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凉缘-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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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樵摸了摸鼻尖,觉得心烦。
“哭什么,这就受不了了?”
陆然张了张嘴巴,泪眼迷朦地看着他,甚是狼狈,脸上的妆花了,被泪水冲得沟沟壑壑的。只是那饱含水雾的眸子,凄楚涩然,我见犹怜。
若说不恼,那是假的,她心说高樵,说句安慰人的话,你会死啊!
高樵转开了脸,没心情看她,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吃晚饭了吗?”
陆然顿了顿,一阵狂喜,他还是不忍心了吧?
“没……没有。”她抽噎着,愈发显得娇柔可怜,她此时一副梨花带雨春含露的样子,大概没几个人能抵抗得了。
“那就去洗洗脸,陪我吃顿饭吧,我家老太太送饭过来,这会子该到了。”他说得漫不经心。
陆然希冀明亮的眼神,又一下子黯淡了,破灭了,他分明是在撵人。
她再怎么执拗,也不可能在高老太太面前放肆吧,这不是她露脸儿的时候。
“那我先走了。”她依依不舍,却也有些恨意。
高樵掐着眉心,没看她,也没理她。
房门打开了,然后又阖上,归于沉静。
直到眉心都掐红了,高樵才停手,他知道自己这会子,是彻底郁闷了。
他在想:如果刘子叶也这样黏缠着他,哭着闹着不离婚,大概他早铁了心,大笔一挥:离。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在他这里,不好使。
……
钟立维坐在车里接电话,始终没插一句话,静静听着,容长的白净面皮也还算平静,只是渐渐的,那神色越来越不耐,他刚刚才发现,原来高樵絮叨起来,快赶上一个老女人了,也是如此的鸹噪烦人。
他抬起另一只手,在脖颈处捋了捋、顺了顺,然后再次抬眼往楼上瞧了瞧……那灯光还在那里,还是那么亮,于是,那股子不耐又多了一点儿,心口上,又添了一点儿堵。
高樵说,安安今儿下午去看他了……他后面啰嗦的什么,钟立维再没听进去。
他就知道,她一准是去看那个人,高樵只是顺带的。可能怎样,眼睁睁的,自己却阻止不了,只能由着她去。
这种无力感,令他挫败和焦躁,他觉得烦。
今儿公司有些重要事情,还有几个视频会议……他忙了一整天,顾不上喝一口水,好在有安安给他的喉糖,他时不时拿出一颗来,压在舌苔下,感觉嗓子好多了。可这会儿,他又隐隐觉得疼起来,还很干,干得象裂了一道缝儿似的。
右耳发烫,他把手机倒到左手里。
只听高樵说:“……哎,你说做人的差别咋这么大呢,同是一个老爹播的种儿,性子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模样儿也不像,安安吧,一看那眼睛就是随了陈德明的,自不必说。陆然呢,和陈德明没一点儿相似之处,大概随了她那个妈吧,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老陈家的种儿?”
钟立维一皱眉,没心思搭理他,简单说道:“胡说什么啊,这是你该关心的事儿吗。得了,该操心什么操心什么吧。”
高樵没好气地说:“也是,我自个儿还一脑门子官司呢。”
“我得吃饭了,饿着呢,那回头联系吧。”
高樵却没有马上收线,抱怨了一句:“我这没躺几天呢,就想重返江湖,再展雄风了,这苦哈哈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儿啊!”
钟立维撇了撇嘴:“自个儿作的,熬着吧!”
“今儿你可没上我这儿报到呢,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我说,这会儿你跟哪儿甜蜜呢?”
钟立维气乐了,啐了一口:“好象你多大脸似的,再说我不是刘子叶,更不好同志那口儿!”
高樵嘎嘎就乐:“哎,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就跟安安打了俩照面儿,就觉得好象,我们打上辈子就认识了似的,无话不谈,谈什么都行!唉,真是种奇妙的际遇,没有过,没有过哇!”
钟立维半天没接话,仿佛看到那厮摇头晃脑的欠扁样儿。
高樵问:“哎?受打击了!”
“没!”
“切,我还不知道你!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姐俩儿同时出现在我房里,你说我该向着谁?越想吧,心里越别扭,然后我就特能理解,那天你去机场替我接人,事后为何会发那么大火!”
钟立维沉默了一下:“懒得跟你说了,挂了啊,回见!”不待对方回应,真的就挂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钟立维用手机抵着下巴,出了神。言酯駡簟。
他从公司出来前,打电话给安安,问她晚饭想吃什么,安安病恹恹的,一点儿精神头也没有,说自己没什么胃口。他仔细听了听,她通话的背景有些嘈杂,嗡嗡的,仿佛不止一个人,他猜想是公共场合,只是不确定在哪儿。
这会儿想起来,按高樵的说辞,他推测:那时她已经从医院出来了,那有没有恰巧遇到陆然呢?如果遇到了,她们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吧,就陆然那脾气……
钟立维哼了一声,小聪明有余,大智慧不足,哪里比得上安安,这点儿,安安倒是随了董鹤芬,一样的精明能干,可就是吧……想到这里,他心里拧巴了一下,再次抬眼看了看楼上,觉得那片亮光有些碍眼。
安安的坏情绪打哪儿来的?是因为陆然,还是因为……那个人?
他又坐了一会儿,这才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子上楼。
站在门口,歪着耳朵听了听里面,电视机好象开着,闹哄哄的,他用钥匙直接开了门。
安安懒洋洋半躺半靠在沙发上,往嘴巴里塞着东西,看到他进来,并不感觉意外,只是黑亮的眸子从电视画面上,移到他身上,翻着眼睛看了他一下,又马上撤回去了,一只手,继续往嘴巴里填东西,咬得嚓嚓脆响。
钟立维眉尖一蹙,一眼瞥过去,她身前的小几上放着几个花花绿绿的包装袋,不用再看,他就知道那是什么。
她打小就特别爱吃这些,薯片,虾条,脆饼,之类的膨化食品。
他大步过去,先把手中的袋子放小几上,然后猫下腰看着她,画面被挡住了,她嘴巴微张,两只眼睛象玻璃弹珠一样,眼波流转,星眸闪烁,一秒就落在他脸上,他呼吸一顿,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她不善地盯了他两秒,又一片薯片进了嘴,他只来得及看见她几颗小白牙,然后又是咔嚓咔嚓的,咬得脆响,仿佛齿间咬着谁似的。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劈手夺过她吃剩的小半包,大掌扫过桌面,风卷残云一般拢了一怀,然后一阵风冲进厨房,统统丢进角落的垃圾筐里。
返回客厅,陈安已经坐起身,黑宝石似的眸子又圆又大,咻咻地瞪着他:“你要干什么,你凭什么管我?”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身上指不定瞬间被戳出多少洞来赣。
这架势,岂止有点儿凶,是很凶,气恼到不行。
钟立维漫不经心扶了扶下巴,略略判断了一下,这肯定是遭遇了陆然,不然她不能这么失控。
他不理她,弯腰将精致的餐盒一一摆开,陈安不自由主的,随着他的动作,一个盒子一个盒子地望过去,绯色的三文鱼、透明的刺身、黑钻石一样的松露片,鲜亮松软的煎鹅肝……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钟立维不动声色塞给她一片湿纸巾,然后又抽了一片,慢慢擦着手,再抬眼看过去,她出其不意拈了一块三文鱼寿司塞进嘴里,或许是饿抽抽了,她很快又捏了一颗丢进去……
钟立维擦净了手,将一双筷子整齐地摆到她面前,这才斯斯文文地坐在她旁边,拿起另一双筷子。
他慢慢咀嚼着,不时侧头看她的吃相……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会儿半盒下去了……嗯,上辈子肯定是一饿死鬼投胎的。
“别告诉我,你中午什么也没吃!”
“……唔……本来就没吃!”她终于腾出嘴回了一句。
钟立维真想伸手掐她脖子:“干什么不吃?”
“没空!”多简单的回答。
这下钟立维没脾气了:“你那个破工作,值当的这么拼命了?”
安安拿眼剜了剜他,他便住了嘴,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她和家里断得干干净净。如果血缘也可以斩断,她早挥剑砍了,砍得一点儿不剩,她有时候有股子执拗的狠劲儿,不留退路、不计后果的决绝……有时候,他怕,怕这样的安安,怕有一天,她也会这样对他。
“慢点儿吃,我又不和你抢!”他嘀咕了一句,掩饰了心里的不安。
陈安不由怔了一下,还真是这样,她小时特贪吃,胃口简直好极了,吃一肚子香喷喷的肉肉,丢他一桌骨头,而他呢,从不和她争,不争吃的,不争穿的,也不……争宠。想起温柔高贵的钟伯母,她心里总是软塌塌的,暖洋洋的。
钟立维看她走神,用筷子另一头敲敲她手背:“吃啊,发什么傻!”说着又把餐盒往她那边推了推。
她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柔软而温情脉脉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他脸上荡了一圈,又一圈……钟立维立时心跳如雷,宛若战鼓。那眼神啊,柔得象云,软得象雾,轻得象风,他的意识也跟着飘飘摇摇的。
“干嘛这样看我?”他紧张地挠了挠额角。
陈安自知会错意了,不由收回眼神,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自己的。
他兴起了作弄她的念头:“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陈安差点噎住。
“看上了就直说,用不着向我暗送秋波!”
陈安搭腔:“还能再直接点儿不!”
他笑嘻嘻的:“行,咱们马上洞房!”
陈安干脆翻着大眼看向天花板,嚼啊嚼啊,咬呀咬呀……
眼见着一袋子食物没多少了,陈安依然意犹未尽的样子,电话却在这刻响了。
钟立维就一皱眉,好不容易这顿饭吃得和和美美,就不能晚来一会儿,等他们落了帷幕呀,真是的。
陈安起身去接听,是父亲陈德明,她立时黯然了。
陈德明的声音低沉如钟鼓:“安安,奶奶今天回家了。”
陈安顿了一顿,说:“我会过去看她老人家的。”
“明儿吧,就明儿如何?正好然然也在,我们全家聚一聚。”
“不!”陈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安安,别任性,她们不是别人,是你的继母和妹妹。”
“可奶奶立下规矩了!”
陈德明有些气:“从现在起,这规矩改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陈安不由握紧了手机,冷着脸坚决地说:“我不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
“您别难为我,也别难为您自己!”
“安安!”
陈安慢悠悠地说:“家和万事兴,在我们这里,行不通的,没用的。言酯駡簟”
陈德明耐心地说:“是你不想,还是不能?安安,你和然然都长大了,也该懂事了,你们是姐俩儿,亲姐俩儿,是爸爸的手心手背,爸爸不想看你们这样不睦。然然纵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都过去了,你还能记恨她一辈子不成?”
陈安冷笑:“如果这样的伤害也算犯罪,我早把她告上法庭了,我会牢牢记着她,记她一辈子!因为是她破坏了我的幸福,我一生的幸福,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又是怎么过的,您知道吗?爱又不能爱,恨又不能恨,我怎么可能会放过她?您还让我和她握手言欢,您不觉得是天大的笑话吗,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您何必为难我,我做不到!”
陈德明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说:“安安啊,爸爸不逼你和然然握手言欢,坐下来一起吃顿饭总可以吧?”
“何必呢,面对那张脸,面对我们横眉冷对,您咽得下去?让奶奶看着我们那样,她老人家心里能好受?”
陈德明有些忍无可忍,威严地说:“别把奶奶搬出来!安安,你是姐姐,又受了那么多年的高等教育,怎么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一点儿容忍的度量也没有?难道是爸爸看错你了?”
陈安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爸爸,您知道什么?您什么都不知道!我和她的点点滴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是我该怎么对您说呢?
她只觉得难过,难过到了极点,她的眼睛里,凝了两点泪光,于是眼前明亮的光,也变得朦胧不清。
后背一暖,有两只手按在她肩上,她觉得眼前又明朗了,脑袋里,也清醒了一点儿棂。
她说:“当年那件事,您承认是她做错了?”
陈德明道:“是,是然然做错了。”
陈安立即说:“那好,我可以和她……她们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但是结果会怎么样,是不是达到您预想的那样,我不敢保证。”
“安安,爸爸相信你,你是个妥贴孩子。”
“可是我有一个条件!我要陆然,当着我的面儿,亲口给我道歉,只要您允了我,明天我就去!”
“好,这个自然没问题,我替然然答应了!”陈德明很痛快地说,心里有几分高兴。
“还有……”
“嗯?”陈德明心里一沉。
“请您以后,别再叫我安安,请叫我陈安……”她冷笑,“安安然然,象枝头上盛开的两朵并蒂花,可我们不是,我觉得……恶心!”说完,她立即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