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十字-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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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惠卿挥了挥手,笑道:「他们不知道我的行程,相公不喜欢这些虚文,我们也不必搞些繁文缛节。等进了城安顿好,明日就可以面圣了。」
二人说话间,就到了一家叫「蔡水居」的酒楼前。
几个店小二看到主顾上门,立即迎了出来,殷勤地招呼着,当下便把家眷们请到了楼上的雅座,家人们却在楼下用餐。〈编按:家人有仆役之意。〉吕惠卿执鞭上楼,和陈元凤凭窗而坐,谈论些佛老要义,各地风物,一边看官道上人来人往,却也别有一种味道。
二人正把酒交谈,忽听到雅座之外有抑扬顿挫之声。二人不由侧耳相听,却不是说书人,而似乎是有人在读着什么文章。
吕惠卿好奇心起,便吩咐家人撤去屏风,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酸儒,手里拿着一张印满了字的纸,坐在一张小桌子旁,摇头晃脑地读着:「……故曰,治者国当以民为本,民为重……」
而一干客人或自顾自地吃着饭,轻声谈笑,视若无睹,或倾耳相听,细细思考,还有人则交头接耳,轻声议论着什么。
有个鲁莽的,索性高声问道:「报博士,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给洒家解说解说……」
那读书的应了一声,便开始细细解说。
吕惠卿和陈元凤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新行当?想不到离开京师不到三年,今日回来,竟然有诸般事物都不知道了。
陈元凤忙叫过酒博士〈注三〉,问道:「何谓『报博士』?」
酒博士忙打了个躬,笑道:「回官人话,那个读报的,便是报博士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陈元凤皱眉骂道。
酒博士本意是想要些好处,不过他也知道这两个官人来头大,倒也不敢轻慢了,见陈元凤生气,连忙答道:「官人想是离京久了,报博士就是专门给客人读报纸的人,各家酒楼、茶馆都有,一般都是酒楼、茶馆出钱请的,客人都喜欢这个,哪家酒楼、茶馆没有这个,生意就不好。
「他们就在酒楼里、茶馆里给客人读当天的报纸,客人不明白的,他就要详加解说,客人走的时候,也会赏几个钱给他。这些人的收入比说书的还高呢。」说到这里,酒博士已是满脸的羡慕,显然这些读报人的收入比他要高。
「报纸?」吕惠卿在旁边听明白了,笑道,「是桑充国的《汴京新闻》吧?你们这样做,不是没有人买他的报纸了么?」
酒博士笑道:「哪里会!读书人、官老爷,只要有钱的,都是自己买。听说每天能卖五、六万张呢!
「上次军器监案,印了十万张,桑家印书坊有时都印不过来,还要请别的印书坊帮忙,晚上印书坊所在之地,都灯火通明地加工加点。
「我们这酒楼里,不过是些不认字的,或者没空读书的,听着玩玩。连大相国寺说书的张十三,都是上午读报,下午说书。」
他说的张十三,吕惠卿倒也知道,这人因为说一部《隋唐》而出名,在东京颇有点名气。
吕惠卿点了点头,朝书童使了个眼色,那书童便拿出一把铜钱塞给酒博士,吕惠卿笑道:「麻烦你去帮我买几张近几日的报纸,多出来的算是赏你的。」
皇帝赵顼对于吕惠卿返京非常高兴,接见的当日就授天章阁侍讲、同判司农寺,兼知军器监事〈注四〉,且留他赐宴,询问他对朝廷政事的看法,了解地方民情,一直到天色作晚,才放他出宫。
如此恩宠,当世罕有。
第二日,吕惠卿又拜会了王安石等诸宰相,然后就正式走马上任了。
与此同时,赵顼认为石越应当主要在中书省学习公务,便解了他权知兵器研究院事的差使,改由吕惠卿推荐的陈元凤权知兵器研究院。
这样,不过两天的时间,吕惠卿在形式上,便把军器监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因为,兵器研究院无疑是军器监的重点部门,而那里又是石越白水潭系的老巢,最初几日,吕惠卿只要有空,就会亲自前去兵器研究院视察,以帮助陈元凤,了解各个部门研究的课题,以及意义。一方面,试图尽快淡化石越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够做出一点成绩来。
「履善,刚才读过石越和沉括定下的『兵器研究院管理规则与奖惩条例』,你有什么看法?」吕惠卿温声问道。
陈元凤一怔,随即答道:「学生以为不过如此。」
「嗯?」吕惠卿脸色一沉,「履善,听说你和石越也是旧识?」
陈元凤点点头,道:「虽是如此,不过学生与石越,却谈不上什么交情。」
「履善,你和石越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管,但是做大事的人,要明白事理,懂得对方与自己的优劣,这样才会有成功的希望。」
吕惠卿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看石越此人,计虑深远,处世谨慎,你若想有一天能压倒他,就要承认他的优点,做出点成绩来,让皇上承认你的能力。当今皇上,勇于有为,没有政绩,是不能打动圣心的。」
陈元凤低着头道:「恩师教诲的是,学生记住了。」
吕惠卿点点头,继续说道:「你看石越在兵器研究院制定的种种条例,都是相当的精细,可以说面面俱到,他有沉括等人帮忙,自己在虞部和胄案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加上才华出众,所以才能制定出这些细则来。
「我们奉圣命来接掌此处,凡是好的,都要因袭,所以石氏成规,就不要轻易改动,否则闹出笑话,反会被人看轻,让御史知道,必有话说。」
陈元凤佩服地点了点头。
只听吕惠卿继续说道:「兵器研究院的人,都是白水潭出身,对石越必有好感,若要得到他们的支持,你平时不可以对白水潭学院表现轻慢之意,对桑充国与石越,也要有一分尊敬的样子,这样才不至于激起反感。
「像石越留下的计画,就要全力支持,这样是告诉大家你胸襟宽广,来这里也不是和石越为敌,这样才能使兵器研究院为我所用。这个道理你明白?」
「学生明白。」
「好,你能明白就好。」
吕惠卿笑了笑,又接着说道:「不过这样消极地因势利导,也只是一个方面,你平时要多观察,尽量提拔一些不是白水潭出身的人,来主持新的研究。
「军器监能工巧匠甚多,市井中多有奇人,你能加以提拔,他们必定感激你的知遇之恩,竭心尽力为你做事。你再用这些人在兵器研究院树立威信,这才是上策。」
陈元凤听得频频点头,对吕惠卿佩服得五体投地。
吕惠卿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温声说道:「履善,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军器监和兵器研究院,是最容易建立功劳的地方,你不会因此而得罪人,却可以立下极大的功劳。
「震天雷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若不是沉括等人行事不谨,让人有机可趁,现在我们哪里有这个机会?你好自为之。
「白水潭学院,桑充国和石越实际也有矛盾,桑充国在野,不足为惧,所以白水潭出身的研究员,你也可以多加交往,凡是倾向桑充国的,不妨加以引导,许以重用,把他们争取过来。」
「学生明白,恩师请放心,我一定在这里做出点成绩来。」陈元凤认真地答道。
「好,好,年轻人就要有这个气度。」吕惠卿哈哈笑道,「听说四大学院在白水潭讲演,我准备顺路去听听,你要不要一起去?」
陈元凤迟疑了一下,说道:「学生就不去了,我再多了解一下兵器研究院吧。」他心里却是不愿意去看到桑充国名满天下、春风得意的样子。
吕惠卿也不勉强,从小厮手里接过马鞭,纵身上马,直奔白水潭学院而去。
白水潭学院这几天出奇的安静,军器监案在这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因为升学考试相当难,大部分学生都要全心投入进去,这些在家乡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年轻人,都不想自己成为不名誉的留级生。
而另一方面,为了赶上九月的开学,各地学子从七月开始,就陆续来白水潭报到,他们中大部分是读一年级,也有少部分是申请参加一年级的升学考试,希望可以直接读二年级。
这些人的到来,让白水潭在安静中多出了几分混乱。
另外,从关西横渠书院以及嵩阳书院,各来了十五名学生,将在讲演堂做一次为期十五天的讲演活动,白水潭和太学也将各派十五名学子,参加讲演。
这就是吕惠卿口中所谓的「四大学院在白水潭讲演」了。
隐隐已经是执天下学术牛耳的白水潭学院,自然不愿意在这第一次交流中丢脸,所有的人员,都是桑充国、程颢、贾宪〈新任格物院代院长〉亲自选定,虽然许多出色的学生已经进了兵器研究院和《汴京新闻》报社,加上「白水潭十三子」等人南奔杭州,但是以明理院常州人畲中为代表的白水潭二年级生中,依然人才辈出。
但让桑充国困扰的是,格物院这次却只派了三个人来参加讲演。
本来,桑充国希望格物院多派人出来,趁机影响横渠书院和嵩阳书院,让这两个书院也能开格物课。
然而,石越亲自介入格物院二年级的升学考试,提前公布格物院毕业设计的题目,却让所有格物院的学生一方面受宠若惊,一方面却极度担心自己毕不了业,对于分心去参加讲演活动,大多数人都望而却步。
算术系的日子相对是最好过的,毕竟所有的毕业论文课题,都是自选的,而且讨论的不过是如何系统化地解决三次方程,以及一些关于三角形计算的论文之类。
而博物系的学生就比较痛苦了,他们被告知,在第三年他们将分成四个小组,分别向四个方向出发,沿途绘制地图,考察地形与物产,提交论文。
有一个小组的题目,是沿河而西,考察黄河,其中重要的一问,竟然是「黄河是否可以变清」。
而最难的是格物系的毕业论文题目─「试论温度测量的可行性」、「对热与力关系的理解」、「质量守恒假设是否成立」、「试论两个铁球为何同时落地」、「磁铁性质」、「空气是否燃烧之要素」……
虽然学生也可以自己申报论文的题目,但想想石山长与那些教授的神态,就知道想随便申请一个题目过关是不可能的。
相比之下,博物系可以得到大笔津贴出去「游山玩水」,真让人羡慕不已。据说这个事实,直接导致当年报博物系的人数激增。
吕惠卿和王安石、王雱等人不同,石越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可怕的政敌,一个竞争对手,但却并非是仇敌。
王安石因为叩阙事件之后,自觉尴尬,又有宰相的身分,所以他不可能亲自来白水潭学院。
而王雱却是纯粹的意气用事,他似乎根本就不能接受「白水潭学院非常成功」这样的事实,于是在书房里将手一挥,眉毛一扬,不屑一顾。
但号称「护法善神」的吕惠卿,自从回京的那一刻起,就对白水潭学院充满了兴趣,他很有兴趣了解石越为何能迅速地崛起。
寄好马匹,悄悄走到讲演堂,有三千个座位的讲演堂,被挤了个水泄不通,吕惠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座内部就有两丈多高的建筑。
三千个座位呈多道弧线排列,在弧线上每三百个座位形成一排,按梯状高度由低而高从里向外排列,共有十排,而纵向则由八条过道分成整齐的九排,它们共同的中心点,则是一座高台,讲演者便在那高台上讲演。
高台的背景,是一幅一丈多高,四丈多宽的人物画,画的是孔子给三千弟子讲学的故事,这三千座位,估计就有孔门弟子三千的意思。
不过,此时的讲演堂内,远不止三千人听讲,所有的过道都站得满满的,传说中精力过剩以至于在酒楼打架的白水潭学生,此时却显得秩序良好,没有人交头接耳,整个讲演堂内,只听得到讲演者的声音。
吕惠卿在后排细听,原来是横渠学院的学生在演讲,他听了一会,觉得学问平平,索然无味,便走了出来,信步走到旁边的辩论堂。
辩论堂的布置和讲演堂不同,辩论堂的座位是分成三块的,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他略略能猜到为什么辩论堂会这样布置,无非是让立论者、反对者、中立者,各坐一方。
而进门就可以看到的背景,也是一幅大型人物画,以吕惠卿的渊博,一眼就知道那是孟子稷下学宫辩论的故事。
两边的墙上,刻着一些字:「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真理越辩越明」诸如此类……
想来讲演堂两边的墙壁上也有刻字吧,不过是人太多了,吕惠卿却没有看到。
正在遐想之际,忽然听人唤道:「吉甫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惠卿回头望去,却是穿著绿袍和白袍的两个年轻人,叫自己的就是穿绿袍的叶祖洽,当下笑道:「原来是状元郎。」
叶祖洽取中状元,吕惠卿功不可没,因此叶祖洽对吕惠卿颇为感激,不过他却不敢公然称吕惠卿「恩师」,因为朝廷明令禁止,他又是状元的身分,自然要注意一些。
叶祖洽笑着对白袍青年说道:「长卿,这位就是今上称为『今之贤人』的吕侍讲吕大人。」
桑充国连忙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