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的爱,旧了时光-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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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照片上,顾锦言未着寸缕。空旷的房间中,他趴在地上,背上全是伤口,他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在满屋子的男人之中,瘦弱而单薄。16605470
尊严被践踏在地底。
任人蹂躏着。
他被下了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清醒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堕入肮脏的,再也回不了头的地狱。
地狱么?
他早就坠入了地狱,连自我救赎,都再也没有办法做到。没有一双朝他伸出来的手。黑暗中,他只有自己。
那一年,他十八。
离他和何可人相约私奔的日子,还有两天。
他回到家,第一句话便是对一直劝自己出国留学的何叔和母亲说,“我同意出国。两天后就走。”
何叔和母亲虽然诧异,却还是一口应下来,说是先让他过去。然后再解决学校的问题。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整整两天没有出房门。
你说帘外海棠,锦屏鸳鸯;后来庭院春深,咫尺画堂(9)
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一天。
可人给他打电话,大约是怕尹芬听见,她是在外面打得电话。电话那边可以听到呼呼的风声。
她的声音跟一汪清泉似的,一直在雀跃着说着对以后生活的向往和设想。他听着听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何可人察觉到他的异常,低声问,“怎么了?”
关切而担忧。
他努力用寻常语调说,“白天太忙了。有些累。”
不过八个字,可说出来,就好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身子跟被抽干了血液似的,没有任何知觉。那些疼痛蔓延至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肌肤,然后占领了心脏。
“哦。那你赶紧睡吧。明天我在机场等你。”
嗓子很干很干,心脏跳不动了,只有泪水,怎么都止不住。见她要挂电话,他不忍,又多说了一句,“有首歌你一定要听。《美丽世界的孤儿》。”
何可人嗔笑着,说话的语调跟唱歌一样,“明天我和你一起听。晚安哦。”
“晚安。”
明天。
可是他和她,还会有明天吗?
他,还能有明天吗?
他第一次,没等她挂电话就摁了关机键。害怕自己听着她的声音会忍不住哭出声来,害怕会在她面前彻底崩溃。他整个人埋进被子里,终于不再忍,由着自己哭,心里却是下定了决心。
可可,你终究……是等不来我了。
约定之日,他躲在机场后,看着他的可可在人来人往的机场跌倒在地不顾形象地痛哭流涕,看着迟宇新匆匆赶来将她抱进怀里。她趴在迟宇新的肩头,哭得声嘶力竭,连站住的力气都没有。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副几乎要崩溃的模样。
他想要冲过去,想要抱紧她,替她揩去眼角的泪水,带着她一起远走天涯。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如此离开。留或不留,这一道选择题,不过是个伪命题罢了。他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一年,他被LJ。
有女人。
也有,男人。
他在浴室里洗了四个小时,因为一直浸在水里,皮肤打皱,手指发白,身上却因为用力地搓,磨破了皮。
再也洗不干净。
那些肮脏,似乎要浸入他的骨子里去。
那一年,他连原因都不能说,弃她而去。
从那个夜晚开始,她和他的人生,都再也由不得自己。命运的转轮开始转动,滑向深不见底的绝境之地。
她,有迟宇新,许她这一生的安然无恙。
而他,只能由着自己在绝望之中浮浮沉沉,得不到救赎。
我已掉进深深的漩涡,
宝贝,看看远处月亮从旷野上升起,
求你再抱紧我我感觉冷;
哦,别哭,亲爱的人,
我们要坚强我们要微笑,
因为无论我们怎样,
我们永远是这美丽世界的孤儿。
到如今,他终是明白,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可可。
那么这所有的一切,我不会同你说,你也永不会知道。
你如今安好,就足够。
因为想起了那些往事,一路上,沈君和顾锦言都没再说话。对顾锦言而言,沈君便是那一根稻草,在他最孤苦无望的时候曾给了他帮助。
那时,沈君看着那些照片,脸色变了又变,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
过了很长时间,沈君才回过神来,她慢慢地,将那几张照片重新塞回牛皮信封里面。她抬起头,看着顾锦言那张全无血色的脸,挪到他面前,伸手拥住他,“我们静下心,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跟着内心走。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语言在这一刻,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她说完这一句,也就什么都没再说,只是狠狠地抱住了顾锦言。
很久,沈君转过脸,看着顾锦言憔悴的面容,轻声说,“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那个人。”
那个人,自然是指当年对顾锦言坐下这一切的人。
这不是沈君第一次这么提议。
沈君向来爱恨分明,她的信念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若是别人捅了自己一刀,那铁定要加倍捅回去。所以对于顾锦言现在这态度,她百般不理解。
这一次,顾锦言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沉默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顾锦言转了话题,“我带你去小吃街吧。在老城区。有很多不错的小吃。”
沈君明白对方不愿意在刚才的话题上继续,她本就是吃货,听到这话,猛点头,“有麻辣烫么?还有酸辣粉?”
“有。我知道两家味道很不错的。”顾锦言没来由得想起了何可人,她也是爱吃这些,每次来小吃街,总要吃到独自装不下,连路都走不了。
小吃街离步行街不远,有一回,顾锦言带着何可人来买东西,逛着逛着就被她拉来了小吃街。她吃了三个蛋挞,一大把烤肉串,一份酸辣粉,一份麻辣烫,一份海瓜子,还有两大杯酸梅汤。
到后来,她完全走不动了,拽着顾锦言,跟换了重病似的。
顾锦言提出要背着她走,她吓得赶紧摆手,一脸担忧地说,“那你的背不会顶着我的胃么?会吐出来的吧?”
后来两个人坐在外面的藤椅上,何可人靠着她的肩膀,嘟嘴卖萌,作仰天长叹状,“为什么我的胃就这么一点点大呢?我还想吃呀!”
顾锦言想起这件事,莫名就弯了嘴角。回忆里的,她的笑颜,已经是他唯一的支撑。
今天是周末,加之是中午,小吃街里的人相对少了很多。来来往往地,有很多大学生,三五成群的有说有笑着,也有情侣搂在一块走着。
顾锦言相当熟悉地钻进边上一间并不起眼的麻辣烫店里,拿了篮子递给沈君,沈君倒也不拘谨,熟络地选了菜,择了一个位子。
“以前,我爸妈不让我吃这些。我就每次偷偷吃。有一回还被我哥给逮个正着。”沈君说起这些,一脸地神采飞扬,只是眼底,却有悄悄地落寞。
这座城,她一直想来,却也一直没敢来。如今来了,那人却已经鲜少待在这里。
两个人都有些各怀心思。
沈君看向窗外,阳光正盛,耀花了眼。
她眯起眼,屋子里麻辣烫的气味很浓。没一会,老板便将烧好的砂锅端上了桌子,沈君拿起筷子,“真是怀念呀。这个味道。”
顾锦言回国后,有时候也会一个人过来。
不过现在,他西装革履坐在这里,倒有些格格不入,不时有人盯着他看。他也不介意,一脸泰然的模样。
沈君吃了两口,连连点头。
顾锦言也轻松了起来,从回国到现在,这一刻,倒成了他最放松的时候。不去想何氏,不去想母亲和妹妹,只有他带着过去的记忆,坐在过去常来的店内,吃着何可人爱吃的麻辣烫。
两个人吃过饭,沈君接了一通电话,破天荒地,居然是周季尧打来的。
电话那边,周季尧是一贯的欠揍的语气,“来清河城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妈打电话给我,让我照顾你。”
沈君一脸不屑,冷笑着,“我妈真是没有辨别能力。你能照顾人吗?”
那边,顾锦言已经取了车过来,她钻进车里,也不管对面那人说了什么,“您老不是嫌我碍事么?我妈那些话,你当耳旁风就行了。省得你看着我添堵,我看着你也来气。”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顾锦言看了一眼沈君一脸不快的模样,问她,“去哪?”
沈君往后靠了靠,“主要是你最近邮件不回,电话也十打九不通,我心里放心不下。既然你没什么事,我也得回去了。”
“要不再留两日。我今天下午去趟公司处理下事情。明天带你去周遭转转。”
沈君摆了摆手,“不了。”
顾锦言见她执意要走,也没强留,开车送她去酒店退房取车。
半路上,沈君又接到周季尧的电话,这回对方的语气更差了,“沈君,你既然都来了,又何必再玩欲迎还拒这套?”
“不好意思。我不是为你而来。”沈君啪地挂了电话,脸色难看至极。她来清河城压根不知道他会在!
到了酒店,车子停下来,沈君认真而诚挚地看着身边的顾锦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善待自己。”
顾锦言点头,“我知道。放心吧。”
约有似了那。沈君最近总觉得一颗心安不下来,这会虽然顾锦言言之凿凿,可那苍白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完全没法使她放心。
最终,她只是轻轻抱了抱顾锦言,“有需要帮助的话,告诉我。但凡能帮到的,我定会竭力而为。”
顾锦言微微笑着,眼底里写满了疲惫,“谢谢。”
顾锦言亦下了车,沈君执意不需要顾锦言送,说是回房间拿了东西退房后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后便回去了。
顾锦言也没再坚持,点头,吩咐她注意安全。17FYt。
彼此道别后,沈君背着包往大堂内走。刚好大堂内有男人出来,白衫黑裤,神情凛冽,皮相气质极佳,连沈君都忍住多看了几眼。
这厢,顾锦言正要上车,便看见了迟宇新。
迟宇新显然也是见到了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待迟宇新走近,顾锦言想了想,同他道谢,“谢谢。”
迟宇新那张。万年冰山脸淡淡地看着他,眼底一片清明,“若你是为了可人而道谢,就不必了。她是我妻子,这是我分内之事。”
妻子?顾锦言有些愕然。
这情绪自然是逃不过迟宇新的眼睛,他慢慢说,“我们婚礼定在1月20号。过几日,请柬会送到府上。”
这原本,应该是开心的事情吧?
至少,在他已经没有办法许她一个明朗地未来时,有人疼惜她保护她,许她安然,许她未来。
可是,心底里五味杂陈,那些一丁点欣慰都被那些悲恸辛酸和嫉妒给掩盖了去。
当初,他和她都以为彼此会携手走到白头,可如今,她却将为他人披上嫁衣裳。
顾锦言努力露出笑颜,这笑容却分外苦涩,他说,“恭喜你们。”
“谢谢。”
于是,他的小可可,终于,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从他的生命里退了去。他所能紧握在手里不被夺去的,只剩下那几年的回忆。
沈君刚打开房门,便看见窗户边站着个男人,瘦长身形,穿黑色体恤黑色长裤,一头利落的短发。今天的风有些大,窗户又开着,窗帘被吹起来。男人的身影便在窗帘之间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进错房间了?不可能啊。
入室盗窃?不像啊。
沈君正盘算着,那人却突然开了口,“回来了?”
不是周季尧还会是谁?
她有些愣住,虽说周季尧向来无法无天,她倒没想到他会找来这里。
周季尧一步一步走过来,双手撑在墙壁上,然后沈君只能在他的双臂之间。他低头看着她,勾唇,笑容冷艳,“你以为,这清河城里,有我找不到的人?”
“你不是早就滚去宁江了吗?”沈君撇过脸,不去看他。
如今黑道中称霸一方的周公子倒也不生气,他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眼前的沈君,“我最近待清河。你,去我那。”
沈君压根不看她,走到一边,将充电器和一众化妆品塞进背包里,然后背起包,“我不去。我回临滨了。”
周公子慢悠悠看着她,意外的爽快,“也行。”
然后只丢下这么一句就出去了。
沈君看着他的背影,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果不其然,沈君开着车快上高速的时候,车子却被拦了下来,一群人堵在前面。有年长些一身黑衣服的男子走上来,“沈小姐,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不去。”沈君已经有些开始火了。
对方也不管她,一脸淡定,“我们也不想动粗。”
“你是在威胁我?”
“不。我们这是执行周少的命令。”
沈君看了眼前这十几号人,毕竟寡不敌众,更何况这是周季尧的地盘。她想了想,叹了口气,觉着自己方才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最后,她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