改为六个时辰,这样时辰以下的时刻,可以显得更加清晰。」石越为了自己的方便,开始假公济私。
沉括奇道:「这又有何必要?」对于宋人来说,如此大费周章,那的确有点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石越自然另有高论,他笑道:「我不过是想让大家珍惜时间而已。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子存兄座钟发明之后,人们不必临川,看着时钟指标移动,就可以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而时间细分,更让人们有清晰的时间感,有更紧迫的感觉,会更加爱惜光阴。」
沉括想了一会,也没有感觉到细分小时和时刻会能让人更加惜时。不过分得越细,对人们总是越方便,沉括想到这一节,也就笑道:「那就改一改,反正现在没有成型,就当给学生们一些机会吧。正好趁此机会,考虑制造一些精密的量具。」
注五:应手,围棋术语。大意是,如果一方下了一子,另一方拆解这一招的方法,就叫应手。」注六:事有经权,即是说,做事情,该坚持原则的要坚持,该变通的地方也要变通。这原是儒家诸派中,《春秋公羊经》一派学者的主张。
注七:这首诗是元人刘因写的《探春》,姑且借来给梓儿一用,读者勿怪为幸。
注八:青铜弩机在宋代早已失传,但史料有载,沉括的确曾经见过青铜弩机,而历史上在他判军器监时,对弓弩做过改良,不知是否受此影响。
第四章 清河柔嘉
汴京外城西墙正中间的一道门叫做万胜门。
从白水潭学院,顺着白水潭西街往北,蜿蜒可到外城西墙的新郑门外通往郑州的官道。
白水潭西街比不上通往南熏门的白水潭东街繁华,但是它却穿过官道,一直通往万胜门官道南头的皇家园林琼林苑,而在琼林苑的对面,隔着一条官道,就是很出名的金明池了。
金明池是一座人工湖,到此时有将近一百年的历史了。
当年宋太宗开凿此湖,是为了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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