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行-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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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玉尹忙碌的时候,忽听有人叫他。
抬起头,看过去,却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来到了砧板前停下脚步。
刺鼻的生肉味道,让女子不禁捂住了鼻子。
她身着一件翠绿sè薄纱襦裙,五官姣好,只是浓妆艳抹,多少破坏了她精致的五官,给人一种庸俗感受。也许是受不得生肉的气味,女人退了两步,手里的小方帕挥舞两下,清楚的表达了她内心中的不耐烦。
“听说,你使得一手好琴?”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琴不敢当,不过是平日喜欢耍弄,让姐姐见笑了。”
“一月三十贯!”
“啊?”
“我是说,一月三十贯,做我家姑娘的乐师。”
“这个……”
玉尹有点糊涂了。
“她是白矾楼俏枝儿姑娘的丫鬟,名叫奴哥。甚得俏枝儿姑娘宠爱,和许多风流雅士认得。”
俏枝儿,是白矾楼里杂剧的名角。
但若是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伎女。是伎,不是妓!这俏枝儿素来高傲,平日里少与人颜sè。可就是有那么一帮子贱骨头,好她这种傲气,时常前来捧场。一来二去,俏枝儿也就有了名气,在白矾楼里站稳脚跟。
这年月,可别小看这些伎女。
能到白矾楼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地位,更不泛那种非富则贵的主儿。
她们交际面很广,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那些市井闲汉,都有些交情。若是得罪了她们,有时候比直接得罪那些人还要可怕。这女人的心思,变化莫测,永远无法猜透。所以前来白矾楼的人,也都尽量宠着……
俏枝儿?
听说过,但没见过!
或许玉尹见过,但那是以前,而不是现在。
再者说了,这奴哥的语气,让玉尹很不高兴。我又没有求着你们,何苦来的傲慢无礼?
这奴哥,分明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三十贯听上去很yòu人,但对我却没什么帮助。
观其下人,知其主人,想来那俏枝儿也是个骄横的主儿。我又不缺你的三十贯,何苦前去受辱?再说了,我奏琴是因为我喜欢,却不是为了给一个伎女当乐师。
奴哥傲慢,可玉尹同样是个骨子里很骄傲的人。
当下,他微微一笑,没有理睬那奴哥,而是扭头问一名老fù人:“老娘要些什么?”
老娘,不是一个贬义词,是一个敬语。
在北宋年间,面对一个老妪的时候,常以‘老娘’而尊之。
老fù人一瘪嘴,立刻笑了。
本来好好的该她来买肉,哪知道奴哥上来就抢在她前面,老fù人心里自然不快。可玉尹没有理奴哥,反而热情的招呼老fù人,自然心情愉快。
“小乙,要三斤精肉,莫要肥的……我家大哥不好吃。“
“三斤精肉,不要肥肉,明白了。“
说话间,玉尹抄起砧板上的钩子,挑下来一条生肉。他拿起刀,在手里挽了个刀花,倒握刀柄,看了一眼那生肉之后,一刀下去,顺着生肉纹理,切下一条精肉,不见半点肥膘。往称上一称,玉尹咧嘴lù出尴尬之sè。
“三斤六两!”
“那就三斤六两,我家大哥好吃!”
老fù人倒倒是个爽快人,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玉尹连忙道谢,让一旁小七帮忙打理。可如此一来,奴哥却怒了!俏枝儿在白矾楼献艺,奴哥也知道这玉家铺子,更听说过玉尹的名号。只是她自视甚高,怎看得上一个卖肉的屠子?更不要说整日里好勇斗狠。
“玉小乙,你什么意思?”
玉尹抬起头,看一眼奴哥后,轻叹一声,“姐姐恕罪则个,小人在这里勾当,若姐姐没有照顾,且到一旁,莫脏了姐姐衣裳,小人也赔不起。”
“我刚才问你的事情……”
“姐姐莫怪,小人使琴,只为了爱好,却非是为那阿堵物而来。
若要使钱的话,小人这里买几斤生肉足以,却不想脏了小人的琴……”
一句话,只说得奴哥面红耳赤。
玉尹朝她一笑,转身继续忙碌起来。
奴哥则咬牙,看了看玉尹,气呼呼扭头就走。
“小乙哥,何苦得罪俏枝儿?”
“这怎说得上得罪?不过是我志不在此而已。想那俏枝儿也非那不晓事之人,断然不会怪罪。”
黄小七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便不再劝说。
小乙哥使得一手好琴,那是他的本事。可若为了三十贯就给人屈膝为奴仆,却实在是可惜了!奴哥也实在是太过傲慢,刚才说话的样子,好像施舍一般。小乙哥是什么人?那可是能压住封宜奴风头的人,你一个丫鬟家家的,不好好说话,却来这里使xìng子,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也亏得小乙哥而今脾气好!
若是换做从前,定要打得你满面花开……
想到这里,黄小七笑了!
不过,奴哥走了,麻烦却来了。
正忙碌时,从远处来了几个衣着华美的女子,在肉摊子停下来,燕语莺声道:“敢问小乙哥可在?”
“啊?”
玉尹正帮着张二姐卤肉,听到声音,从摊子后面站起来。
见这几个女子,虽衣着华美,却风情万种,颇不似正经家的女子。
今儿个是怎么了?
玉尹心里暗自发笑,怎么来找自己的人,这么多?
“几位姐姐,可有吩咐?”
“你就是小乙哥吗?”
“啊,正是。”
“奴听闻小乙哥使得一手好琴,所以斗胆来见,不知小乙哥可否为奴奏上一曲?”
玉尹刚要开口,却感觉身后有人拽了一下他衣袍。
是张二姐!
扭头看,张二姐轻轻摇头。
那意思分明是告诉玉尹,莫要答应。玉尹心里有些疑huò!这几个女子,确是生的美艳,而且彬彬有礼,与先前奴哥的态度相比,截然不同。
不过二姐既然反对,定有她的道理。
玉尹忙拱手道:“姐姐恕罪则个,小乙这手头,还有许多事情,只怕脱不得身……再说小乙才疏学浅,当不得姐姐厚爱,勿怪,勿怪!”
几个女人一听,似有些不高兴。
可是见玉尹不理她们,也就没有逼迫,转身走了。
好不容易天将晚了,玉尹要收摊子,算是清闲下来。他这才问张二姐,“二姐刚才,为何拦我?”
“那几个女子,必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小乙哥今非昔比,更需爱惜羽毛才是。她们找小乙哥,说穿了就是为一个‘名’字。小乙哥前几日在大相国寺使得好琴,也当得‘名家’两字。今日若小乙哥为她们使琴,她们便有了自抬身价的借口。只需言小乙哥专门为她们使琴,至少能翻上一倍的价钱,小乙哥切莫上当。”
还有这种事?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这不就是‘借势上位’吗?
张二姐虽然没有说的明白,可大致意思却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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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成名的烦恼(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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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
玉尹不禁苦笑。
一场酒醉,却引来这许多的麻烦,实在是非他所想这些个莺莺燕燕整日前来,使他的生意受到了影响。你不理这些人不成,可若理了,又哪是个结束?
使琴,不是!
不使,好像也不成。
一味拒绝,只怕得罪的人会越来越多。
万一那天这些人想要整他,少不得会惹来许多麻烦。
想到这里,玉尹心里不由得发苦。
“小乙哥,若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黄小七和玉尹唱了个喏,然后告辞离去。
玉尹搔搔头,正要走,却听张二姐道:“小乙哥,奴有件事情与小乙哥商量。”
“二姐但说无妨。”
张二姐自来了玉尹家,吃苦耐劳,勤勤恳恳。
玉尹笑道:“但求莫要我使琴则个。”
“小乙哥却说笑了……奴是见小乙哥的生意越来越好,可人手未免有些不足。
不知小乙哥,还要不要人手?”
“哦?”
玉尹不是没想过此事,可这开封府的好刀手,大都有人雇佣。若是从前,玉尹可以接着他的名头强行挖来。但现在,他有点落魄凤凰不如鸡的意思,想要招募好刀手,恐怕没那么容易。天晓得,他能干多久?
“二姐有好介绍?”
“奴家中有一大哥,而今方二十。幼年时随乡人学得一手好枪棒……此次家乡水患,不得不离开家园。大哥不愿随我们来开封府勾当,留在乡里。只是他性格暴躁,我夫妇实在不放心。若是小乙哥招人,奴想让大哥前来。虽当不得刀手,可是打杂使力的活计也还算熟练……
奴听说小乙哥而今也有些麻烦,若能用的大哥,也能让他帮衬一二。”
张二姐说的非常含蓄。
可玉尹还是听得出,那位‘大哥’,恐怕也是个刺头,或者是横行乡里的泼皮。
这种人若来了开封,不晓得会不会惹出祸事。
但是看张二姐说的诚恳,玉尹也不太忍心拒绝。
“大郎叫得什么?”
他知道,二姐家里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大郎这个称呼,却也不算过分。
张二姐忙道:“大哥的名字,是村里先生所起,双名再兴。”
“哦!”
玉尹点点头,便说道:“二姐不妨打听一下,若他愿意,自家接下却无妨。”
“多谢小乙哥。”
玉尹笑了笑,便走了。
可是走了几步之后,他突然停下来,回身向那铺子看去。张二姐正收拾着,看上去非常勤劳。可玉尹却紧蹙眉头,脸上带着不可思议之色。
杨廿九,杨再兴?
杨廿九的儿子,肯定姓杨,除非二姐是再嫁。
可问题是,二姐似乎是从一开始就嫁给了杨廿九。也就是说,她的儿子必是姓杨。名再兴?那不就是杨再兴嘛!这可是宋代的一员抗金名将,可惜英年早逝,战死于小商河。不过,玉尹对此人却是耳熟能详。
杨再兴或许比不得岳飞那般名号,但也非等闲之辈。
难道说,二姐的儿子就是杨再兴?
之前燕奴的师兄是岳飞,玉尹就觉得是非常巧合了……现在,又蹦出来一个杨再兴。
莫非这两宋名将,纷沓而来?
玉尹感觉着,有些凌乱了!
也许只是巧合而已,说不定此杨再兴,非彼杨再兴呢?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
怕是我想多了……
玉尹摇了摇头,直奔看街亭而去。
此时,正是万猪入城的时候,张三麻子站在看街亭上,指挥人驱赶生猪。
看到玉尹过来,他爽朗一笑,朝着玉尹招手。
“三哥!”
“哈,小乙却不当张三朋友吗?”
“三哥这话从何说起,若非三哥帮忙,小乙而今怕是连饭都吃不得,如何不当三哥朋友?”
张三麻子哈哈大笑,“那你怎不告诉我,你便是那天相国寺里大出风头之人?”
“这个……”
“哈哈,小乙莫怕,我说笑而已。
相国寺那天,我正逢有事,所以没去观瞧。后来听人说,有一人在八角琉璃殿前使得一手好琴,连封宜奴都压不住风头,故而才有些好奇。
昨日寻人打听,才知是小乙献艺。
嘿嘿,我就知道,四六老哥介绍的人不会错,小乙你果然是深藏不露。”
“让三哥见笑了!”
“这怎是见笑?”张三麻子打着玉尹的肩膀,口中带着些酒气,“不过确是要小乙帮忙。我和那几个杀才说,识得小乙,他们却不肯相信。
改日自家做东,请小乙来,好生让他们瞧瞧。
咱张三麻子的兄弟,也有那了不得的……到时候,必羞臊他们的面皮。”
“三哥既然吩咐,小乙焉能拒绝?”
“哈哈哈,说定了……到时候我通知你。”
说着,张三麻子让人把生猪加上了车子。
玉尹付了钱,正要走,却被张三麻子拉到了一旁。他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小乙,最近当小心些。蒋十五他们不知是从谁那里知道了你在我这边购生猪宰杀,言你坏了规矩,还叫嚣着要教训你一下。”
“有这等事?”
张三麻子点点头,“蒋十五那些腌臜泼皮,为人虽不堪,却也有些本事。
你要小心点,莫着了他们道。
真要是担不住的话,就与我说。自家虽是个卖生猪的,还算有些门道。”
这三麻子,是个义气之人。
玉尹连忙道谢,“三哥这番情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