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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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早躺下,可就是怎么也睡不着。老黑也知道我心情不好,在床上除了紧搂着我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我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至少我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会想了。突然身边的老黑动了动。
只要老黑在身边,我睡觉一直是拿他当抱枕的,一般早晨醒来,我总是像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平时我睡觉很死,老黑中间起夜什么的,我都是一概不知道的。可今天,我难得的失眠了,人也变得敏感得很。老黑只稍稍动了动,我就知道了。
他小心的拿开我放在他身上的胳膊,再轻轻搬动我架在他身上的腿。自己悄悄挪动身体
退了出去。然后他把他的枕头填到了我的怀里,再把被子为我仔细掖好。我缩在被子里,感动得直抽鼻子。
天啊,我现在才知道,他每次起夜是这么困难的。
不对,为什么传来淅淅索索穿衣服的声音。声音响了好一会儿,他显然是收拾得衣冠整齐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开了门,走了出去。
我坐了起来。我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从不问我事情,我其实也从不问他。以前是不敢,后来是不敢成了习惯。但我知道他即使如后来那般对我坦诚相待时,也还是有许多事情是不告诉我的。我也从来不问,反正每个人都会有秘密,哪怕是最心爱的爱人之间。
可现在在这么一个偏远又冷清的小镇上,半夜三更的,他背了我能去哪里?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背着我呢?
我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尤其对自己目前面临的处境十分敏感,我对自己将要做出的选择没有把握,哪怕是一点点风吹草动也会让我如惊弓之鸟。我一咬牙从床上跳了下来,披了件小袄,趿着鞋就向外冲,想了想,还是放轻了脚步。先小心的开了门,向外张望了一下。前廊静悄悄的,此时应该已是午夜,店家也睡下了吧。
没看到有老黑的踪迹,但我不死心,慢慢在廊道上移动,连鼻子都运用上了,老黑身上有我熟悉的熏香味儿,此时,在清冷寒夜中若隐若现的难于捕捉。
我走到了廊道的尽头,隐隐约约听到前面有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音。
我挨过去,这才发现,在廊道的端头,有一个小小的楼梯,只有几级。楼梯的顶端还有一个房门。
我凑了过去,脱了鞋光脚在楼梯上试了试,果然,那楼梯有些松动,我若是直接踩上去必定会发出响声。
我小心的用光脚一点点向楼梯上加力,心里默念:千万别响,千万别响。
还好,它没响,我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上,终于贴到了门边。
“这不行,我不能放心。”一个声音说。
我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他们显然谈了有一会儿了。
“那你提条件吧。”
老黑!这声音绝对是老黑的,虽说是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还还是有老黑那种慢悠悠的韵味在。
“飞帘不算,做你的王妃没有任何保障,已经死了一个了,谁知道最后你会把飞帘会怎样。更何况她是寄养在外的孩子。”那人停顿了一下,“小雷也不算,小雷什么也不懂,与我们也不亲。用不用他是你的事。”
我听到房间里地板嘎吱嘎吱的响。说话的那个人在快速的走动,显得有些焦躁。这样的声音掩盖了在门外我的声音,不然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偷听,我连呼吸都不敢了。
“必需是望舒或云儿。只要你到时给了他们中任何一个足够高的封赏,我就出来支持你。绝不为难。”
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如果不能给云儿三品以上的高官,那就让望舒成为你的嫔妃,她不用和飞帘争,谁大谁小我无所谓,我要的只是一个保证。我把两个女儿放在你身边,会觉得稍微安全点。”
我浑身发抖。得拼命抵制才能不发出声响。
好半天,还是老黑那慢悠悠的调子:“好吧,我考虑一下。”
我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扭头就向回跑。
“飞帘!”门开了,一线灯光洒出来。可我没回头,光脚在地板上踏出呼咚咚的声响。
第121章懂否
“飞帘!”我的身体悬了空,两只光脚在空中乱踢。我想骂人,可他的大手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
“飞帘,别出声!”是老黑。
他从后面抱着我,连推带搡把我弄回了我们自己的房间。
“飞帘,别出声。”他再说。
我不挣扎了,知道挣扎也是不他的对手。
他慢慢放了手。让我自己站在地上。我手上还提着自己的鞋,顺手抡起来就打他,他没有出声,鞋底抽在他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只几下,我就没了力气。
“好了,飞帘,别哭了!”
我听到他希希索索的摸什么,房间里没点灯,他怎么知道我哭了?结果是他的大手帕又敷到了我的脸上。
我拍开他。
“我爹不是应该还在洛水边驻扎着吗?你们几时约好了在这地方偷偷见面?”
沉默。
“什么你陪我来找静善,其实你是来见夏公的对吧?你早安排好了。”他和我爹的交易居然也要瞒着我。
还是沉默。
“居然还想娶望舒……”
“没有。”这回抢得很快,“我没有想娶夏望舒。”
“你都答应考虑了!”
“飞帘!”
“天下第一美女,你也想沾一下是不是?”
“从来不。”
“你刚才都答应考虑了!”
“飞帘!”他一下把我拉进他怀里,把我的头死死按在他胸口。
我又开始拼命挣扎,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曾经让我觉得温暖的怀抱。
天亮时说得那么好听,说什么他只有我,天一黑就完全变了样。他能考虑收了望舒,自然也能考虑收别的女人,到时候文臣武将哪家不想把女儿当成贡品放到他身边。为了各种利益平衡,他是不是全都会“考虑一下”?
我在他怀中又踢又打,哭得气也接不上,他却除了圈着我,什么解释也不给我。等到我闹得累了,软软倒在他怀里抽泣,他这才再一次抱起我,把我放回床上。我的小袄早在挣扎时掉了,此时我只穿着亵衣,冷得一个劲儿的哆嗦。他飞快的脱了自己的外衣,躺到我身边搂紧我。可我现在再也不觉得他的怀抱暖和了,只是没了逃开的力气,一边抖着一边哭泣,任由他去了。
我病了,发烧。
原来的夏飞帘有一副好身体,既然静善说她习文练武,想来底子是很好的。可惜我有点糟蹋这身体,如今终于耗空了过去十五年的积累,病倒了。
老黑从那个小镇上买了马车,飞快的把我弄回晋中,交到小梁手里。我迷迷糊糊间,听到小梁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又欺负我师姑了?”
我没听到老黑的回答。
我们在晋中的小窝很暖和,就是这样,我身上还是被盖了好多层被子。
老黑一直守着我,我之所以知道他一直在,是因为他不老实,一会摸我的额头,一会儿又摸我的脖颈,更多的时候,他会把手伸到被子里来握着我的手,一直握很久。
我没力气和他闹,一直在睡觉。中间被他弄醒喂水喂药,就会闭着眼睛冲他发脾气。此时他就对着我耳边念叨什么四项基本原则,一定要乖乖吃药喝水什么的。很咶噪。
而且我每次吃完药,他都会在我嘴里填点东西。用舌头卷了,才知道是麦芽糖。我根本不娇气,吃点苦药有什么!这东西含嘴里还要烂牙齿。被窝里吐又没处吐,真讨厌!谁要他装好心!
我不知道自己躺了几天,反正这几天心情不好,对他推推搡搡是常有的事。奇怪的是,我几乎没再哭过,只是经常觉得冷。有时候抖得厉害,就会发现他也钻进了被窝,把我紧紧的箍在怀里。
那天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不用看,那个紧紧搂着我的家伙此时睡得正香。房间里光线还昏昏沉沉的,可我脑子里一片清明。我想到了静善留给我的那个小机子,我眼珠转动,我带出去的那些包裹此时不知放在哪里了,不知老黑收拾过没有,若是他看到了那东西就糟了。我似乎头一次动了心思想防他。
可突然,我又打了个寒战,我真的对老黑起了防备之心,是不是说明我真的不爱他了?那么,他到底爱不爱我呢?
我侧了头去看身边的人。他似乎感觉到了,猛地张开眼睛,也看着我。我们彼此非常近,睫毛都能刷到对方的脸。我想在他的瞳仁里找到我自己的影子。可光线太昏暗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飞帘,我抱你去。”他支起了身子。
在我还懵懵懂懂搞不清状况的情况下,他下了地,并随手把我抱了起来。走了几步到房角把我放在了马桶上,随手还帮我扒了亵裤。
我呆看着眼前这人,他却回了我大大一个哈欠。
我垂了眼,他是这样的男人,为我做什么都觉得坦然的男人。我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他太习惯我了,也许是因为我们有个奇奇怪怪的开始。
他的这个样子让我对他狠不下心来,我得好好跟他谈谈。
我开始在房间里找衣服穿,他继续打着哈欠的过来摸我额头,“飞帘你好了?”
我甩开他,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我。我的小包裹他根本没动。那东西还在。
“飞帘你要去哪里。”
我把那东西抓在手心里,转身向外走。
他飞身过去堵在门口,“飞帘!”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对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出去走走。”我需要出去一个人冷静一下,想一想回来怎么和他谈话。
“你拿了那个东西!”他示意我的手上。
原来他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你为什么不拿去?”我问,摊开了手,傻傻地看那东西。它此时静静的躺在我手心里,看起来有点怪异。
“如果你存心想走,走到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你没有它的时候对我说过,如果我对你不好,你就去开饭店,再也不要我。”
我是那么说过。可,这总有些不同吧。
“如果你不要我了,有没有它,我都是一个人了。”
什么意思?我想了好久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说:这东西只对我意义非凡,对他来说,的确没什么不同。他总是能抓住关键。
我叹口气,“我出去冷静一下。”
“外面冷,你病着。就在这里冷静。”
“我好了。”我其实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但我把这归结于躺的时间太长了。
“我不考虑夏望舒了。”
我愕然抬头。
“我不考虑了。”
他的脸色在诲暗不明的光线里有些莫测。
“我没有要你勉强做出决定,我知道你有你通盘的考虑。我……”
“飞帘。”他伸手抱住了我。
我有些乱,“我也许真的该做个贤惠大度的女子,我也许不该成为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我也许不够信任你,可我真的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
“你还是按你的计划做吧,我不该挡住你的路……”
“我没有别的路,你就是我的路,你已经不高兴了,还生病,我不会再做那种考虑了。”他倒是不撒谎,看来他的确是考虑过的。
“老黑。”
“嗯。”
“其实你早就不是木乃伊了,我也不再是小乞丐,我们相处这么久,你也一直在照顾我,对我好。你不用再觉得欠我什么。你可以考虑放手按你需要的、想要的去做。”我要他的天性,不要他为了感激而对我付出。自从我知道他是井下的木乃伊后,这个精神上的压力我从来没有放下过。
他推开我。半晌没有声音。
“我不想成为令人厌恶的讨债鬼。”我小声说。
对面还是没有声音。
我慌了,去摸他的脸,他一扭身体避开了。
“你,你没哭吧。”我小声说。
他一把拎起我,把我拎回床上,三下五去二又把我扒得只乘下小衣。胡乱向被窝里一塞。被子一层层盖上来,我被埋得晕了头,好半天才挣出个脑袋来透口气。
他已经转身离了床边,去衣柜里乱翻,嘴里小声嘟嚷,“我现在和你一样,丢三落四,找不到东西了。”
过了一会儿他折回来,掀开被子,人刺溜一下钻到我身边,掰过我的脸就用大帕子一通乱擦。原来刚才他是去找帕子的。擦完了,帕子停在我鼻子下,“鼻涕!”
我大声的擤鼻涕。
“还管我有没有哭,看你自己哭得鼻涕眼泪的!”他丢了帕子,反身揽了我。脸贴上我的脸颊。他的脸是干燥的,他没哭。可他怎么知道我哭了?
“你以后不许说什么欠啊债啊的。”他的声音很严厉,他从来不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的,“我们两个之间难道除了井下的过往就没有其它的情分的了吗?”他很凶,大眼珠子近距离的逼视着我。
“这次事情我做得不对,以后也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我什么女人都不考虑,放着做摆设也不考虑。”他说,“但你也不准再为这种事生病想不开。”
我眼泪又开始往下流,就用他的衣襟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