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凉缘-第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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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鹤芬眼前,是无边的黑暗和冷漠,隐隐的,耳边是枪炮交火的声音,还有老人和孩子的嘶哑呼救,那是渴望生命、渴望存活的垂死挣扎;房子倒了、着火了,公路炸坏了,路面上,一滩又一滩的血,映着夕阳刺目的红,还有呕人的腥味……面对一场又一场的、血淋淋的情景,她不是不怕,她的腿也在抖,她是个人,是个女人,她同样胆小、软弱,希望远离危险,被家人眷顾,被丈夫呵护,可是她的丈夫,弃背了她,所以她宁肯选择在恶劣的环境里自生自灭,也不想在安逸的阳光下嗟叹、乞怜。
陈德明,曾经是她最爱的男人,可是他却无情的背叛了她。她不能原谅他,她必须得把他,甩得远远的,彻底远远的,直到忘记……可总也忘不了,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情,那么好听,鹤芬,你看呀,小安安会咬手指头了……鹤芬,小安安冲我笑了……鹤芬,咱们的女儿会叫我爸爸了……
鹤芬,鹤芬……总是鹤芬,叫得她好烦,好讨厌!陈德明,你不知道你有多虚伪她!
每次醒来后,她常常自己对着自己发一通脾气。
可这会儿呢,又是谁,谁又在叫她?
赶紧醒来吧,梦里好可怕的,孤单而冷清,没有女儿,没有丈夫,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她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她奋力地睁开了眼——床边坐了一个中年男子,她有片刻的恍惚。
这是谁呀,这么老,这么憔悴?
“鹤芬,你终于醒了……”男子欣喜地说,“我很担心你。”
那声“鹤芬”,象一柄锥子似的戳着她的耳膜,嗡嗡的。陈德明,他会担心她?只怕是盼着她死在外面别回来才好呢,他才好和那个狐狸精女人,陪着他们的女儿,一家三口过着逍遥的日子,顺便肆无忌惮欺负安安……多少年了,他没有片言只语,从不跟她提安安怎么样了,学习好不好,生活顺不顺,他只在安安失恋后,才肯知会她一声,她当时窝火得不行。
她的安安……似乎一切都回来了!
董鹤芬扶了一下头,是了,她的女儿出事了,然后她急得昏倒了。
她一下子坐起身,陈德明不由扶了她一把。
“别碰我!”她厉声说,仿佛那个刚强、要强的女人,又瞬间回来了。
陈德明讪讪的,往回缩回了手,“鹤芬,你刚才昏倒了。”声音卑微而渺小,显得他的人,越发的苍老了。
董鹤芬下地穿着鞋,不跟他计较些无用的,只行色匆匆问:“安安呢,你怎么不去守着她?”
“正梅在那边呢……”他小心翼翼看着她脸色,他担心女儿,但他更担心前妻。
“你真好意思,安安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她嘲讽着,疾步朝门口走。
他忙跟上去,“哎,你慢着些。”
陈安所在的病房门紧闭,董鹤芬略站了站,听得清鲁正梅温言软语的哄劝,她疏理了一下心情,想着,进去后该和女儿说些什么呢……可她脑子里很乱,什么都想不起来。
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吧,她只要女儿知道,她有妈妈,有婆婆,有未婚夫,有奶奶……他们都关心她。她自己不能表现出难过来,更不能让安安跟着她难过。
她咬了咬,推门而进。
病床上,陈安头上一圈绷带,脸也戗破了,却满面泪痕,泪水淌下两行,又淌下两行,成双成对的、扑簌簌往下掉,狼狈又伤心……董鹤芬的心尖,立时抖抖瑟瑟的,有一种痛意和疼意,在胸口处回旋肆虐。
她不由自主的扑过去,“安安呀……”声音差了调儿似的。
鲁正梅抹了把眼睛,适时的把床前的位置让出来,这样失去了小孙子,她心里疼得跟什么似的,可是她更不愿意,看到安安难过。“她刚醒来没一会儿,你再劝劝吧,别让她激动,安安最需要的是休息。”她小声提示鹤芬。
董鹤芬点头,握了女儿的手,“安安,别哭了……”她伸手擦着女儿的眼泪,怎么抹也抹不完似的,越擦越多,淌了她一袖筒,“别哭孩子,你这相当于是坐月子呢……”说着,她眼泪忍不住也淌了出来。
她何时见过女儿这样哭泣,从小爱笑、淘气、不吃亏的女儿,何时受过别人的欺负。
陈安紧紧的揪着被角,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似的,冰冷,又疼痛……而眼前模糊的一个美丽女人,是她的母亲,是相隔多年不见面的母亲,她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幼年时候,所以她对母亲,一直亲近不起来,但是这会儿,母亲的眼神,温柔而慈祥,痛楚而担忧,她真的想对妈妈说,她很疼,很疼,像是活生生的把她肢解了、凌迟了一般……可是,她说不出话来。
“你这孩子……”董鹤芬摸着女儿汗湿的额头,柔肠百转,拧麻花似的,五脏六腑也跟着疼了,“别哭了,会落下病根的……”她仿佛只会说这一句了,“安安,妈妈看着你这样……妈妈心疼呀。”
她是真的心疼,心里滑过那么一瞬,当初安安才五岁时,她就狠心地走掉了,身后小小的女儿,哭着喊着叫她“妈妈……妈妈……”她那时,是何感觉,就一点儿不心疼?还是,愤懑多过心疼?
她不知道了,只是这会儿,又多了一层愧疚,身为人母的愧疚。她终归是,对不起安安了。
陈安的手,颤微微的,扶住母亲的手臂,这刻,她脆弱极了,她需要一点儿支撑,一点儿力量,来转移身体上的那份疼痛和不安,她眼睛胀涩,舔了一下嘴唇,“妈妈……”带了浓重的鼻音。
董鹤芬身体一颤,什么?安安叫她什么,妈妈?她不配呀。
安安,妈妈不配是你的妈妈,妈妈受不起呀。这个称呼,对于别人,普通,但对她,太沉重了!
尽管盼着这一刻,太久了,她等得也很辛苦。
她一下抓住了陈安的手,“安安……”喉头梗住了,她俯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女儿的身子,紧紧搂着,她的安安呀,承受了多少她不知道的……她不肯松手。
陈安喃喃的,又轻轻叫了声“妈妈”,身体各部位,还有心口的位置,似乎更痛了。
“安安呀,妈妈听到了,妈妈以后,再也不会扔下你不管了……”
陈安轻轻摇了摇头,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她知道妈妈不会再丢下她了,她只是……忐忑而己。
她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董鹤芬秀眉一蹙,眼底闪过一抹寒星,“妈妈都知道了,妈妈会为你做主的,还有奶奶那里呢。”她的手,触到女儿的脖颈,冰冷的,全是汗意,她心里惊痛。
“不!”陈安虚弱得直摇头,头更痛了,不是那个意思,不是。
“怎么?”董鹤芬糊涂了。
鲁正梅也凑过来,柔声安慰道:“安安呀,咱不说了好吗,你先休息,睡一觉醒来,立维就该赶回来了。”她想着,她和鹤芬再怎么劝慰,可绑起来也不及儿子一句话,毕竟,儿子才是孩子的父亲。小两口儿之间,琴瑟和鸣的,一句体己话就能暖到心窝里去。
哪知不提立维还好,一提立维,陈安肿胀的眸子里,霎时闪过一丝慌乱……董鹤芬离得近,看得清楚,她心里一沉,这是怎么了?
“安安,你想说什么,告诉妈妈。”她鼓励道。
陈安眼睛里,聚集的越来越多的,是深深的忧虑和慌乱,鲁正梅也看到了,顿时紧张起来,又于心不忍。“安安,不想说咱就不说了,什么都别想,好不好?”
陈安看着伯母,嘴唇颤抖,“立维不会原谅我的……不会的。”他那么重视这个孩子,千叮咛万嘱咐的,如今,她还是没能保住孩子。
董鹤芬和鲁正梅对视了一眼,然后鲁正梅宽慰道,“安安呀,这不是你的错,错不在你。”
陈安连连吸着鼻子,她让陆丽萍得到了血样,就是她的错,是她引火烧身,殃及了胎儿。
可她要怎么说?
陈德明步履沉重的过来,失去孩子的痛苦,他体会得深刻,他理解女儿。
~抱歉,发晚了,归昨天。今天还是两更。
第四百二十七章
陈德明步履沉重的过来,失去孩子的痛苦,他体会得深刻,他理解女儿。言煺挍оQ
女儿已经够难过了,想必立维,会更加难过吧。一个男人如果深爱他的妻子,爱乌及乌的,更会疼爱孩子的,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血脉相连的、奇妙的感情。眼下没了孩子,那不仅仅是失去了骨肉,更是痛楚的剥离之痛,生生从身上剜走了一样东西似的。
刚才他一直望着女儿,心下戚然,事到如今,发展到了最坏的一步,这其中,他要负大部分的责任。
只是这责任,他要怎么做,怎么背负,才能让女儿好过一些呢?还有他的小外孙……那不仅是惩罚陆丽萍就够了的。
“安安,听你妈妈的话,你最需要的,是休养,先把身体养结实了。”其它的,有爸爸呢,后面的话,他在心里说。正是因为他的不闻不问,模棱含糊,一再的放纵,才造成了今天的结局吧,他欠女儿太多太多了滟。
曾经因为有了安安,他幸福,他快乐,后来妻子的绝决离开,他郁闷,他怨气。现在呢,他愧疚和心疼,他和前妻,都没有对女儿尽到责任和义务。
这缠绕了二十几年的恩怨爱恨,一直是他的负担,是他的负累。现在,他明白了。
虽然明白得太晚了她。
陈安转过头来。
“安安……”他呆住了。
陈安一对乌黑的眼珠,被泪水浸泡得,象冰川上冻了千年的两颗黑色冰核,亮晶晶的,冷幽幽的,寒颤颤的,放着清冷的光辉。那目光,能在一瞬间将人的心脏冻住似的。
陈德明硬生生的,止住了走到床前去的步伐。
董鹤芬和鲁正梅,不由也愣住了。
“出去!”陈安冷声说,音量不大,却足够震摄人心了。
陈德明仿佛当头挨了一棒,腿上有些无力。
“我让你出去!”她又说了一遍,慢悠悠的,攒足了浑身力量似的,震得脑袋的伤口疼。以前,她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是客气而疏远的,再怎么对父亲失望,可他是长辈,这次,她何止是对陈德明绝望了呢。
她没有这样的父亲,她不能认这样的父亲。
女儿说让他出去,让他出去……带了回音似的,起初微弱,然后象海浪的尖啸一样,一重又一重地扑过来……陈德明的脸,当即就青白了。
董鹤芬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低头整理着床上的被子,边边角角的,不遗余漏的弄平整了。心里却在说,傻孩子,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呀?可是她又怎能,不让安安动怒呢?
鲁正梅急忙过去,扯了一下陈德明的袖子,说:“老陈,我有话跟你说,咱们到外面吧。”
陈德明看了她一眼,木然的,转过身去,走了……鲁正梅回了一下头,看看激动的陈安,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董鹤芬,唉,这话怎么说的呢?她也跟着出去了。
陈德明迈的步子很大,又很快,一直走出好远,离开病房有一段距离了,他才站定脚步,鲁正梅喘着气跟了上来:“老陈,安安正在气头上,这孩子也是伤心了,你别……”
陈德明抬手制止了,“我明白。”他怎会跟女儿计较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他不计较。顿了顿,他又说,“正梅,拜托了。”
鲁正梅平静地看着他,“有我和鹤芬在呢,你放心好了。”
他点头,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先走。”
“好……不过,我瞧着你气色不好呢,也要注意身体呀。”
“谢谢。”陈德明笑了一下,很勉强,然后举步走了。他必须先走,不是因为安安讨厌看到他,接下来,他有重要事情要办。
鲁正梅对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哎呀,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越来越糟糕了呢?而且眼下,儿子不在身边,她觉得有些力不从心,难以应付。
她又叹了口气,转身回了病房。
陈德明走到楼下,拨了一个手机号,关机了,他冷笑了下,这个时候关机,有用?
他又拨了协和医院的病房号码——因为然然长期住院治疗,随时有家属陪同,这不是一个轻省的活计,他配合着治疗,把生活设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应有尽有,尽量让她们母女俩感到舒适,有家的感觉,为了然然的病,他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一遍。还想要他怎样,陆丽萍,你还要怎么样?
他一肚子的火,一肚子的气。
有护士很快接通了,又过了好长时间,才转到陆丽萍手里。
“老陈,有事吗?”
她倒是很能装啊。“马上回家去,我找你有事。”
她犹豫了一下,“在电话里不能说吗?然然有点儿不舒服……”
他马上截了她话茬儿:“不光是她不舒服吧,你心里大概更不舒服吧?还是,吓出了毛病?”火气,一鼓一鼓的,冒了出来,他厉声说,“马上给我回家去!”
他气呼呼挂了电话,心口疼,他深吸一口气,不要生气,跟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