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者长存-第7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禹从慕云抽调的精锐已经赶到了汾阳。西凉的人马也已出了青州地界,向汾阳逼近。”洛轻恒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持重。
“陛下,看来这两股人马都想抢先占据汾阳重山峻岭的有利地形,开战就在眼前。”
“传旨,即刻集结三军日夜兼程赶往嘉陵关以北。让那里的守军按兵不动,一旦汾阳开战,咱们的人再动手,届时务必一举冲破嘉陵关!”
京城派出十五万将士开拔,晋安只留五万精兵守城。田蒙知道这次皇帝乃是势在必得,准备以倾巢之力大举进攻禹国。
“末将遵旨。”
清点装备、人数,以及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完毕,待到落日时分,驻扎在皇宫以西的景山上的人马陆续开始出城。
夕阳染红了官道,就连马蹄扬起的尘埃都仿佛沾染了沉沉暮色。飞驰的车马刻下道道车辙,又被迅速移动的步兵营盖去。
这一刻,喧嚣与静谧,平静与凝重,都随着一支支疾行的队伍融入了血色斜阳。
马上的洛轻恒已经分不清此刻的心境,然而他清楚地记得,前世大军开拔之日,自己是何等地意气风发。他只知道,这一战,他比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要势在必得。
山丘草丛间,凌照尽量伏低了身体,一面将眼前快速经过人马的数量默记于心,一面焦急万分地等待着前往城门打探的余鱼回来报告。
“凌统领,卑职已经去查探过了,今日城门戒严,除军队外,任何人不得出晋安一步。”
“看情形,不止今日,只怕一旦开战,咱们的消息更送不出去。”
“那怎么办?女皇陛下一点准备都没有!兔崽子,想趁火打劫。”
凌照咬紧了嘴唇,直到嘴里尝到了一股铁锈味,他才吐出口中嚼的甘草,用手背狠狠抹了抹嘴:“你留在这儿继续观察。等天一黑,我想法子混进他们的人里面。”
“不行!这太危险了。您看见前面山脚下飘的金龙旗没有,这是玳国皇帝平日亲自操练的军队,不是临时集结起来的乌合之众。”这些兵彼此都认识,一旦队伍里出现了陌生面孔,绝对瞒不住。
“只能这样,就是死,我也认了。不然还能有别的法子?消息要是送不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凌照不等余鱼再说,已经猫腰贴地借着暮色和衰草向地势低的地方抄过去。到了一处山凹,他将自己没在草丛中,顺着野草的缝隙窥视着坡下的动静,一动不动地开始等待时机。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不远处的天边升起一弯白玉般的明月。四周渐渐冷下来,北面而来的风带着冬季的余威撩动衣衫,侵入皮肤。不知是不是因为冷的关系,凌照觉得今晚的月色有几分凄惶。
山路尽头的大部队已经点起了大量的火把。从凌照视线正前方经过的已只是零星散兵。
有一个兵忽然离队,提起裤子就钻进道旁半人多高的长草中,口里还哼着家乡小调。
凌照看准机会飞身而上,欺到他背后,右手腕掐住他的脖颈,左手捏住颌骨用力一拧,顷刻间,那人已经没了呼吸。
方才在背后的时候,目测此人跟他身材相近,凌照迅速剥下他的军服换上,果然挺合身。他又从那人的手腕上取下套着的木头名牌,系在自己腕上。
凌照迅速往地上抹了一把土,然后狠命向脸上抹去。忽然听到背后窸窣的声音,他警觉地将袖中的短刀捏在手中,一转身却听见对方道:“凌统领,您先走。尸体交给我。”
凌照点了点头,快步走出草丛,往大部队的方向去了。
幸亏洛轻恒的队伍纪律还算整肃,一路上士兵们都忙着行军,并不如何开□谈。凌照混在队伍中,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脚程,只盼能顺利混出城门。
这样默默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忽然感到有人趋近,余光一瞥,居然是余鱼如法炮制后跟了上来。两人遂又拉开距离,彼此心照不宣。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队伍里的士兵偶尔交谈几句,说出了城就安营造饭。凌照跟的是步兵营,所以吊着整支军队的尾巴,传令也慢。
很快,晋安高大的城门已经像随时都会倾倒的黑云一般充斥着整个视野。凌照觉得自己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军队会不会整编之后再过去,他心中实在没底。
直到过了那道巍峨高耸的灰砖城门,凌照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已差不多湿透,夜风一吹,寒意刺骨。刚才那一刻的紧张,远远超过他第一次混入晋安城的时候。
那时候,为了大禹,他别无选择。现在,同样为了大禹,他还是别无选择。
凌照心里清楚,他必须在安营之前离开队伍。可出了城门就是平坦的官道,虽然天黑了,但周围军士点亮的火把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的行动。更糟糕的是,官道太过宽阔平坦,周围根本没有任何遮挡可以掩盖他的动作。
夜色越来越浓重。凌照刻意做出疲乏的样子,放慢脚步。偶尔有几个兵路过他身边,他都用几乎听不出外乡口音的玳国话三言两语敷衍过去,只说午饭没怎么吃,劲头跟不上。好不容易就这样挨到了队伍的最后,他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寻找着合适的时机。
前方队伍行军的速度越来越慢,凌照明白他已经没有选择,如果现在不走,就根本走不了。他下意识地四下一望,匆忙中并没有发现余鱼的身影,却也感觉到自己并未引人注意,遂提起所有的劲力跑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的,他听到身后有个声音用玳国话在喊:“你小子去哪儿?诶!”
那人好像是之前好心来询问过他怎么走不动了的一个老兵,但凌照此刻心跳如鼓,根本来不及分辨,也不敢思考。下一刻,他听到余鱼用不算全无破绽的玳国话说:“别理他,他去解手。”
凌照知道余鱼替他拖住了人,但余鱼自己一开口就根本无法脱身了。像现在这样,想要逃生只有一种情况,不开口,悄悄离开。一旦引起了别的兵的关注,下场他都不敢想。夜风生生刮着他的面庞,这是凌照生平第一次丢下自己的属下独自逃生,可是他不敢停下来,也不能停下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必须把消息带到嘉陵关,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大禹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争取多更点,国庆要去旅行,离开几天。
☆、藏兵洞
汾阳外障雄关;内倚天堑,进可御敌,退可固守。因群山环绕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故而被称为大禹北方的第二道天然屏障。
天色微晓;四方云动。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行在绿挂垂壁的山隘间。
长流骑在马上;任凭山间携云而来的激荡长风振起她身上的玄色斗篷;身旁绣着金龙的皇旗亦随之猎猎而动;响成一片。
山道两旁苔蕨形成的垂挂;如同青碧帷幔;将棵棵白杨凸显得越发郁郁苍苍;绿沉如墨;几要融于流淌在山间的晨曦雾霭之中。
取道蜿蜒,峰回路转之后视野豁然开朗,远处群山连绵,潜龙似的起伏于茫茫烟水一般的晨雾中。满目苍冷悠远。
江山如画,如画江山。
“陛下,前头就是藏云洞了。”顾非对这一带了如指掌,自然成了最好的向导。
“咱们一会儿一道去看看。”
“还是派一队人马先去查探一番,咱们再进去。”
长流遥遥头,显然对顾非的过分小心不以为然,笑道:“不是说寻常人根本找不到洞口么,没事。”
藏云洞也叫藏兵洞,传说太祖造反那会儿就是因为走了狗屎运发现了这个洞,把人都藏在洞里,然后依靠天险和出其不意才以少胜多,最终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后来因为一次大规模的山体滑坡,山上滚落的石头将洞口封死了。传言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只不过后人能找到的洞只能容纳几十人,而并非传说中能隐匿数万人的山洞。
通往藏兵洞的山路崎岖难行,有些地方甚至只容一个马身通过。山间云雾缭绕,视野有限,长流的骑术虽佳,却因从未来过此地,到了岔道口难免迟疑。她遂转头对顾非笑道:“卿与朕共乘一骑吧。”
“是。”
长流也不见顾非如何动作,下一刻就感到身后之人气息可辨。顾非靠长流极近,近得连她耳廓上的茸毛都看得清楚,只觉怀中之人无一处不可爱。
“朕不认路,缰绳就交给你了。”长流说罢便松了手,软了身子,索性靠在他臂弯里。
顾非知她昨夜看了许多奏报,外加连日来风餐露宿,岂有不累的道理,双臂便不由自主环紧了些,轻道:“累不累?”
长流老实地点点头。顾非见她白玉一般无暇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疲态来,表情又是故作委屈的样子,一时不知该怎样爱怜才好,不禁倾身向她的额头亲去。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才低低地道:“请恕臣冒犯陛下御体。”
长流却侧身伸臂勾下顾非的脖颈,以唇相就,却是一触即离,随即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这样就不冒犯了。”她自觉得逞,便得意地回头,却发现纵马驰骋疆场数年的顾小将军此刻连缰绳都不会握了。
又行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隐隐可以听见前方潺潺的水声。而后水声渐渐大了起来,最终映入眼帘的是一挂大约三丈来宽的水幕。
瀑布却已是山路的尽头,显然此处便是入口。
四周水花飞溅,湿汽弥漫。长流笑道:“原来是水帘洞。”
顾非点点头:“其实开挖的时候是从山的另一头开始的,不想却通到了这里。”
二人一前一后跳下马背,顾非拉着长流的手,看准水珠最疏落处,一个纵身便钻了进去。
水帘之后是一道长廊,一下子阴凉了不少。二人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又天光大亮,置身于群山环绕的盆地之中。
长流抬头环顾四周,道:“原来所谓的藏兵洞其实并非在山腹里,只是一般人找不到入口罢了。”
顾非点头道:“咱们占了这里,算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只一点,一定要等到似今日这般大雾的天气才能动手。”
“嗯!”
“陛下可担心?”
“朕如何能不怕。”这话说出去未免影响士气,只是在顾非面前,长流觉得没必要掩饰什么。
顾非忽然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利落的军礼,而后用双手将她的右手拉过,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大声道:“天佑我大禹,此战必胜!”
一时间,山谷之中“此战必胜”回声不绝。
长流受他豪气感染,亦朗声道:“是!此地乃是朕先祖的福地,亦会是朕的福地。我君家列祖列宗都会保佑朕的。”
二人遂又绕着盆地四周转了转,大概熟悉了一下地形。顾非特地带着长流又走了一遍另一头的出口,要不是有他这个向导在,寻常人一旦入山,极易在云山雾海中迷失方向。因为此地的丘陵极难辨认,风流云动之间景色瞬息万变,往往山回路转便又回到了原地。
长流原先只知晓,前世因了孟复的关系,才导致此地天险被玳国军队一举攻破。现在亲临汾阳,她不禁猜想前世必定是大禹军士直接弃守汾阳,不战而退,否则如此天险,怎会轻易失守。想到此节,长流不禁心中愤懑异常,面上便带了两分出来。
顾非感到她手心冰凉,不禁有些担忧地道:“陛下怎么了,可是山间多雾太过潮湿身体不适?”
长流摇了摇头,心道:终有一日,朕要叫你玳国血债血偿!
二人走了大约足足两个时辰,才又回到瀑布所在。
“陛下腹中可饥饿?”难为她这样一个平日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之人,一路上风餐露宿,跟战士们吃一模一样的咸鱼、腌肉,连一片新鲜的菜叶都吃不到。不过如此也好,战士们看在眼中,对女皇的敬意自然又多加一分,打起仗来士气便会更盛一分。
“你不说,朕还不觉得。一提起来倒真觉得腹中空空。”
二人钻出水帘洞,外头的军士已经在山谷之中生火造饭起来。袅袅炊烟与云烟飘荡在一处,倒给这仙山雾岛一般的所在增添了几分人间活气。
长流此次为了不泄露行踪,平日贴身服侍的人一个都没带出来,好在负责女皇安全的警卫营都是江淮反复斟酌后从禁卫军中挑出来的心腹好手,往日里这些人也至少在长流跟前混了个脸熟,不至于生疏不便。
至于京营精锐,长流登基后没少亲赴京营阅兵,所以战士们对女皇本人并不陌生,再加上其中有整整两个卫的官兵以前是顾非带过的,这支队伍的忠诚度完全值得信任。
长流快步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不出意外地发现案上已经多出了几个蜡油密封的急件。她急切地一一拆阅,直到全部读完,沉思片刻后开始批复。
顾非经通报后走入营帐,看见长流正头也不抬地下笔如飞,遂不敢惊动,正待走到一旁烧水冲茶,只听长流道:“过来替朕磨墨。”
顾非自然无有不从,待她一封回复写完,才轻声劝道:“陛下还是先用饭吧。一会儿都凉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