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摩天轮-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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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隐突然开门,只探进一个头说:“哎,不好意思啊!刚才我的狗偷吃了你放在厨房的那碗菜!我回来赔给你!别生气啊!”没等孔渔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就甩门跑了出去。
一分钟之后,雪域城三号楼的所有住户都听到了一声凄厉绝望的喊叫。
“什么动静啊?小子,你听到了吗?”张爷爷伸出小拇指捅了捅自己的耳朵。
“‘骆驼’把她的炖牛肉吃了!”崔隐哈腰对张爷爷说。
“啊?这丫头一周就吃一次荤的!”张爷爷摇着头说,“‘骆驼’回来就欺负她啊!”
“减肥?”崔隐撇嘴,“她用不着减了吧。”
“减什么肥?这还是她找到兼职以后才开始吃肉的,以前根本就不吃,老晕倒。”张爷爷皱着眉头说。
“她父母都去世了?”崔隐记得张老头儿是这么说的。
“嗯,是她朋友告诉我的,说她五岁时父母离了婚,她随母亲生活。她十五岁时母亲就去世了,之后跟外婆相依为命,前年外婆也去世了。听说她父亲也病死了。可怜的孩子,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张爷爷说完叹了一口气。
“哦。”崔隐点点头。
“这丫头今年上大二了,哎,好像就是原来你们那个学校!”张爷爷挠挠光秃秃的脑袋,他的记性还不错。
“哦。”崔隐表情挺沉重。
“怎么,不想听了?”张爷爷歪头冲他笑了笑。
“不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崔隐摇头。
“以后一起住让着她点,哦,她不太喜欢狗,前一阵子被狗咬了,刚打完狂犬疫苗。”张爷爷拍了拍崔隐的腰。
“那我的‘骆驼’怎么办?”崔隐突然想到自己那只一天不惹事就难受的狗。
“我也不知道……”张爷爷瘪着嘴摇头。
“她不会把我的‘骆驼’吃了吧?”崔隐突然紧张起来。
张爷爷若有所思地答道:“你最好给‘骆驼’配个手机!”
崔隐翻白眼道:“这么大岁数了,越来越没正经。”
张爷爷抬手打了崔隐一下问:“哎,那个丫头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崔隐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她……不会再来了。”
6、
崔隐回来的时候,孔渔然的卧室门关着。崔隐走过去轻轻地敲了两下。没有人回答。
崔隐只好站在门口大声说:“我买了土豆炖牛肉和新碗赔给你。对不起啊!别跟我的狗一般见识!”
崔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现在不吃吧?我就先放在厨房了。”
他又敲了两下门。依旧没有人回答。不在家吗?怎么“骆驼”也不在?难道……是她一气之下把他的狗处理了?
崔隐想象孔渔然在厨房里守着一只冒着热气的钢种锅,用勺子在锅里搅来搅去。她贪婪地吸了吸肉汤的香味,歪头冲他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崔隐感觉背脊有些发凉,摇摇头他焦急地在房子的各个角落寻找他的狗:“‘骆驼’!你在吗?‘骆驼’!你在哪儿?”
突然他听到孔渔然的房里有动静,他的狗碰了两下门,之后就用爪子疯狂地挠门板。崔隐跑过去猛地扭开门,“骆驼”扑到崔隐的腿上撒娇,仿佛很多年没见似的那么亲热。她关了“骆驼”的禁闭吗?不像!关也不应该关在她自己的房间吧。而且“骆驼”刚才好像是在她的床上睡过。那蓝色的床尾,乱糟糟的。荞麦壳仍然散落在地上。她干什么去了呢?
“‘骆驼’啊!以后再不能偷姐姐的肉吃了,听到没有!姐姐很可怜的。没有赶走‘骆驼’,没有虐待‘骆驼’,也没有杀‘骆驼’。那都是因为这个姐姐善良!”崔隐开始语重心长地教育自己的狗。也不管孔渔然乐不乐意,就把她和“骆驼”扯上了亲戚。
崔隐把碗和牛肉拿到厨房,发现之前那碗菜放在地上,或许是被“骆驼”又偷吃了一次,碗里的牛肉已经被挑光了,只剩下些土豆。不可能是孔渔然自己把剩下的肉吃完的吧?她不会穷成那样吧?
崔隐觉得抱歉,把那小半碗土豆倒掉,然后连同新买的玻璃碗一起刷干净,把还冒着热气的土豆炖牛肉倒进玻璃碗,找到保鲜膜封起来,随手放到上边的柜子里。还是放高一点吧,“骆驼”这小子实在太谗了。崔隐用“骆驼”用过的汤碗接了半碗水放到卧室的角落,天气有点干燥,简单加一下湿吧。
看看表,他不得不拿好钥匙喊“骆驼”出门散步。围着小区转了一圈,崔隐越走越慢,他摸摸“骆驼”的头说:“明天再玩好不好?我很累,你不累吗?回家吧?”
“骆驼”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不再东闻西望,只朝着家的方向,一溜小跑。可是在路上,它遇到了一个新的伙伴,一只漂亮的“金毛”。两只狗叼着一块大石头玩得不亦乐乎,不理会崔隐的呼唤,两只狗的友谊似乎有天长地久的趋势。没耐心再看它们玩传石头游戏,崔隐十分不厚道地强行拉“骆驼”回了家。
她仍然没有回来,这么晚也不知道到哪里去玩了。
崔隐回到自己的卧室,开始收拾东西。他打开衣柜,里面塞得满满的,最上边一层是语恩的衣服。
崔隐呆立着看那些熟悉的衣服,感觉胸口闷闷的,深呼吸几次,仍然不舒服。拿起一件白色的运动衣凑到鼻子前嗅了嗅,浓烈的樟脑球味儿呛得他咳嗽起来。
“连味道也没留下,真残忍。”崔隐自言自语。
崔隐把语恩的衣服抱到床上,一件件叠起来,整整齐齐地叠起来。他仿佛从未如此认真地做过一件事。
“骆驼”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转身走了。
崔隐把叠好的衣服装进无纺布收纳袋里,满满两大袋子运动装。春夏秋冬,语恩只穿运动装。她似乎什么时候都充满活力。
打开旁边的柜子,一个硕大的纸盒躺在里面。崔隐把它搬出来,打开盖子,里边有个水杯、猪型存钱罐、一把没开封的牙刷还有一大堆文具。
下边抽屉里塞得更是满满当当,半袋过期的狗粮上压着几双他和语恩的鞋,还有“骆驼”的餐具和它的玩具。它要是知道自己的餐具和主人的鞋放在一起,肯定会绝食的。赶紧拿出来装进垃圾袋,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各自归位。再把“骆驼”的餐具刷干净,接一小碗清水放在客厅的角落。
崔隐最后把自己旅行包里的衣物、证件还有一小袋狗粮拿出来放好。狗粮一定要放在柜子里,不然这个家伙趁他不注意就会偷吃。
“骆驼”呢?崔隐没有呼唤它,悄悄地到各个房间找。恐怕它又闯了什么祸,要抓就要抓现场,不然“骆驼”肯定不会承认。
果然,“骆驼”又跑到孔渔然的床上去睡觉了。“骆驼”发现主人的脸色不太好,但是又不太明白哪里出了问题,连忙夹着尾巴使劲拍着床单,低着头向崔隐身边凑。崔隐将它提回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它趴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崔隐的脸色,像个孩子。见它一副委屈的模样,崔隐不忍心骂它,只是对它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说教。然后给“骆驼”洗了个淋浴,再把它的毛吹干。
崔隐把“骆驼”关在卧室里,走到孔渔然的房间,扯下了她的床单和被罩,抱进卫生间去洗。洗出来好多细密的狗毛,这个短毛的家伙为什么总是掉毛?洗完拧干,折几折就挂在头顶的浴帘竿上。估计“骆驼”一时半会儿改不了这个习惯,改天得买个晾衣竿。
崔隐再次走进孔渔然的卧室,把地板上的荞麦壳扫起来装回枕头里,翻出针线,把脱线的地方缝好。他竟然有心情帮她缝枕头。
看看表,凌晨二点钟。他已经看了多少次时间?他自己也数不清了。就算是被他气跑的,这个时候也该回来睡觉了吧。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电话号码也不知道。
只不过是一个初识的小女生,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担心呢?崔隐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
他伸了个懒腰,翻出一套换洗的衣服,拿着牙刷、毛巾和拖鞋走进浴室,偷用孔渔然的香皂和洗发水洗了个澡,这丫头穷得连沐浴露都没有。
累死了!崔隐倒在自己的床上,又开始想念语恩。语恩从来不会嫌弃“骆驼”脏,那时候,语恩总是搂着它睡觉,还和“骆驼”一起分吃一块面包。他以为自己回到这所房子里,记忆会变得清晰起来,语恩的形象也会变得立体生动,她的声音,她的语气,她说过的话都会想起来,他和语恩在这所房子里相处的每一幕都会在他的脑海里重演。可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儿住了进来。把房子收拾得完全变了样子,根本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万幸他的卧室没什么变化,他也只有在这小小的卧室里回忆语恩了。可是语恩却很少进他的卧室。
突然他听到钥匙的声音,是她回来了。崔隐跳下床,轻轻拉开卧室的门,吓了一跳。
7、
一个头戴斑马纹牛仔帽,裹着黑色厚毛衣长外套的女人正在将门反锁。她向沙发方向走去,边走边脱下毛衣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提起茶几上的小暖瓶往一个细长的六棱玻璃杯里倒水,另外一只手摘下帽子给自己扇风。蓬松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
崔隐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那个人是孔渔然吗?是之前他见到的那个穿着看不出身材的大号睡衣,刚睡醒时邋遢,洗完脸之后感觉又很清爽干净的孔渔然吗?
她上身穿一件迷你的白色小吊带,下穿短得不能再短的牛仔短裤,裸露的腰部看不到一丝赘肉,腿修长而纤细,脚下穿一双柔软、帅气、又不失西部牛仔风格的浅驼色中靴。
突然“骆驼”从崔隐身后蹿出,发疯似的朝她扑过去,并不攻击,只围着她吠叫,急促地连续叫着,好像完全停不下来。
孔渔然吓得蹦上了沙发,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蹲下假装捡东西。“骆驼”突然停止吠叫,夹起尾巴撒腿就跑,跑了几步,又转回身对着沙发上的孔渔然。人与狗紧张地对峙着。
孔渔然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帽子,不知该如何是好。陈旧教她的假装捡石头这一招儿似乎对这只狗不管用。再让她去咬狗一口吗?傍晚时是睡迷糊了咬的,现在她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口。这只狗为什么总是和她过不去呢?真头疼!
孔渔然喊崔隐:“喂!你到底在干嘛?等着收尸吗?”
崔隐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搂住“骆驼”的脖子,它倔强地使劲挣扎着。崔隐把它扯进自己的房间里关起来。“骆驼”不死心地用爪子挠着门。
“孔渔然?”崔隐喊她的名字。他还不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到底是不是傍晚看到的那个。
孔渔然看了崔隐一眼,没说话,她懊恼地皱了皱眉头。才过了几个小时,家里住进了男人这么大的事,她竟然忘记了!回手端起茶几上那一杯并不怎么烫嘴的温开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喘了口气,扔下帽子,走到门口换上拖鞋,然后板着脸走向卫生间。
经过崔隐房门时,崔隐拉住了她。
他要干什么?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他果然是个流氓变态对吧?她怎么就同意他住进来了呢?
孔渔然睁着大眼睛仰望着崔隐。离得如此之近,她竟然有些晕眩,他真的很帅气。一米八六左右的身高,不胖不瘦,头发微乱,脸部轮廓非常有型。粗粗的眉毛,崔隐的眼睛不大,双眼皮很深,他眉头微蹙的时候,眼神很性感。干净的鼻子,薄厚适当的嘴唇,如果他的嘴唇亲过来……该死!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孔渔然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清醒。
崔隐盯着失神的孔渔然,之前还一脸素净的她此时着浓妆,两只眼睛四周涂着夸张的天蓝色和绿色眼影,仿佛带了一副宽大的蓝眼镜。长而卷的白色的睫毛,分外枪眼。颧骨上是粉红色的晒伤妆,粉红色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耳朵上挂着的两个夸张的白色贝壳耳环,随着她的呼吸,贝壳轻轻地摇摆。即便是这样暴露的服装,这样夸张的造型,她的眼神仍然很清澈,只有过一刹那的迷离,她为什么要打自己呢?傍晚也打过一次。
她头上有汗。手腕上也有。
“不冷吗?”崔隐问。
绝对是发自肺腑的关心。却被孔渔然当成了嘲笑。
孔渔然强迫自己冷静,回敬他一句:“看不到我在出汗吗?”
崔隐盯着她的眼睛,却不知该说什么。不能问她去哪儿玩了,为什么这么晚回家。也不能问她为什么化浓妆,穿这么少的衣服。他们甚至连朋友还不算是。
“孔渔然?”崔隐又问。
孔渔然受不了崔隐的眼神,他在怀疑她吗?他在鄙视她吗?他有什么权利?但是她怎么惟独不想被他误会?怎么会在乎他的眼神?她不是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一个用异样眼光看她的人解释的想法吗?也许因为日后要天天与这个男人见面,不打算让自己太被动。她冷冷地解释:“我不是鸡!”
他伤到她了,崔隐摇摇头郑重其事地说:“我也不是鸭。”
孔渔然干笑了两声,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