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第3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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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点点头,信步下了马车,往前面不紧不慢的走去,只见往日站班的通道上,挤满了请愿地士子,将等待上朝的文武官员堵在了外面。而那队据说是维持秩序的金甲御林,则在另一头整齐列队,看起来更像是在隔岸观火。
文官们看见五殿下过来,赶紧躬身让开去路。于政治一事,他们最是敏感,早感觉出京里的风向不对来了……似乎五殿下这股南风,要把相爷的东风压倒一般。
秦雷也不开两边地官员,径直到了举子们前面,环视一圈在场地举子,拱手朗声道:“各位。小王秦雷。”
一直半死不活的士子们,眼中终于有了丝丝神彩,对于这位仗义爱民地王爷,他们还是保持着想当尊敬的。
“你们所奏的事情将在今日朝会上讨论……诸位能否让出一条通道,好让百官上朝呢?”秦雷温声道。
举子们沉默片刻。不一会儿,终于有人嘶声道:“王爷,我们没有堵住去路。”话音未落,秦雷面前的举子们向左右侧了侧身子,便让出一条两尺宽的小径来。
望着那十数丈长,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地小道,百官面面相觑。心道:这不胡闹吗,谁敢往里进呀?若是这些快饿疯了的士子拉住了、拽倒了、拖进去扒光了吃掉怎么办?一时皆都踯躅不前,有人还忍不住道:“你们且多让些……”
士子们轻蔑的望着这群头顶乌纱、身穿蟒袍的显贵官员,冷笑道:“好叫王爷与诸位大人听着,这是一条良心道,若是光明磊落、心中无愧,自然如走通天大道一般轻松自在。只有那些黑心黑肺、贪赃枉法之人,才会将其当成黄泉小路。诸位可有胆量一试?”
众位官员皆是面露惧色,这路是否真那么神?他们不知道。可道两边那些密密麻麻、状若厉鬼的士子们可是触目惊心地,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谁也不敢上前。
他们的家人伴当以为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便有人跳出来道:“老爷,让小的们给您开道!”
谁知那官员并不领情,伸手一个大耳刮子,低声骂道:“哪凉快哪待着去……”
那伴当一下子被打懵了,捂着腮帮子呜咽道:“哪都挺凉快的……”看见自家老爷吃人般的眼神,这位拍错马屁的活计,只好委委屈屈地下去,不知道好人为何如此难做。
边上几个想献殷勤的下人,无一不遭到主子的白眼斥退大耳刮子之类的……诸位大人看来下定决心。不让家里的狗出来咬人了。
其实他们心中何尝不想如此?只是现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局势下,谁也不愿当这个出头鸟……谁知道胡乱出头的后果是什么?
见众官员较劲般的站在那儿,都没有上前的意思,秦雷心道:哦,明白了。等老文来出头呢。不由暗笑道:倒要看看老文怎么趟过这座火焰山。便耸耸肩膀笑道:“各位继续盘桓着。本王先行一步了。”
说完也不带石威,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那小道之中。每走一步,道两侧的士子便会齐齐躬身道:“请王爷通过。”秦雷也微笑着缓缓点头。不一会儿,就从从容容地走完了这条良心道。
他自然不会有事,从为难民请命、开仓赈灾那天开始,他的名字便与爱民如子这四个金不换的大字联系在一起,可以说,哪里有老百姓,哪里就是他这条小船遨游的江河湖海。
见王爷走过去,秦守拙也哈哈一笑道:“本官不才,却也问心无愧。”甩甩袖子也学着王爷的样子,大步走了过去。
他就是问心有愧,也丝毫不担心这些士子会对自己不利,若没有他的照拂与纵容,这些士子能在这安安稳稳请愿吗?早被一股脑逮进京都府大牢了……如果装得下的话。
果然士子们同样向他行礼,恭送他顺利通过。这两位过去了,又站出一位二品服色的官员来,仰天笑一声道:“本官散秩大臣麴延武,素来不做亏心事,却要看看这良心道到底准是不准。”说完便昂首进去,却也顺利通过了。
这时在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都察院左都御使王辟延冷笑道:“自古邪不胜正,我们都察院展天地正气、彰日月明光,到哪儿都是堂堂正正,诸邪辟易,岂能怕一条小小的甬道?”说完便与右都御使王安亭率着一干御史们。大义凛然地进了举子阵中。
官员们心道:这老王真是鬼精鬼精的,见一个人走心里害怕,便成群结队的壮胆色。便互相使个眼色,意思是,咱们也照葫芦画瓢吧……
谁成想,那二位王大人走到一半,却被士子们轰然拦住。瞬间便淹没在人海之中。御史们顿时吓坏了,只听王安亭色厉内荏道:“你们要干什么?袭击朝廷命官可是砍头重罪!”
有挑头的士子毫不客气顶撞道:“你们既然是御史,为何不为民张目、揭举贪官呢?”
王辟延悄悄拽一下王安亭,暗示他说话客气一些,王安亭会意的微微点头。尽量温和道:“谁说我们不检举来着?”
“这位大人,我们掌握了文丞相贪赃枉法、操纵科举地确凿证据,为何都察院却视若无睹、安之若素呢?”士子们愤愤质问道。
一听这话,王安亭心中大定,便打个官腔道:“御史检举是讲证据地,对于丞相大人这样的国之首辅,更是要慎重。一定要铁证如山才行,岂能像对待一般官员那样风闻奏事呢?”
“我们已经把证据呈给陛下了!”士子们恼火道。
边上王辟延笑道:“那好。这次朝会本官便会向陛下询问此事,若是证据确凿,定会参劾地,”说着假笑道:“诸位还是让开道路吧。”士子们看看领头的,领头的又问一遍道:“此话当真?”
“本官乃堂堂正二品左都御史,铁口铜牙,岂能诳语?”王辟延皮笑肉不笑道。
“那好吧。”领头的一挥手,士子们这才将一干都察院御史放了过去。
唯恐这些举子再变卦,御史们走的极快。待走出来时,竟已出了一头白毛汗。还没有在城门下站定,便清楚听五殿下赞许道:“辟延,真棒!”
左都御史大人咽口唾沫,只能装作没听见地。
一干武官心道,该没咱们什么事儿吧?就是有事儿他们也不怕,大伙抱成团的话,怎么也能抵挡个三五十息,就不相信御林军会坐视不理。便在李浑的带领下,成群结队的走了过去。果然也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便只剩下文彦博手下的一干文官在对面傻傻地看,痴痴的等……
秦雷看一眼身边满脸严肃的皇甫战文,心中升起一丝明悟:这哪是举子闹事,分明是在给陛下立威嘛……顿时了然了这个举动的提议者的身份,八成便是陛下的暗线!
要知道。这计划是月前经过昭武帝御览同意的。既然秦雷可以下暗线,那昭武帝也没有道理不可以……
终于在百官险些望穿秋水之时。将文相爷盼了来。
文官们仿佛被欺负地孩子见着娘一般,呼啦一下便把文老头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安之后,又绘声绘色讲述下情况。文彦博听完冷笑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也不知是在骂谁,可百十号文官却被他这一句骂得生生抬不起头来。
文彦博轻轻挥手,分开众人,凛然站在士子们面前,一手扶住紫玉腰带,双目凛凛的扫视着满场的士子。
虽然没有自我介绍,但士子们却可以毫不犹豫的确定,这位站在眼前的儒雅老者,便是大秦中书省左丞相文彦博是也。也就是士子们最大的苦主,此次集会要打倒之人。
只是无论原先多么切齿痛恨,当那人就这么轻轻松松站在他们面前时,士子们心中却打起鼓来。他们不由自主的将此人与只手遮天二十年的一代权相联系起来,那高高在上地威压,让士子们加倍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无数人的气势霎时被他一人所夺。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六四章 京都变奏曲之匕现
一见到文彦博出现,秦雷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他一直以为这老小子病卧在家,不能上朝。官员们没了主心骨,便如一盘散沙,凭什么抵挡他与昭武帝的咄咄攻势?说不定便可以一鼓作气定乾坤,玉宇澄清万里埃呢。
却不想人家是竟然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对面,甚至精神头好似更健旺了些。秦雷就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自己中了对方的烟雾弹。恼火的轻啐一声,便将秦守拙叫过来,小声吩咐几句。
幸亏他多年养成的好习惯,每次行动前要将所有可能都考虑清楚,并作出相应的预案,这才不至于在计划被打乱的时候,慌了手脚。
与士子们对视片刻,文彦博沉声道:“让开!”
士子们仿佛遭到莫大的侮辱,硬挺着脖子堵在路口,竟是坚决不让,有人大声道:“请丞相大人走良心道。”便引来一片附和声。
文彦博雪白的眉毛微微抖动,也不与他们聒噪,将那宽大的袍袖哗的一挥,冷声道:“开路!”话音一落,远处便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长长两队兵马寺巡城司的士兵便开了过来。这些人身着厚厚的皮甲,手中持着方盾铜棍,头上还带着头盔,此乃对付街面斗殴的全副武装。
见到这群兵士,秦雷不由看一眼混在武官阵中的赵承嗣,只见他一脸的阴沉似水,再联想起前些日子也是巡城司对士子们进行的抓捕。便知道,这位卫将军大人,还没有完全控制他的衙门……至少巡城司还是文丞相说了算。
巡城司的兵士们毫不客气,如狼似虎的冲入士子阵中,可怜举子们忍饥受冻三昼夜。早就双脚发飘,浑身乏力,哪禁得起这番冲撞。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被撞飞了几十个,其余人也被那些呼呼生风地熟铜棍打得皮开肉绽,不得不暂避锋芒。
不一会儿,巡城司兵士已经冲开了一条长五丈。宽七尺的通道,将士子们硬生生挤压到道路两侧去。
士子们彻底怒了,他们身后声援的百姓也愤怒了,虽然不敢直接攻击朝廷命官,却抱着那些巡城司的兵士厮打起来。但巡城司本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场面设立的。他们浑身被甲,只露出两个眼睛,盔甲上还有皮带相连,将他们串成一串,以免被人拖出阵去。
是以赤手空拳的百姓士子们便如老虎吃天无处下口,竟是打也打不疼、动也动不得,反而被割麦子似的撂倒一片。一时间。场中叫骂声、诅咒声、哀号声连称一片,颇有些哀鸿遍野地味道。
看着这一幕,官员多是幸灾乐祸,也有不忍别过头去的,只有秦雷与皇甫战文,一脸肃穆的盯着场中。
“你要是不动的话,我可要上了。”秦雷淡淡道。
皇甫战文沉吟片刻,轻笑道:“这机会还是交给您吧,末将做了也没什么好处。”言外之意,您做了可是有好处的。
秦雷点点头道:“却之不恭了。”从怀里掏出两团棉花。塞在耳朵里,向前迈一步,轻声道:“一、二、三……”
话音未落,便听他边上地沈乞,拿着一个铁皮喇叭,舌绽春雷的暴喝道:“住手……”这声音是在城门洞中发出的,经过喇叭的扩大、两面城墙的汇聚后,竟是如此之强劲,险些将边上的文武官员悉数震倒。一直到三天后,两耳还嗡嗡直响。
当然那是后话。至少在此刻,实实在在的镇住了在场地所有人,不论是打人的、挨打的、还是看热闹的,全都傻呆呆的停下手上动作,抬头望向正在从耳中往外掏棉花蛋子的主仆两个。
秦雷面如寒霜的走到人群前面。视线刀子般的刮过场中的巡城司兵士。最后定格在文彦博边上一个甲胄官员身上,双目毫无感情的盯着他道:“是你下地命令?”
那头戴闷罐的官员有些畏惧的缩缩脖子。他很想说:是相爷让我干的。但相爷就在身边,这样说显然是不合适的,只好畏畏缩缩道:“是的。”
秦雷冷笑一声道:“立刻命令你的手下全部撤出!”
官员咽口吐沫,求助的看着边上文彦博,小声道:相爷,怎么说啊……文彦博冷哼一声,也不回答他,径直对秦雷道:“王爷,因为这群人的原因,今日朝会已经误了一刻,本相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有必要将其驱逐!”
秦雷哂笑道:“把口水留到朝堂上去喷吧,休要在这里抖威风。”说完便住嘴抱臂,再也不搭理那老头,官员和士子们现在毕竟是对立地,他也不好过于偏帮士子了,否则会引起官员们反感的。
文彦博本想杀杀秦雷的威风,不想这小子已经成精,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再想继续殴打士子,显然也是不合适的,只好哼一声道:“走吧。”便带着一众文官走了过去,那巡城司的都司见相爷等人顺利通过,也召回队伍,灰溜溜地撤走了。
受伤地士子百姓自有京都府的衙役们抬走救治,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朝会被这个不小地插曲耽误了足足两刻钟,但君臣都没有一丝不耐,有板有眼的三呼万岁,有事早奏之后,昭武帝先说话了:“众卿,听说方才大伙遇到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