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风花-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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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弦渐停,海上鸥鸟的叫声便在安静之中凸显出来,声声入耳。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主位那个坐在棕红毛皮上的少女,锦缎长裙上是金线层染的花好月圆,如云长发上是以深海明珠为饰的双月同辉,娥眉星眼,樱唇贝齿,明明是文静窈窕的大家闺秀模样,可是,甚至不用开口,只是眼波微微一过,那华贵威严便破茧而出,划破长空般的逼人仰望。
花惜语的开场白语言生动风趣,内容大体先是代过花亲王问候,讲明此宴是由亲王王君一手操办,又谢过在座各位的捧场。。。。。。那声音听起来并不算大,却是句句传进每一个人耳中;字字清晰。
恋雪本是公务员,各种致词自己就为领导写过不少,对这种实在兴趣不大,好在惜语世女的开场比较简洁,几句话说完,便玉手一抬,示意宴会正式开始。随着花惜语的手势,旁侧的管弦渐起,席间众人也都伸手动筷,相互谈笑,场面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看着身侧的少年浅浅贴近自己微微弯下腰布菜,恋雪的眼皮抽了抽,面上则是保持着礼貌而客气的神态,颔首表示这样就好,余下自己来,便示意少年退到了身后。余光一扫,周遭各席无一不是弥漫着略略微微的暧昧,或明或暗,或多或少,轻轻浅浅,若有似无。
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已阿。。。。。。嘴角挂上意料之中的微笑,恋雪手中把玩着桌上的玉琢夜光杯,摆出专心观看大红地毯上群舞表演的样子,一双眼睛则是暗中留意着主位那边的情况。
花惜语自然是今天毫无疑问的主角,而毕禾页坐在花惜语身侧,一身刺绣长裙大方庄重的毫不逊色,又不会夺人风头。一干认识不认识的世家姊弟围坐在两位皇亲的一左一右,谈笑的声音淹没在歌舞升平之中,只能看到一张张笑意盈盈的脸。
微笑着应和身旁一位与她搭话的世家小姐,恋雪暗中叹了口气,到底是不能只是安静的吃东西看节目,以她如今的位置,身侧没有了几大家族有力度之人的保驾,各种试探应酬,便是必不可少的。果然,第一个开了头,左右临近的各家姊弟便先后开始出声招呼。
恋雪的态度客气而礼貌,却又处处架隔出距离。这种程度的客套,她原本就在自己世界修炼过多年,应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而周围几席姊弟,比较起平日里接触的韩冰李宋秋等人,似乎修炼的程度还远远不够,应对起来竟是意外的轻松,远没有自己原本料想中那么吃力。
大红地毯上的表演,看在21世纪过来的恋雪眼里,节目本身自然算不上精彩,但那表演的人,倒的的确确是难得的个个出众。谈笑之中,十二个身穿同一款式缎子长褂,却又颜色各异的锦衣少年接替下原本的杂技类艺人,陆续站到大红地毯的正当中。
安静,不动。
几乎席间所有的人都被这静止引得停下了言语动作,好奇而又期待的看向大红地毯正中这十二名少年。一个瞬间,原本的喧哗有如潮水一般褪去,全场的视线几乎全部交织在一起,集中到了某一点。
拔剑、身动、乐起。
顷刻之间,掌声如雷。就连恋雪也忍不住惊叹于眼前的景致,给予了最诚挚的掌声。十二个少年身随剑舞,时而剑影交融,时而剑花迷乱。待到整齐统一之时,一招一式无不气势如虹。而往往一剑刺出,转身之间,十二个少年已是错步、走位、流水行云之间变幻了队形。
舞剑本身已是精彩,而更为精彩的却是场中舞剑的人。白衣的少年温润如玉,黑衣的少年眉眼含冰,青衣的少年清冷似莲,紫衣的少年端庄尔雅,红衣的少年妖冶妩媚……衣衬其人,十二个少年各具特色,偏偏动作之间又相互谐调融合,无一不是潇洒飘逸,倒还真是各有千秋,平分秋色。
手中把玩着玉琢夜光杯,恋雪的嘴角弯的很是玩味。到底是皇家宴会,这玩色倒也是也玩的脱俗。且不说这些少年本身都是千里挑一的好相貌,单是凑齐这样的风格各异,便是难得。而且,舞剑,利器在手,十二个少年没有一个显得娇羞扭捏,即使是红衣的妖冶男子,动作之间也丝毫不显女气,就是另一个世界来的自己,看着这样的一干少年,也只会觉得赏心悦目,而不会感到半分怪异。
脑海中倒是不由得蹦出了以前在某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女大学生都打扮得像妓女,而妓女都打扮成女大学生——偷偷瞄了一眼主位那几位看的有些滋味的天之骄女,恋雪暗暗有些偷笑。这是这个世界上层社会流行的喜好么?当初知道宴会是以酒色相待,她还以为会看到一些半遮半掩的欲迎还拒类的挑逗类节目,直接刺激感官的那种。结果,挑逗的确是挑逗,只是场内这些个明明知道是可供押玩的少年,却无一不是正正经经的公子装扮,倒真真是比那些直接来的挑逗,更为惹得人心痒痒。
又转了一圈手中的夜光杯,恋雪不由得有些奇怪,开席以来,竟是一直未上酒水。即使不是酒色相待,就是寻常宴会,一般酒水也是必不可少的才对。
地毯上剑舞已停,十二个少年收剑入鞘,恭恭敬敬的围站在那里,统一整齐的向席间弯腰行礼。花惜语笑着举了举杯,嘴里连道了三声好,十二个少年自是行礼谢过。动作之间,却是有人从宫殿拐过处推了十二车酒坛过来,十二个少年自行散开,一人走在一车之前,将酒坛依次摆放在每一张席桌之上。
深入席间,难免会被一干世家小姐动手动脚,借机揩油,大家看着也都是别有趣味的哄笑抬杠。主位上席的几位女子都是笑而不语,自然不会出言阻止,十二个少年倒是也没有一人拒绝躲闪,只是神情各异的继续手中动作。恋雪看到站在旁边席位的绿衣少年被撩拨的有了感觉,脸上整个羞红成一片,递过酒坛的手都抖了,倒是惹得周遭笑得更为热闹。
身后禁欲式制服少年接过白衣少年递过来的酒坛,直接开坛将恋雪的杯中满了上。无视于周遭的调笑嬉闹,恋雪看着玉琢夜光杯中那流转着的琥珀色,心头不由的一跳。
竟是……葡萄酒……!
猛地抬起头看向主席的方位。毕禾页身后的少年已将毕禾页手中的夜光杯满了上,韩冰的手中也已经端着隐隐透出琥珀色的杯子,谷家姐妹、钟家姐妹都握着杯子,看样子正先后对花惜语说些什么,而花惜语脸上的笑意未变,看神情应对的很是自如。
微微皱了皱眉头,恋雪看着手中的夜光杯,心中暗暗有些画魂。据她所知,明滨城甚至整个奉临国,这葡萄酒的来路,应该已是基本掌控在毕王府和韩家的手中。而其中的过往流程,她虽不是全权掌握,但也了解其十之**,按正常渠道来说,花王府在不惊动毕王府和韩家的基础上,能一举拿出如此数量的葡萄酒,几乎是不可能的。
主席那边,毕禾页与韩冰显然比陈恋雪更为沉得住气。看了一眼自己杯中的琥珀色,毕禾页连眉梢都未挑一下,韩冰更是稳稳当当的端着手中的夜光杯,甚至连眼神都未投向毕禾页那边。
将两个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英云暗暗挑了挑大拇指,一个赞许的眼神递给欧阳婷。欧阳婷看着英云那副英雄惜英雄的样子,无聊的翻了个白眼,却是冲着郭穆呲了呲牙。郭默对着欧阳婷白花花的大牙不为所动,全做看不见状,自顾自的抬手抿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
李日华看了看小动作不断的三个人,有些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再转头看了看周围几位不动声色的当家、少主,想了一想,到底是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静默,率先起身举杯面向花惜语,说道:“日华嘴拙,不太会说话。不过在这里日华要先借惜语的葡萄酒敬惜语一杯,祝惜语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罢,一抬手,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看着李日华站在那里倒了倒手中的空杯示意自己喝干净了,花惜语愣了愣,却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英云也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用杯子敲了敲自己的桌子,开口说道:“我说日华啊,你难道没留意惜语是特别用的夜光杯配的这葡萄酒么?这葡萄酒可不是你这般喝法啊,竟然一杯干了,难道是当烧酒喝的?”
看着李日华面红耳赤的站在那里,花惜语脸上的笑意更重,嘴上则是柔柔和和的接道:“无妨。李姐姐是性情中人,直爽惯了,这样更是洒脱。姐姐的这杯祝福,妹妹自然是说什么也得应下。”一句话说完,花惜语也抬手干了杯中的酒,连动作都几乎是与李日华同出一辙。
如此一来一往,席下众女子都陆续停下了嬉闹,将注意力放在主位上席这边。
李日华红着脸坐了下来,旁边的少年赶快贴到身前,浅浅摩擦着李日华的肩臂将其手中的杯子满了上,眼睛暗暗扫了一眼全无所觉的女人,少年眼神一淡,又静静退了回去。
欧阳婷看了一眼略垂下头的李日华,眉头一皱,视线却是往上一抬,轻轻巧巧的落到了花惜语脸上:“本以为此次喝的还是十夜香,没想到王君倒是有心,竟然找来了最近风头正建的东部葡萄酒!不枉费我们几个大老远从天池过来,说来还真是有口福。”
闻言,花惜语微微一笑,脸上神情未变,而开口言语的速度,却是明显慢了许多:“众所周知,当今圣上有意于广开海运,我们花王府,自是要全力迎合圣意。父君此次特别从不迷商人那里采购了一批上好的葡萄酒,借惜语生日这个契机,以酒会友,同明滨城各个家族一起,为开拓我们奉临的海运,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说此番话时,席间已没有人动作嬉闹,满席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位王府世女身上。花惜语一番话说得声音不大,音调也算得上是温柔,只是言语之间,字字铿锵,那话语顺着海风,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席间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边话声一落,另一侧的郭穆则在席位上站了起来,举杯敬向花惜语,笑道:“所以说,是难为王君一片苦心,更是我们几个有口福。实不相瞒,自从禾页韩冰她们两个在圣上面前讨了这葡萄酒的引进营生,天池市面上便鲜少能看到葡萄酒。今天若不是托了王君和惜语的福,我都快忘了这葡萄酒的滋味了。郭穆在此谢过王君,同时也祝福惜语,事事如意,岁岁平安。”
一番话说完,整个席间鸦雀无声。恋雪握着手中的葡萄酒,暗暗观察着主位那边每个人的反应。李日华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愣愣的,一副很是摸不到头脑的感觉。韩冰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其心中的想法。钟家姐妹是全然置身事外的样子,神色之间既不会好奇眼下的形势,也不会太过冷漠,那样子仿佛这几个人不过是在聊聊家常。谷家姐妹的脸上亦是了然于胸的神色,似乎眼下这一幕早就有所知晓的样子。李宋秋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而身形却丝毫未动,手中的折扇也合了上握在桌下,隐约的看不真切。毕禾页却是全然不为所动,甚至还自斟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似乎是发觉了她的打量,毕禾页微微的偏过头,视线刚好对上了她的,续而微微笑了一下,冲着自己举了举杯。
连忙抬起杯子示意回礼,再跟着抿了一小口,恋雪看着毕禾页收回了看向自己的视线,不由得暗中呼了口气。另一边,花惜语已是笑着应下了郭穆的话,回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什么,然后两个人便对饮了一口杯中的酒。
不过片刻,席间又恢复了原本的热闹。一片哄笑嬉闹声中,一干姊弟争夺起了十二个少年的所有权,又自是一番争闹抬杠,随着宴会主人花惜语的首肯,十二个少年分别入了席间十二人的席位,几个性急的已然开始剥起少年的衣服来,虽不至于当场开动,可那些随着少年的皮肤大量暴露在空气之中,席间的暧昧之气渐渐浓了起来。
远远回了一杯谷天梅的示意,恋雪抿着杯中的葡萄酒,心在不免有些凛然。看眼下席间的放荡形骸,就好像那之前的紧绷不过是一场大梦一般,然而在场的世家姊弟,哪怕就是道行再浅的,那样的气氛下也不至于不明白,那种气氛,那样的对白,已然称不上是暗示。那是明明白白的警告,不单单是对着花王府,更是对着席间代表的每一个家族。
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之前江南风对她讲过的,奉临由来已久的两派之争,恋雪觉得自己隐隐明白了之前主位那几个人的对话,可仔细想来,却又觉得有些糊涂。这样的场合,这样一幕,是作秀?还是有备而来?是谁主导?又是何种意图?她从没听说过葡萄酒在奉临的引进是在圣上那里备了案的。而且若是真有此事,花王府又怎么可能会不知情呢?
身侧的少年将空了的杯子满了上,恋雪浅浅道了句谢,那少年的身形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规规矩矩的退到了身后,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