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三生与子千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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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这于我实在是个好消息。
感谢无过给我带来的好消息。
自那晚见着了无过,无过有意无意地总得寻些借口靠近拈芳阁,有时索性半夜过了子时才来,俗语说得好:常做幽会事,怎不被捉奸。我与无过尽管只是赏赏月,拉拉家常,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让人浮想联翩。莫倪曾委婉地提醒过我,我却只当耳边风,这让莫倪十分发愁。
那夜北风紧得很,院子里飘飘洒洒落了一地的雪,角落里的梅树也抖起精神开了一树火红的花。梅树下,无过与我煮着火锅,就着桃花酿,吃得甚欢。我素来不吃肉的,无过随我习惯,也只挑些素菜,吃火锅这种事,实在无须大鱼大肉,关键是看一起吃的人是谁,这么一锅素菜火锅,我俩吃得格外清香。
“怪不得王爷会被你这妖精迷惑,却是一刻也不能没有男人的。王爷刚刚远行,你便与其他男子公然在庭院里幽会。”王妃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一身宝蓝狐裘大衣裹得她的脸格外清冷。
我这才想起,火锅这等劳什子我是不能多吃的,火气太重,冲了我体内的清寒。连区区一个凡人走近了都无从察觉。无过被敛了妖气,自然也无法感应。
樊天这些日子正巧被皇帝小子派去了东边某个州郡,说那里据说妖孽四起,死了不少民众。原本这差事是万万轮不上樊天的,怕有个闪失。谁想樊天这厮对妖精竟有执着的向往,自言此生定要做三件事,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听遍天下好戏和见见妖精的模样。于是自领了差事,皇帝本在踌躇不知该派谁去送死好,见樊天应了,求之不得,只违心地说了些“小心保重”之类的话就将他打发走了。
我知这消息时,已是他走后三日,他留了书信给我,说惟恐我担心,故走的时候没有与我说,早知如此,我便化了真身与他看看,想看妖精何必舍近求远。这里不但有我,还有无过,人生何处不妖精。
王妃眼底满是捉奸在床的胜利感,我不好泼她冷水,我与无过不过在火锅前聊天,并非在床上聊天。于是我很大度地邀请她一起吃火锅。
“我岂能与你这对奸夫淫妇同流合污!来人,将这对狗男女绑了,关进地牢,等王爷回来再发落!”
第十六章 天牢
一伙人呼啦啦便跑到我们跟前,将我俩团团围住。许是天气寒了些,见了我这一锅腾着热气的火锅,都忍不住往前凑凑取取暖。难为他们大半夜不睡觉在门外候了那么久,若是王妃再不下令,估摸着要自觉进来将我们围住。
我与无过眼神交换了意见,决定不予理会。
“无过,来,这个新出的白菜甜嫩可口,多吃些。”我这一千多年对无过从未如这几日般贴心,这几日油也让他揩了,他竟十分习惯起来,对我这番热情受得十分自然。
白菜之恩,当黄瓜相报,他既吃了我的白菜,自然不能不投桃报李,眼下没有李子桃子,只得夹了一条刚煮得软硬适中的黄瓜与我:“疏疏妹妹,多吃黄瓜可以养颜。你这标志的模样若是不好好养着,不消几年就得人老珠黄了。”
这声“妹妹”叫得我浑身鸡皮疙瘩,纵然火锅烤着也无法掩盖,我便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疏影妹妹,你看你,天寒地冻的也不多加件衣裳,若是冻坏了身子,你自是不知心疼,可知我这里如刀绞般难受?”
我再也忍不住,放下筷子,酣畅淋漓地抖了一抖。
“疏影妹妹……”无过欲战欲勇,还想借题发挥,然王妃娘娘,一个黄花大闺女,不堪忍受无过此等不知廉耻的言行,对着一众边取暖边看热闹的下人怒道:“还不把这两人绑了去!”众人这才恍过神来。
无过一句关切的话被王妃生生打断,面上有些难看,抬手给了几个靠近的下人几下,那几个人便直挺挺地倒在雪地里,滚起一身的雪花。
我担心他一时忍不住使了法术露了真身,我便在这王府里呆不下去了。他自是希望我能与他离开这里,做对逍遥的妖精去,然我的理想却是留在这与樊天逍遥去,又不想得罪了无过,只得想了想,折中说道:“无过,我来这王府许久,还不曾见过地牢,大抵名士都不拘小节,放荡不羁,不如我们去地牢去吃火锅,如何?”
无过的脸登时拨云见日:“如此也好,别有一番滋味在舌头。劳烦各位,把这火锅一并带了去罢。”
我坐这阴冷潮湿的地牢里,面前除了一堆干草再无其他,王妃担心若将火锅端来,我俩会将地牢点着了玩。她本意在于抓住我勾引男人的罪名,并不想我多担待放火的罪行,算来我当感谢她。
无过被关在邻间,此前我们一相情愿地以为会被关在一起。当然,区区一横铁栏杆难不倒我与无过继续谈论人生意义,只是此刻,我竟不想谈,只想独自思考。
说来惭愧,我并非第一次被关在牢房。奇Qīsūu。сom书
一千八百年前,记得那日轮到待苏去银河边值夜,我留守浮华宫。可巧待苏要去蟠桃园会守园子的小仙,她与那小仙眉来眼去一百来年,终于在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傍晚互相表白了心事,从此浮华宫里时常蟠桃不断,让我饱享了不少口福。那日恰是小仙的生日,小仙的生日五百年才轮一次,待苏自然不能不去庆贺,早早便与我说了要换班,这等好事岂不成全的道理,我央她给我带篮新鲜的蟠桃,待苏爽快地答应了。
我竟没有料到,那一日竟要了待苏的命。
我一如往常般将灯悬挂与梅树下,琉璃灯慵懒地发着柔和的光。闲来无事,也没个大仙小仙让我私会的,银河处处星海翻涌,热闹得紧,我便顺着银河往前走。
星光熠熠下,有两个神仙正窃窃私语。
确切地说,是一个男神仙和一个女神仙。男女神仙在银河这种浪漫的地方聊天十之八九是聊风月。禁不住好奇,我悄悄地往前凑了凑。
“哲习,饶了他罢。两千年前,也是我欠他一断情债,如今我能有这般模样和荣耀,全拜他所赐。若是杀了他,他与我身上使的道行也就一并消了。到时候,我如何在这天宫里立足?”
我大吃一惊,哲习是天君的十二子,赐封骁骑将军,而说话的这个柔弱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南如宫主。
我不知她口中说的他是谁,令她放下身段求骁骑将军。想是一个麻烦的角色,因我听得骁骑将军为难地说道:“若留下他,怕是一个祸患。”
骁骑将军统领天兵,最是骁勇善战的,他都觉得为难,想是个厉害的角色。在此之前,我与待苏曾在背后里说道过骁骑将军,猜测着能让他害怕的估计除了他未来的夫人,再无人能管得了他。
“我求求你,三界之内,只有你知道这个秘密,放与不放,在于你一念之间,于我却是生死存亡的大事,若你不帮我,若你不帮我……”话未说完,南如就掩面痛哭起来。
谁能受得了南如这般梨花带雨的哭泣。骁骑将军终于心软,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好吧,我答应你。”
我眼睁睁地看着骁骑将军和南如深情地接吻,然后在漫天星辰下褪去彼此的衣裳。我突然意识到他们的事情不想被第三个人知道,于是我很知趣地退开。
然而,毕竟他们是上仙,我的脚步太过匆忙,瞒不过他们的灼灼法眼。
三日后,南如宫主向天君举报说待苏偷了她的镇宫之宝——玉音琴谱。我记得,南如曾亲自到浮华宫查看出勤碑石,那日的值班安排上赫然写着待苏的名字。
天兵天将来抓待苏时,我意识到一切因我而起,于是我拼了命要保全待苏,那些天兵平日里便自视清高,根本不听我解释,使了锁就拖着待苏走。待苏的琵琶骨被锁横穿着,鲜血不时地往下滴。那时我年轻气盛,见此情景无名怒火“腾”地烧了起来,取了哲凡送与我的紫云钗与天兵天将大战一场,杀死一干天兵,硬生生把骁骑将军给逼了出来,他小子亲自到浮华宫给了我一锤子,将我制服,与待苏一并关进天牢。
天宫的天牢和外面简直天壤之别,那外面的繁华似锦衬得天牢愈加阴森。彼时我才知道原来天上也有地狱。
待苏坐在满地的荆棘草上,锋利的荆棘草已将她的肌肤刺得血肉模糊。我也不例外,只是心里一股怨气支撑着竟没觉得疼痛。
“待苏,其实南如诬陷你,是别有原因。”我忍不住将那晚听到的话与她说了,“我应该告诉她,那晚听到他们对话的不是你,是我。”
待苏轻轻地摇了摇头:“待芳,不必了,若他们知道我怠工私会小仙,同样是死罪。左右我一人死了便可,你不必白白搭了进来,若是那日你不帮我值夜,不也是我听到么?”说罢,待苏望着漆黑的天劳,那双眼睛清亮得宛若银河里的星辰,“我曾以为做了神仙,自是万事太平,无忧无虑,却没想到,即便这天宫之上,也有为尊为婢,左右不过一个权字。”
待芳被推到魂离崖下,从此灰飞湮灭,彼时我仍被关在天牢里,等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行雷刑再处死,故不曾见她最后一面。
我大哭一场,晕倒在荆棘草里,七日后哲凡乘天君心情好些时,求了他放了我,太子难得开口求天君一次,天君给了他莫大的面子,哲凡守护在我身边整整三个月,才将我身上荆棘草的毒汁尽数逼退。
我只记得待苏临终前与我说的那一番话,自那以后,我的性情收了许多,对南如的事只字不提,若要在这天宫里生存,须得隐忍。可惜我忍了性情,却没能忍住与哲凡的感情。
往事浮上心头,沉甸甸得厉害,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见无过已然坐在我面前,那几根铁栏杆被他折成一个猪头的模样,煞是可爱。
“叹什么气呢?说出来与我开心开心?”无过边问边捉着地上的蟑螂,那蟑螂被他吓得四处逃窜,却每每欲逃开又被抓了回来。很是无奈,最后索性呆在那不动,任无过摆布。
第十七章 往事
我有些于心不忍,抬了无过的手放了蟑螂一马,毕竟天下不是人的生灵都是一家,我一相情愿地觉得它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匆忙钻进草丛。
“疏疏,你在想什么?”无过朝蟑螂的影子挥了挥手,又重复问道。
“一些往事。”我淡淡地应道。
“唉,记得往事并非一件好事,我见你每每想到往事便愁眉不展,不如我,在我为猪之前的几世都不记得了。过得倒逍遥。”
无过从猪修炼成妖,在为猪时便已饮下孟婆汤,自然记不得前事,我却不同。彼时我被阴华门外的戾气伤得魂飞魄散,凭着心头一股怨气支撑着走到忘川河,在奈何桥上便见孟婆倒着孟婆汤给过往的游魂喝,但凡寻死的鬼魂都痛快地饮下,些许大富大贵的游魂舍不得前事,也有与孟婆讨价还价的,妄想留住前生记忆,转世时再去富贵温柔乡。
孟婆虽说活了上万岁,却是皮肤光滑,寻不出一丝皱纹,竟像是个一千来岁的美人儿。她是极温和的,然温和也抵不过秉公办事,对那些不肯喝下汤药的游魂说道:“过我这奈何桥不肯喝汤药的也不在少数,只是须得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等上千年才能轮回。”这话说的那些游魂都不再言语,乖乖地喝下汤药,无牵无挂地转世。
待轮到我时,孟婆本已准备收拾行囊休息去,好在孟婆是有上万年修行的命官,虽见不着一完整的游魂,却也感受得一丝气息。掐指算了算,不禁有些骇然:“你是何处来的散魂?通身的妖气,竟不是人化的?”
“我自那阴华门来,这一路来跋山涉水,已走了一个多月了。”我细细地说道。
孟婆听了愈加骇然:“阴华门来的!那是生生世世只能为妖啊,你却到我这里做什么?”
“我不愿做妖,我想为人,过了孟婆这道桥,我便有了鬼的身份,便可转世轮回了。”
“说来你这散乱的魂魄,居然能走这么远,坚持这么久,也算难能可贵。我素来是不收妖的,只是你这番执着让我有几分动容,你要过这桥也可,只是须得投入忘川河,把这通身的妖气和前事都消干净了。”孟婆果然是极好说话的,我忙连声应下,自想阴华门里的痛楚我都忍受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忘川河里,看似风平浪静,却是三个时辰水淹三个时辰火烤,把我散了的魂魄折磨得更加破碎。我一心要做人,飞不成神仙,只有做人是最大的幸事,若过不了这关,我便永世只能为妖。
我咬着牙拼着一股意念支撑了一百多年,总算习惯了忘川河的折腾,渐渐地将元神聚合起来。然孟婆却与我说,聚合的元神,还得抽了妖气,断了记忆。算下来,少则三百年,多则五百年,做不到这两样,任她也没有办法渡我为人。
那时我满心以为只要我努力便能得偿所愿,如今想想,委实太天真了些,天君的旨意岂是孟婆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