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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重生江蓠-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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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下一刻,将如灰飞烟灭。

白姨娘的美,是天真被粉碎前凝结的那一刹那。

在进入杜府做妾室之前,白姨娘的身份是官妓。而沦为官妓之前,她的身份是白家小姐,白府嫡幼女。

白是一个并不太长剑的姓氏,而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的白府那便是先先帝的宠臣——白太师府上了。

白太师为官如何就不说了。总之他是先先帝身边一等一的宠臣,而他又实在是一个好父亲。白姨娘说是锦绣丛中长大一点也不为过。她自己就养了一个专给她调胭脂水粉的班子。一共有十几个人,什么都不做,专调胭脂水粉。

其中两个是读过医书的,只研究方子。其余则是动手的,→文¤人··书·¤·屋←有管花的,有负责蒸馏的,还有专门挑匹配的瓷盒的。

而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先帝驾崩,先帝继位。先帝的第一把火就是扳倒白太师,吵架抄了足足三月。除了白府,与白家来往过密的,亲戚关系的,无一幸免。自此,白太师一党从朝堂上销声匿迹。

白太师斩首示众,白家女眷归入贱籍。而白姨娘,沦为官妓。

从失去童贞的那晚起,白姨娘的眼中就开始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绝望之光。尽管倾倒在她裙下的五陵子弟越来越多,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佳人一笑。

可是白姨娘从来不笑。

哪怕当时还不是杜大人的杜大人为了帮她赎身,费尽心思,瞒了她的身份,花费千金才摆脱官妓身份时时,白姨娘也没展露一下笑颜。

杜大人的家境并不优渥。他进京赶考,在同窗的撺掇之下才偶然去那么一回妓院,还怀的是看热闹的心情。没想到遇见了白姨娘,一见倾心。

白姨娘就似他心上的一剂毒药,见血封喉也在所不惜。

后来白姨娘有了杜若蘅。她经常自己抱着孩子,披散一头黑发,不施脂粉。杜若蘅的黑眼仁里映着一个面色苍白,目如点漆的女子,她伸出手去抓散落的发丝,又想去摸那张看上去无比脆弱的脸。

白姨娘的声音如泣如诉:“你的外祖是一朝太师,你天生就是千金小姐,是人上之人。”

直到白姨娘去世之前,杜若蘅从来没出过她们那个小小的院子,也从没见过白姨娘、奶娘以及两个丫鬟以外的人。

甚至连杜大人,她见的都不多。

她一直记得白姨娘的声音,如同残月下幽怨的琵琶,一遍又一遍细致地向她讲述太师府的繁华。

讲着讲着,白姨娘会突然哭起来,然后突然狠狠一掌抽在杜若蘅脸上:“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女儿!我没有孩子,我是太师府的小姐!我怎么会有孩子!你是从哪里来的贱婢!”

这时候奶娘就会冲过来,一把抱起杜若蘅,跑到一边躲起来。剩下白姨娘一个人歇斯底里。

有时候白姨娘抱着杜若蘅在榻上,教她念诗词,教她侯门公府里的规矩。请安时该怎么屈身,头应该垂至哪个角度,扇子应该如何轻摇。

若杜若蘅坐卧时膝盖不小心打开,白姨娘就会狠狠踩上去,骂道:“你是婊*子吗?!”

她记得最深刻的是白姨娘跟她说嫡庶之分。白姨娘的黛眉轻轻抬起,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尖利:“我娘是堂堂太师夫人,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去的。甘愿为妾的都是贱婢,生下来的也是贱种。你记住,你是太师府的千金,你将来一定是要坐大红花轿,要去侯门公府做正室夫人。”

那个晚上,杜夫人突然被白姨娘的奶娘请了过去。

奶娘的脸上满是泪痕,已经泣不成声,跪在地上:“夫人,您去看看我们小姐罢。她不行了。”

白姨娘平躺在床上,身上穿戴得整整齐齐。见杜夫人来了,她猛的伸出双手,一把抓住杜夫人的手,眼里射出疯狂的光:“夫人,求你给阿若一个名分,把她当成你的女儿来养罢。求你……”

彼时,白姨娘的肚子里坠了一块金子。她明白,她不死,就将是杜若蘅这一辈子永远挣脱不掉的污点。罪臣之女,妾室所出……

而她死了,杜夫人也才能放心地将杜若蘅当做嫡女来养。

这一世,只有她自己知道。曾经她是多么心高气傲的千金小姐,想着若要嫁,便嫁天下一等一的男子。

后来,在灯红酒绿的妓院。只要足够有钱,那些人也许连“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都未曾读过。可是他们嘴里吐着令人作呕的酒气,爬上她清净洁白的身子。

这一世,她最终被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纳为小妾。

这一世,脏得连她自己都难以面对。

杜若蘅童稚的眼睛目睹了一场丧事。虽然她尚不知道死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感觉到有一个与自己休戚相关的人不在了。她有一双因为绝望而惊心动魄的眼睛。那漆黑的眼睛一直留在杜若蘅的记忆里。

她凭着本能在杜夫人跟前露出乖巧的笑容。

一直到白姨娘死去,杜大人也未曾见过这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冲他笑一笑。

年岁渐长,杜若蘅好像真的就是杜夫人亲养的嫡女。她知礼节,温柔和气,还有一张漂亮得令人嫉妒的脸。而这嫉妒却被她的春风一笑所融化。

没有从那张无害的脸上能看到底下的暗流。她一直记得,她生来就跟周围那些人不一样,她注定要进高门大户,做堂堂正正的正室夫人。那里才是原本属于她的世界。

——————

“小姐,姑爷的话不能信啊!”奶娘上前紧紧抓着杜若蘅的双手:“儿子,那是一个女人立身的根本。不说您以后还能不能有儿子,若是夫人她有了儿子,地位就稳固了,以后还怎么扳倒她?”

“再说,姑爷说的好听,不拦你们母子亲近。但那也只是他说说而已。夫人,怎么看都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进门这些时日,姑爷也没拿捏住夫人哪!一旦夫人有了儿子,您又日日杵在她与小郎君跟前,夫人怎可安心?到时,您岂不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杜若蘅感激地拍了拍奶娘的手,微微惊恐到:“奶娘此话,未免将人心看得太凉薄些。夫君他对我一往情深,夫人也想来宽厚,怎会谋害于我?”

“哎呀,我的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奶娘急了,脱口而出,抓着杜若蘅的手也更紧了些。

杜若蘅的脸都皱了起来,是六神无主的模样:“那依奶娘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孩子断断不能给夫人!”

“可若是夫君非要给,夫人也不推拒。我又怎能说不呢?”

奶娘只是听了徐楚良的话深觉不妥,一门心思劝着杜若蘅千万不能将孩子给沈江蓠,却并未想出完全的方法,于是迟疑到:“姑爷对小姐也不是全无情意,若再跟姑爷闹闹,或许他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杜若蘅皱了皱眉,泫然欲泣的模样:“奶娘,俗话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夫人没了,我的孩子是不是不用给任何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像是走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段。

第77章 变故

沈江蓠召集了自己手底下所有人来院子里说话。其实她要说的也不多;就三点。第一是所有人不准踏足杜姨娘的院子。那边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插手。若是那边有人相邀,事无大小;一律上报。

第二则是任何人不准拿任何东西给杜姨娘的人;一根针一条线都不行。

第三则是若杜姨娘派人送东西过来,都接下呈到她面前。

众人唯唯诺诺听沈江蓠说话毕;才各自散开。

有些蠢笨的不知其中利害,想不通沈江蓠此举何意。也有灵透的明白自家小姐这是在撇清干系;准备自保。谁人不知杜姨娘得宠?而且现在怀了孩子。说起来,夫人在姑爷跟前的地位可是越来越尴尬了。这孩子要是生下来,往后杜姨娘在这府里怕不是要跟夫人平起平坐?若是孩子没生下来;出了任何一点差错;谁不疑到夫人头上?

唉;夫人眼下怕是左右为难罢。

人都散了之后;只有听琴、写意两个在沈江蓠身边服侍的大丫鬟留下。沈江蓠差遣听琴去端些果子来,又叫写意把挽春叫来。

挽春也是刚出主院没多久,就被写意又叫了回去。

沈江蓠示意写意带上门出去,便对挽春说道:“这几日你留意看一下杜姨娘请的安胎的大夫是哪位。看清楚了,你再去嘱咐大夫几句话,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杜姨娘的胎,而且若杜姨娘问起胎像,叫大夫只回说稳健,还要向她作保这一胎必是儿子。”

挽春知道事关重大,但又想不通沈江蓠此举何意,便说道:“小姐恕奴婢大胆说一句,若是杜姨娘这胎不平安才是天大的喜事。小姐要保她的胎做什么?就算小姐不愿意做那些没良心的事,不管她也就是了。”

“你还没看清楚杜姨娘为人。你以为我不管她,她就不招惹我了?”沈江蓠起身从匣子里拿了两锭金子给她:“你拿去打点,事情妥当了我再赏你。”

“奴婢不敢。”挽春赶紧屈身接了,又说道:“杜姨娘说到底只是个姨娘而已,她还敢盘算小姐不成?不说其他,小姐是堂堂正室夫人,莫说骂她几句,打她两下,若真的出事了,把她发卖了,姑爷都没得说。小姐动动手指头,都能压死她!”

沈江蓠闻言噗嗤一笑:“她又不是买来的,你当说卖就卖了?赶紧去罢……”

——————

萧栖迟本是奉旨回京,一来是备陈边境战况,二来也是劳苦功高,算是回京休假。趁着这机会,他自然要与同僚、朋友们畅快聚聚。

枢密院、兵部都是与他紧密相连的部门,自然要拉拉关系,送送礼。将来在战场上,要人要钱都好开口。

他在边境佛挡杀佛,神挡灭神,搞得北蛮军队见着“萧”字军旗就绕道跑。滁州一带太平不少。他的赫赫战功肯定不完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他跟京城里的这帮高官关系好,他手底下就钱粮充足,从不拖欠军饷,军队里装备又好。谁不知“萧家军”是所有军队里的高帅富?

回来了也少不了要见祁年。祁年在自家花园里预备了丰盛的宴席请了一大帮子人。如今他们都是做官的人了,不好再去酒楼。集会都是在各家府中。

萧栖迟听说祁年娶了宋辛夷,眼中满是促狭之色,端着酒盏走到祁年跟前,一个劲儿地笑,问他:“嫂夫人可知道你当年背地里如何嚼说她的?”

吓得祁年赶紧捂他的嘴。

周围众人都笑起来,对萧栖迟说道:“萧将军有所不知,如今咱们的祁大人可是以夫人为尊。”

萧栖迟诧异地望了望祁年。祁年有些不好意思,搡了那人一下:“胡说!她一介女流,自然是她以我为尊。”

“只盼祁大人回了主院也能这般硬气……”众人又都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祁年自己也笑了:“我不硬气!怎会两年抱三个孩子!”

这倒是大实话。宋辛夷嫁过来没多久,便有了身孕,头胎还是一对双生子。生了孪生兄弟没多久了,又怀了一胎,才生下来三个月,是位千金。

说到三个孩子,祁年又得意了,一把挽住萧栖迟的肩头,凑近了说道:“这么些年也不知你在想些什么,似我这般,娶了老婆,有了孩子,多好!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有没有上心的姑娘?还有,我跟你说,还是咱们京城的姑娘好。我听说,滁州那边的姑娘,那皮肤,都能磨沙子。”

萧栖迟从后面敲了祁年一下:“瞎说!我们滁州的姑娘个顶个的漂亮。”

祁年嗤了一声,道:“这才去了多久,还‘我们滁州’!以后还不定是谁的滁州呢!”

萧栖迟听这话里有蹊跷,拉着祁年到一边,问到:“可是朝廷里有什么动向?”

祁年警醒地朝众人望了一圈,只见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说胡话的说胡话,都是三分醉了,也没人留意他们。于是压低了声音跟萧栖迟说:“最近听到些风声,说有大动作。”

“到底怎么动?”

“你有没有听说过楚阆风?”祁年问了这么一句。

萧栖迟握酒盏的手爆出了青筋:“听说过,不是状元么?”

“就是他了。听说他上了一道折子,深得陛下赏识,要大动军队。据闻主要变动是以后将领直接归陛下和枢密院调动。军队不动,但是所有将领三年一换。你现在领的‘萧家军’可能要换给马二那个泥腿子……”

祁年话未完,突然被一阵碎裂之声打断。他赶紧看萧栖迟,只见他面色铁青,那只青瓷酒盏已被他生生捏碎。

这一套玩意儿萧栖迟从前在历史课本里见过,几乎就是宋朝更戍法的翻版,只不过宋朝是将不动兵动而已。这样一来,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皇帝老子是放心了,可他们这些在外打仗的是真要了命了!

祁年他爹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一品武将,日日行走于皇帝跟前。祁年这消息铁定是□□不离十的。徐楚良,你真的是个能人!

第二日起,萧栖迟跑动得更加勤快。他虽然战功显赫,是朝堂上风头最盛的年轻将领,奈何到底只是年轻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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