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江山)-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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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长街萧瑟,静静的不但脚步声,就算是心跳声依稀都能够听到。
三更的确又名夜半或者子夜,也是古代计时的第一个时辰,更是夜色最深重的一个时辰。黎明前的黑暗也不如此刻黑暗,传说中阴间的鬼怪,通常都是会选择这个时刻出来活动。
萧布衣也觉得自己有点像孤魂野鬼,长街没有什么光亮,只凭星月微淡的光辉分辨出建筑的轮廓。
天上明月如钩,繁星点点,望过去有着说不出的明亮。
出了大宅后,萧布衣有些犹豫,想了半晌,顺着左手的方向走过去,不到片刻,察觉到什么,霍然转身,一人幽灵般的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灼灼,有如厉鬼般的眼眸。
萧布衣见了却是笑了起来,“尉迟兄,真的是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的身后的人就是尉迟恭。
萧布衣心道看起来历史大方向还是不错,最少尉迟恭现在还没有闯出名堂,要有事情也是唐朝的事情。
他口气诚恳,态度真诚,尉迟恭如何看不出,本来铁板一样的脸上现出一丝暖意,“萧兄果然聪明。”
“鱼翅通尉迟,我要是不知道尉迟兄的大名,也想不到是你找我。”萧布衣笑道:“其实你要找我,直接来商队就好,费这么多周折做什么。”
尉迟恭沉吟片刻,“我只怕他们又以为我来要钱。”
“别人的看法真的那么重要。”萧布衣微笑起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刘武周找你做什么?今日出手救我一命的是否就是尉迟兄?”
尉迟恭赞赏的望着萧布衣,“萧兄为人随和,做事果断,难得的是头脑也很聪明。不错,出手荡开杀手一刀的是我。刘大人找我,却是想要帮我。”
萧布衣听到尉迟恭对刘武周的口气突然变的恭敬起来,倒是有些愕然,“他帮你什么?”
“其实我在鄯阳犯案,鄯阳的通缉捕文已经到了马邑,”尉迟恭叹息一声,“我不知道原来刘大人也是侠义之士。他知道我是尉迟恭,并不抓我,却是冒着丢官的危险压下捕文,当下匹马去了鄯阳,调解这件事情。后来不知他是如何处理,鄯阳那面竟然撤销了我的捕文。当他知道我想投身军旅,更是一力举荐我去高阳从军,虽然是从兵士做起,尉迟已经感激不尽。”
萧布衣心中暗凛,知道这个刘武周果然好手段,绝非等闲之辈。
刘武周并不知道历史,却知道尉迟恭这种人杰迟早会出人头地,如此一来,他的一番波折在尉迟恭眼中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以后不管如何,只要尉迟恭不死,总有为刘武周效力的时候。他不过是辛苦了几天,却得到尉迟恭一辈子的感谢,以后得到的回报那是不言而喻。
尉迟恭见到萧布衣脸色阴晴不定,忍不住的问道:“萧兄难道觉得我不应该去从军?”
萧布衣回过神来,摇头道:“丈夫当学班超弃笔从戎,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再好不过。我只恨没有尉迟兄的功夫,不然也当随你一起去从军,扬名沙场岂不更好。”
尉迟恭摇头,“萧兄绝不可妄自菲薄,你功夫虽然不行,可是气量宽宏,有容人之量,加上裴阀的赏识,我只怕你不日就会炙手可热。”
萧布衣笑笑,“尉迟兄既然得到刘大人的举荐,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转瞬有些恍然,萧布衣感激道:“尉迟兄可是知道我和梁子玄的事情,所以留在这里保护我几天?”
尉迟恭凝望萧布衣良久,这才说道:“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萧兄的一双眼睛。萧兄说的不错,尉迟有感萧兄的恩德,这才想趁萧兄出塞之前,略尽绵薄之力。只是想到以后你要出塞,我在高阳,塞外苦寒,戎马难料,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他口气中有了感情,萧布衣却是热血上涌,知道他对自己也是情真意切,“那尉迟兄,算了,不问也罢……”
“你是想问我既然决定暗中保护你几日,为什么还是邀你出来?”尉迟恭问。
萧布衣倒升起知己的感觉,索性大方道:“的确如此。”
“如果不是今日萧兄性命攸关,我倒的确不会出来。”尉迟恭凝望着萧布衣,“萧兄骨骼不错,其实是个练武的料子,可惜没有遇到名师,还不知道今天你的刀法是和哪个学的?”
“我是自己瞎砍。”萧布衣苦笑,心中一动,“尉迟兄可是想教教在下?”
尉迟恭笑了起来,“只是瞎砍就杀的几个杀手胆寒,萧兄倒是真让人不敢小看。教你倒是不敢,不过我看你刀法实在有很多问题,而且基本的东西还不甚了然。”
他说到这里,以手做刀,连砍了两下,“你这上手刀连砍两下很是威猛,而且不依常规,乍一出手的确让人措手不及,可是刀法不依常理固然诡异,但是不依刀理,难免有破绽。”
萧布衣见到尉迟恭以手代刀,手法明快,不由艳羡,心中又忖度,我这种砍法叫做什么上手刀,这我倒不知道。虽然不明所以,可是终于有人指点,难免心中兴奋。
六十三节 高人指点
尉迟恭见到萧布衣的艳羡,并没有什么自满的意思,相反诚恳的说,“萧兄,我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你大可指出,草莽之中,我不过算是初窥门径,对你要是班门弄斧,希望你不要见怪。”
萧布衣心道,果然是功夫越高,反倒谦虚,只有那种半瓶醋一样的人物才是嚣张的不可一世,“尉迟兄是教我武学的道理,也是教我保命的方法,我如何会怪?”
尉迟恭一笑,知道萧布衣明白,不由惺惺相惜。
萧布衣武功比起他而言,差的太多,可就萧布衣的这份豪爽和真诚,已经让尉迟恭认可他这个朋友。
“上手刀连砍固然能让人出其不意,却也有极大的隐患,那就是中下盘有了破绽。”尉迟恭以手作势,“如此一来,你砍起来固然力大,但是提刀却是势弱,别人看穿你的虚实,知道你的走向,很容易压住你的提势,攻你的中下盘,那样你则危矣。”
萧布衣只是一想,就已经恍然大悟。
当初杀手一圈一撩,好像简单,又似高深,实在是因为那人也明白这些基本的道理。他自练的刀法看似唬人,开始斩断突厥兵的马蹄,后来一刀震三人,可落到行家的眼中,那实在不足一提。
“他只要一圈反撩,或者顺刀斜削,都能逼你弃刀,”尉迟恭说出了当初的情形,微笑道:“不过这也并非无法破解。”
“如何破解?”萧布衣精神一振。
“以矛破矛,以盾破盾。”尉迟恭用手一比,“他以压用黏,以巧破力,可你只要会了刀法的缠字诀,以缠破黏,他不见得能让你弃刀。”他边说边比划,随便捡了两根枯柴,一根递给萧布衣,效仿当初的情形。
他挥柴做刀,当头砍下,竟然和萧布衣的出招一模一样。
萧布衣反手挡住,枯柴一圈,压住了尉迟恭的攻击,再一反撩,直奔尉迟恭的胸口。
他记忆奇佳,尤其生死关头的那一刀更是难忘,这下使出来,竟然和当初的情形丝毫不差。
尉迟恭微微点头,心中称许萧布衣的聪明。
有些人不停的在一块石头上绊倒,萧布衣却能够吸取教训,无论从自身,或者从敌人的身上。
见到萧布衣的反击,尉迟恭不紧不慢,只是手腕一翻,枯柴螺旋般一转,竟然缠住萧布衣的枯柴,再是用力一绞,萧布衣拿捏不住,枯柴脱手飞出,不由愣在当场,转瞬大喜若狂,“此招甚妙。”
尉迟恭笑道:“这些不过都是刀法中的技巧,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萧兄不缺应变的功夫,比如说那一拳……”
萧布衣多少有些脸红,“我那是迫不得已,倒让尉迟兄见笑。”
尉迟恭正色道:“生死相搏,有什么见笑之说。就算武学大师,对敌也是攻其不备,你技不如人,难道就束手待毙?我只想说的是,萧兄应变之快,就算我尉迟恭都是自愧不如。那一刀扎的好,扎的妙,招式中不也有虚虚实实的道理?”
萧布衣得到尉迟恭的夸奖,心中振奋,“那我如何防备他顺刀削过来?”
“其实这也不难,刀法招式无穷,只要随机应变,不拘一格。刀分多种,我倒不及和你详细解释。”尉迟恭捡起枯柴,递给萧布衣,“大刀发明伊始的时候,只有斫砍劈勒几种手法,后来经过武学名家发展,这才有了各种功夫套路,你按照自己想的削我一刀。”
他挥柴劈下,萧布衣一格反压,贴着枯柴削过去。
这要是长刀,对方躲闪不及,多半几根手指落地。
尉迟恭只是一笑,手腕一提,竟然挂住萧布衣的来势,回肘反击,到了他脸颊才是倏然而止。
他没下重手,不然这一下要是击实,萧布衣最少掉了几颗牙齿。萧布衣却已经苦笑,“原来武学果然博大精深,我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见到尉迟恭的招式变化无穷,萧布衣多少有些沮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有这种境界。
尉迟恭却是扳脸说道:“萧兄,武功不如也就罢了,可是若是志向不如,那我就无话可说。”
萧布衣心中感激,振奋精神,“还请尉迟兄教我。”
尉迟恭一笑,这才继续说道:“大刀看刃,只是刀刃的功夫,就有劈,斩,撩,抹,刺,压,挂多种,如果刀背,刀身,刀萼,刀柄都算打击对方的兵刃,那更是变化多端,难以尽数!”
萧布衣没有想到只是一把刀竟然有这么多的名堂,不由叹服,心道古人倒是把冷兵器发挥的淋漓尽致。
“单刀看手,双刀看走,萧兄好双手使刀,力道当然十足,但是失之灵便,但是若能善于利用腕指,可以弥补这些不足。”尉迟恭边说边练,给萧布衣讲解各种基本常识。他是高手,招法凝练,每一种讲解都是让萧布衣霍然开朗,受益匪浅。再加上尉迟恭这种高手和他对练,更是萧布衣千载难逢的机会。
萧布衣这才明白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道理,和尉迟恭这种高手对招的妙处,最少他这几个月来都是无法领悟。
长夜漫漫,长夜又是过的极快。
天边现出一分淡青曙色的时候,尉迟恭这才停止了讲解,微笑道:“不知道萧兄记住多少?”
萧布衣闭目苦想,半晌才苦笑道:“不算太多,只可惜长夜苦短。”
他说的矛盾,尉迟恭当然知道他的不舍,“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萧兄其实天赋极高,这绝非尉迟的违心之言,尉迟武功只算得上平常,我怕太多的讲解反倒束缚你的见识。”
“尉迟兄真的用心良苦,布衣不知何以为报。”萧布衣知道尉迟恭的诚恳,更是感谢。
“好好的活下去,这就算对我最好的交代。”尉迟恭笑了起来,“这里有本刀谱。”
尉迟恭伸手入怀,掏出一本薄册子,递给了萧布衣,“我今晨就要出发前去高阳,不想再耽误,只希望这本刀谱对萧兄有用,也希望萧兄以后不为长刀所束,别出机杼。”
萧布衣翻翻册子,才发现很多讲解和尉迟恭说的差不多,最后才有几招,这才真正明白尉迟恭的苦心,他以多年的经验教给自己,和自己对练,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很快领悟用到,不为杀手所趁。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尉迟恭拱手告别,“只是男儿志有四方,萧兄,山高水青,只希望后会有期。”
他说完这话,霍然转身,大踏步离去,再不回头,萧布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敬仰,喃喃自语道:“今日一别,我也不知何日再会。”
六十四节 万事俱备
萧布衣心中感动,他不过给了尉迟恭一片树叶,尉迟恭却还给他整个森林,凝望着尉迟恭过了长街拐角,消失不见的时候,这才又翻了下册子,心中激荡。
这一夜的功夫,已经远胜他几个月来的独自摸索,他心中暗道,只要再练几天,碰到当初那个杀手也不用再摆空城计。
杀手的招式巧妙,让他有些心寒,只能用空城计退敌,可那不过是几个时辰前的事情,如今的萧布衣仔细一想,觉得他们也是不过尔尔。
天边曙色渐现,马邑城已经有了人声鸡鸣。
古人习惯早睡早起,安寝多早,起床更早,这个时候如果按照萧布衣那个年代推算,也就是早上三点多而已,可是做小生意的已经起床准备,赶集的也已经在路上。
萧布衣倒有些困意,只是心中还有兴奋支撑。
回到商队大宅的时候,天色微亮,曙青的天色有了金边,只是日头还没有破云而出,等着时机。
才到了大宅门口,就听到里面的鸡飞狗叫,萧布衣有些奇怪,听了下,不由有些歉然。
原来这里的宅门是里面反扣,也就是只有里面的人才能打开。
清晨开门下人发现宅门大开,怀疑出了窃贼,这才惶惶。
等到听说是萧布衣出门,下人虽然有些不满,可是人家是裴阀的红人,倒没有说什么。
“萧爷,回来了?”李志雄讪讪的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萧布衣,仿佛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