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的北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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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奎正要答话,却听得一声娇笑;却是欧温仪走了进来,她与韩桂花一左一右侍奉在李想身边,一旁跟着个须发花白的半老头子。还有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也涌了进来。
欧温仪笑了一声,便沉下脸来“奴长了这么大,头回听说契书是这么用的?随便签一纸契书,先领了十年的报酬。等女儿在别家给养的水灵了,便哄回家里转手再卖了别人!青天白日的,就这样诈人钱财,当我们主人好欺负么?”
小桃娘也是个泼的,当即跳脚道:“谁诈你们的钱!我把身契钱还与你家就是!”
“红口白牙的,钱在哪里?”韩桂花嗤道:“再说你想签就签,不干了说一声就能交钱走人,那契书是写着玩的么?钱奎哥哥,奴奴问你一句,衙门里这样子不守信用的人要怎么罚?”
钱奎被韩桂花一声哥哥叫的身子都麻了半边儿,又被她瞪了一眼才赶紧端正了表情道:“起码要罚三倍身契钱,十有□还得打板子!”
钱奎并不是正式的衙差,哪里知道多少律法,他纯粹胡说八道的,但是说的也不算太离谱,所以哄这些村民足够了。里正早被气得脸都涨红了“陈阿郑!你给我闭嘴,快放了你女儿出来,咱们村几十年都没出过作奸犯科的事儿,你莫要把我们整个村儿的脸都丢光了!”
这时节人们很要名声,而且从来没有一个人一家人的事儿,名声这东西都是论片儿的!一个人犯法,别人提起来都是某某村的谁谁谁,实在太丢人了,里正这么一说,村人们也都七嘴八舌的讲开了“阿郑你折腾够了吧!全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去了衙门要扒了裤子打板子的,阿郑你是想让大家伙儿看看你的屁股白不白么……”村里人说话粗俗,倒是很有用,小桃娘气的够呛,可还是骂骂咧咧的去开了门,冲里头喊“还不给我滚出来,躲在里头装死人么?”
话音未落,小桃就跌跌撞撞的冲出来,只不过过了一天,她似乎就瘦了好多,头发蓬乱,身上裹着一条破破烂烂的单子,她一口气冲出来直奔到李想面前,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下子软倒在地。
李想忙过来把小桃抱起来,却发现她的身上烫的吓人,再一摸,她单子下面竟只有里衣“小桃的衣服呢!给我拿回来!”
小桃娘嘟囔道:“呸,什么李大官人,连身衣服都舍不得……”话音未落就被韩桂花一巴掌抽了出去“偷了我家的衣裳,还敢在这里嚼舌头!”韩桂花在家就是做惯农活的,虽生得窈窕,却有一把子力气,这一巴掌扇出去小桃娘的脸登时就肿了半边,这女人一辈子只有她欺负别人,哪里吃得过这样的亏,当即跳起来便想骂人,却被里正一眼扫过去,讪讪的回了房,不多时拿了件儿棉袍出来。韩桂花伸手接过来,反手就又给了她一耳光“把里头的棉花给我拿回来!一两绵一百文,你起码掏走了一斤,算算这是多少钱!够不够打你八十棍!”这小桃娘显然是听女儿说了这衣服必须还给主人,所以竟想出了这样的馊招,把里面的棉花给掏了大半。
小桃娘拿了小半篮棉花出来,这次她死活不敢往韩桂花跟前凑了,伸手递给了一直没说话看着十分温和的杜十一娘,杜十一娘接过来掂掂分量,冷冷的说道:“还差四两……”小桃娘急道:“哪里有四两,最多不过二两……”说了半截看杜十一娘冲她笑,这才知道中计,只得讪讪的又提了篮子回去装棉花。
原本一些村人对于李想这样嚣张的打上门来是不高兴的,毕竟这是他们的村子,可看到这个时候一个个也没话说了,全村的脸都被这家子丢光了,女人不用说了,混账到这份儿上实在少见;她家的汉子也是奇葩,媳妇被人揍,他躲在屋里连个头都不冒;还有他家的儿子,今年也十一二了,母亲为了他要卖姐姐,然后被人打,可他从头到尾连个屁都不放,这都什么人啊!
李想见杜十一娘又接回了篮子,懒得再与小桃娘多说,抱起小桃就往外走,他早解了披风裹了小桃,想赶紧带小桃回家,却忽听小桃娘一声惨叫,扭过头,却见她拽散了头发在地上打滚儿“没良心的小犊子,我养你养了十几岁,你现在攀了高枝儿,就要眼睁睁的看你爹娘看你弟弟死啊……”
李想十分烦躁,不愿搭理这疯婆娘,想抱了小桃直接走人,却不妨一低头,看见小桃紧闭着眼睛,可眼泪却刷刷的流下来。李想咬咬牙,扭过头冲小桃娘喊道:“闭上你的嘴,想要怎样,说罢!”
小桃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一个翻身麻利的坐了起来“我养这个女儿,才卖与你一百五十贯,再过六年契满,她都二十了,还值什么钱!你既然这么喜欢她,那就再给我三百贯,我把她整个儿卖与你,以后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
李想怒极反笑“你可知道这样一来小桃就要一辈子为奴再不能翻身!”
小桃娘唾了一口“呸!什么再不能翻身,贱人贱命,她还想给谁家做正头太太不成!我生了她养了她,便是叫她去死,也是应该的,这会子不过是拿她换几个钱,算什么!官人财大气粗,三百贯又算得了什么……”
她正唾沫横飞的说着,一边欧温仪冷笑道:“藏了逃奴,没罚你钱就不错了,这会子还想敲诈?钱奎哥哥,还是得麻烦您,咱们去衙门说话吧!”
欧温仪开口,李想就知道没自己说话的地儿了,果然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三百贯便被削的只剩下一百贯,里正做了见证,重新立了契书,从此小桃就完全是李想的私人财产了。
尽管小桃家明显是小桃娘做主,可订立契书却需要家里的男人按手印,小桃爹畏畏缩缩的从屋里出来,看里正为他们写好契书,给他们念了一遍,便想伸手去按红泥,小桃娘忙拦了他“等等,叫阿梁给咱们念念。”
里正知道她的脾性,也懒得生气,便站在一边儿等。李想早把小桃放到了车上让冯四先赶了车带她回去看大夫,杜十一娘则跟车照料——女孩子就是心细,车里竟放了被子,温桶里还带了姜茶。这会儿李想见小桃娘跑回屋里,一会儿门又开了,里面晃晃悠悠走出个干瘦的少年来。
这少年长得与小桃有三四分像,那副干瘦的样子与他母亲极为相似,这会儿满院子的人,他却像谁都没看见似的,径直向他父亲走去,小桃娘飞跑着跑到前头,把小桃爹手上的契书拿了过来递给儿子,谄笑着说:“阿梁给阿娘念念……”
叫阿梁的少年皱皱眉,嫌弃的看看他母亲的手,用指尖儿拈了那张纸过来念了起来:“兹有陈氏二娘,年一十四岁…………”他的语气平淡,似乎念的不是他亲生姐姐的卖身契,而是日常功课一般。他干干巴巴的念完:“永卖此女,从此生老病死各不相干,立此为凭。”,才念完,就忙把那契书塞回小桃娘的手上,皱着眉道:“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就回屋了,今天的功课还没背完呢。”
小桃娘忙不迭地说:“没了没了,阿梁快去读书吧!”
李想过去曾是个宅男,可他从未想过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宅法!姐姐要被卖了,他心里头却只有他的功课。可转念一想却又悚然而惊,有那么段时间,他表现的跟这个家伙的样子是多么的像!那时候,他因为不懂人情世故,失去了研究院的工作,怨愤不甘却又无计可施,只能龟缩在家里靠母亲微薄的薪水养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人周围的事漠不关心,处处冷眼旁观,见到别人的不幸甚至连一点点同情都欠奉……那时候的自己,却自认为比别人透彻明白。
李想摇摇头,还好,还好,他终于还是走出了那个死胡同,毕竟他有一个懂得爱与奉献,也尽量教他明白这些的母亲,而小桃的弟弟,很显然,没有这个条件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1:虔婆,中国古代传统的女性职业“三姑六婆”中一种,指开设秦楼楚院、媒介色情交易的妇人,亦即是“淫媒”。
其实说白了就是老鸨的意思,而用这句话骂人则是相当难听的骂人话,骂中老年妇女“老虔婆”就跟骂年轻姑娘“婊子”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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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谢好基友赈早见琥珀主,我最怕写坏人了,不知道可以怎么坏,也不懂刁钻刻薄的人可以怎么刁钻怎么刻薄 ,从昨天那章小桃娘出场,到明天下一章彻底落幕……小桃娘小桃弟弟这些人物的行为几乎是琥珀君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提构思,然后我们一起一点点商量整理出来的。
好了,所以我要说的是,所有掉到琥珀坑里的人一起抽打她吧,你们现在知道她写得慢的原因了吧哈哈^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看到那个少年转身要钻回自己的小屋子里;李想冷不丁喊了一声:“阿梁!”这一声完全不在他自己的控制之中,不仅让他自己的心乱了一下,连旁边熟悉他脾气的小娘子们也感到吃惊。
那少年慢慢转身,斜了李想一眼,站在那里也不说话,连个正脸都懒得给他。韩桂花在一旁大大的“啧”了一声:“真真一股子仙气啊!”
阿梁显是十分着恼;枯黄的脸上露出丝红晕来,却把头扭到一边;做出十分不屑的模样:“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李想一时冲动叫住了阿梁,可叫住了人;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会儿听到阿梁说了这么一句,他一下子想到了自己想说的是什么:“可你是被女人养大的……”李想慢慢的走到他跟前;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吃着自己姐妹的血肉长大的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扮清高?”
李想看那阿梁呆立当场,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而眼里显然是不服气的,可李想已经没有了再教训下去的欲望。
阿梁被李想的话噎住,反驳不出什么,却又觉得这样子很没面子,便狠狠甩了下袖子做出不屑的样子,扭头继续往自家屋里走去。李想顺着他走去的方向,在门边看到了一个小姑娘。枯黄的头发,干瘦的脸,明明没有小桃一分的漂亮,可却出奇的相似,她跟刚才的小桃一样只穿了单薄的衣裳,在初春的寒风里瑟瑟发抖。比起阿梁因为前阵子生病而苍白的脸色,这个小姑娘的脸则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更加的枯黄而没有血色,因为冷,她枯黄的脸被冻得泛出了青紫的颜色,抱了肩膀瑟瑟发抖的看着走过来的哥哥。
李想的话不多,可他一旦严肃起来,纸坊里的人都不敢说笑的。这会儿他出人意料的开口,人们已经有些被吓住了,现在,他直直的看着屋前那两个人,众人的眼神也忍不住跟了过去:
低矮的破瓦屋前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男孩子已经是少年了,虽然长得很瘦,可身上的衣服看着就很厚实,显然里面是有毛皮的,外面则用的是蓝色的绸布——这是年前小桃娘扒走了小桃的衣服为儿子改的;而女孩子,一身的麻衣,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走,脸色青紫吸着鼻涕,见到哥哥过来,却像见到了猛兽一般,赶紧闪到了一边,之后愣了一下,又赶紧走了几步过来帮哥哥推开门。
李想觉得眼眶发涩,几乎要流下泪来,却听见韩桂花忽然冷笑道:“这也配做男人,奴奴是女子,你就是小人了吧!”那阿梁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反手狠狠的把门摔上,那干瘦的小姑娘正在门边,一下子被门撞倒,却连声儿都不敢出,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蹭进了屋里。
李想轻声说:“这哪里像兄妹,倒像仇人……”
跟李想过来的左先生叹了口气,左先生其实并不是赵家的家丁,而是他家多年的门客,与赵明诚关系不错,所以赵明诚隐居,他也跟了来。这次李想需要几个人高马大的下人充门面,他生的又高又壮,便自告奋勇扮了家丁跟过来,他听了李想的话,便叹息道:“食其肉寝其皮是为仇寇……”
李想扭头看他,左先生苦笑着摇摇头道:“这对兄妹哪里来的仇呢?只不过当哥哥的把妹妹看做了家畜牲口,吃鸡宰羊还用得着对鸡对羊有仇么?本就是准备拆骨吃肉的东西……”
李想把小桃带回了家,可他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不过半天的功夫,小桃的社会地位就下降了好几个等级,从靠打工赚钱的自由身的女使,到完全属于主人的女奴,如果再去官府报备一下,小桃就会成为真正的贱民。李想难过极了,可他别无选择,只能买下小桃,她不能再被那家人纠缠下去了。
小桃病了,病得很厉害。她烧的满脸通红,满嘴起泡,从到家就一直昏睡着,一连两天没有睁眼,她做梦似乎都是咬紧了牙关哭的,不肯发出一点儿声音。可眼泪却早把枕头打湿了。李想难过的要命,他当时若是坚持一下,等程九回来陪小桃回去,哪里会出这种事。又冷又饿的折腾了两天,更不要提她是被自己的亲人这样子对待的,怎么可能不病倒呢?
这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