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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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望舒从来不参加我们的品尝会。我发现她吃得很少,每次她的丫头都只端一点点吃的走。望舒的日子主要是在琴棋书画中消耗掉了。怎么看,她都不是个快乐的女孩,据说她很久没看到梅公子了。
夏家储存的食品却越来越少,姐姐望舒让人在后院种起菜来,这让我种辣椒的事就不那么显眼了。二哥还弄了鸡仔来让姐姐养着。那些小鸡渐渐长大,一个个怪模怪样,很能乱跑,不似平常的鸡。于是夏家后院鸡飞狗跳,好一片田园风光。
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在翻天覆地,但夏家好像被遗忘了。对我来说这样也好,但其它人怎么想可就很难说了。我能感受到夏家普遍的焦虑情绪。
这时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那就是母亲突然奉诏入宫。
没人特别告诉我和小雷这件事,只不过,前一天夏家的仆人就都忙碌了起来。一个个进进出出,找东拿西、翻箱倒柜。让我俩想不知道也难。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和小雷去偷看。我第一次看到了我在这个世界血缘上的母亲。这是个干瘦的女人,看起来比父亲苍老。所谓的凤冠霞披在她身上显得过于沉重,使得她看起来像个傀儡。说实话,这不像是个被叫做“小怜”“怜儿”的女人,我有些失望。
等送出了母亲,我和小雷仍旧回去种辣椒。
没想到父亲却突然出现在小院中。
“你们种这个干什么?”他问。吓了我和小雷一跳。
父亲是个很有武将风范的人,高大威严,他对我们说话时,已经尽量用一种慈和的声调了,可我和小雷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对父亲的问题,我的回答是:“吃”。小雷的回答是:“打仗”。
好在父亲没有深究。
他说:“委屈你们了。”
我觉得他今天来,就是专门为了对我俩说这句话的。我并没有觉得受委屈,说起来,那并不是我感情上的母亲。可我也不能随便回答说不委屈,因为旁边还有小雷,我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于是,我以一笑代替了所有的语言。
父亲说:“飞帘住得还习惯吧?”
我说:“挺好。”
“哥哥姐姐没欺负你吧?”
“他们对我很好。”
“若是缺什么,短什么,去向你姐姐望舒要。”
“姐姐安排得很周到。”
我心中好笑,知道他多半也是没话找话。其实我若深究,同样是嫡亲女儿,我的地位一开始就设定得如此之低,很可以是个宅斗的好题目,但我真的不介意。
父亲想了一下又说:“不知你们母亲今天进宫,会带回怎样的消息。若是好呢,飞帘和小雷就都可以出去走走,小雷去学里上学。飞帘也让你二哥带着,好好看看长安。”
若是不好呢?父亲没说。
但我觉得他自己并不是十分乐观。
这一次父亲的联谊活动,在欢乐详和的气氛中圆满结束。我和小雷都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好,父亲显然也对他自己很满意。临走时还分别摸了摸我俩的头,勉励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父亲大约是乘母亲出去来看看我俩。其实我虽然搞不清他和母亲的相处之道,但自从我知道母亲是容妃的姐姐、晋王的姨母后,总觉得其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
那天母亲回来后,带回的消息却果然不好。不仅我和小雷不能出门,连二哥也被禁了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20章
夏家的气氛很低沉,但日子还在继续。到了秋天,我已经收获了整整一麻袋的的辣椒。
我有点发愁。且不说夏家的人根本不出门,就是整个长安城中,也早已没了真正意义上的市场。物资的严重匮乏,使得长安城里已经有饿死人的现象。家里派出去采买食品的家仆每每空手而回,说起外面的情况总是摇头。
夏家的主食也渐渐只有稀的,姐姐望舒显得十分焦虑。我觉得当家果然是件不容易的事。这种情况下,我没敢试验我的辣椒食品,免得大家胃口大开,吃掉更多的粮食。而二哥那些模样奇怪的鸡成了一家人偶尔的肉食,说实话,实在是难吃。
比较新奇的是,有一天,宫中来了一位太监,要去了几口袋豆、面。他走后,夏家的气氛似乎为之一松。至少我看到的,望舒姐姐有了点高兴的样子。当然,我和小雷仍然是排除在所有好消息或坏消息之外的。
但我也开始积极准备,把我存的辣椒或腌或泡或磨,也提醒小雷应该把功课重新拣拾起来。这个世界总是这样,大乱之后,总会有大治吧。总有一天战乱会结束,长安会重新繁华起来,我不想到时候毫无准备。
果然,几天后,小雷准备重新去学里读书。当然这也就意味着我也可以出去了。
不过,奇怪的是,告诉我们这些的二哥脸上,并不快乐。
我忍不住问:“新皇什么时候登基?”
二哥白了我一眼。
“战争停止了对吧?”我有些不确定了。
二哥说:“别管这些了。夏家早已远离朝堂,这些事一概不知。”
他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又想起了木乃伊,他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他会不会真的来长安找我?其实这几个月,我忙着种辣椒,很少想到他。只不过,现在看样子战争要结束了,难免会惦记一下我曾经救下的一条命。如果他最终还是死了,我肯定会遗憾的。
我收拾我的各种辣椒制品,决定从腌咸菜开始我的生意。现在这时局,能吃得起肉的人怕是不多,酱卤肉食我根本不考虑。
二哥看我忙忙碌碌十分的新奇。我对他说了我的打算。二哥说夏家不缺我这一口吃的。是的,夏家养得起我,但我总觉得我还是得有自己生存下去的能力。人有时候,也不是仅仅能吃饱穿暧就足够的。
听我这么说,二哥想了一下,对我说:“这样吧,你还记得我开的那个酒肉馆吗?”
我当然记得。
“你的生意就先在那里试试吧。反正那小店平时也没什么生意。你呢,就全当好玩儿。我连老木叔也一并送你,让你玩的痛快。”
我想了一下。觉得也不错,总比风里雨里的摆摊强。“我记得你的店里卖白煮鸡来着,”我说:“你一个月能卖掉几只白煮鸡?”
二哥咯咯的笑,“你想干什么?笑话我吗?我现在知道你会烧菜了,我店里确实没好吃的东西,因为老木叔实在不太会烧。”
我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得给你店面租金,这样吧,我一个月给你十只白煮鸡的钱当店面租金。”我谅他一个月也卖不掉十只白煮鸡。
“少来,”二哥笑得更厉害了,“还租金!我是你哥!”
“亲兄妹明算账。”我坚持。
二哥最终拗不过我,答应把店和老木叔一起租给我,但我知道,他根本是把这事当成玩笑的。
再次走到长安的街上,感觉比第一次来长安时还要萧条。主要是街上不多的行人那饥渴而慌乱的眼神。
这次仔细观察,才发现二哥的店,位置极好。走到那巷子口,抬头就能看到皇宫。周围却是普通的市井,住的都是平常的百姓人家,这应该是最佳的开店位置。
我第一批腌了些萝卜瓜菜之类,因为长安市面上根本找不到肉,不敢放太多的辣椒,只稍稍加了一点点。刚开始的几天,生意自然不好,老木叔说是现在大家都过得艰难,不会有人来买腌菜。
但老木叔耐心好,他在店里守着,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的。也并不抱怨。
于是我开始上门推销。先从小店周边开始,每一家去敲门,送上小小的一份,让人家先试吃。对这个大家倒都是来者不拒。虽然长安城中已经是十室九空,但一天下来,我还是颇有收获,因为第二天就的两家生意上门了。
其实,现在的长安城中,早已是饥荒状态,家家都没吃的。有存粮的都是些大户,因为家族宠大不方便搬迁逃亡,才不得已留在城中。要不然就是夏家这种,由于和上层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肯搬走的。这些人家,有的是银钱,所以我开的价格并不便宜。而这些人家一旦品尝到辣椒的好滋味,就会越买越多,而口味的要求也越来越辣。
为了适应不同口味的需求,我的腌菜也开始分微辣、中辣、特辣……
我推销的钱路越走越远,渐渐的跑遍了长安所有的大街小巷。其中晋王府和齐王府都是空的。梁记药铺也关着门。这些我曾经经过的地方都难免让我驻足,奇怪的是,我经过齐王府时,心脏跳了几下。
后来,当我再一次住进这个小院的时候,才明白这小院早已和我联系在一起了。
在推销腌菜的同时,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此时的长安城外,战事并没有结束,秦王仍然在挣扎着。但他却遇到了对手。这个对手不是别人,正是我见过的齐王尉迟洌。
在这之前,很少有人注意过这位齐王,他在诸位王子中,即无声名又无实力。此人终日深居简出,甚至没有人真正见过他本人,大家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他是由晋王的母亲容妃养育长大。晋王爱画画,他也就爱画画,晋王爱斗鸡,他也就爱斗鸡。晋王的两样爱好他全有,但也都略逊晋王一筹。
目前城外的具体情形,城内的人还是所知不多,只知道这位齐王,突然显示无与伦比的军事天份。他靠极少的兵力,与秦王缠斗了四个月之久,一点点蚕食着秦王的势力。同时保护着长安上游泾、渭两水的水源安全,让长安城中不至于缺水干旱。另一方面,他在还在把秦王兵力暂时压缩的情况下,尽量向长安城中输送一些粮食,以维持这座大城中百姓的基本生存。
靠着这样的手段,他不仅在军事上对秦王渐渐形成优势。就是在名声上也一点点的获得了好评。城中百姓已经有人开始私下谈论,希望齐王坐天下了。
这件事让我百思不解,我不明白我在齐王府中看到的那位伪娘状的公子哥儿是谁。是齐王本人?还是根本就是个替身?我实在没看出那个伪娘能有这么大的能力。这个我也问过二哥,二哥的回答是:不知道。
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吱唔我。
反正长安被包围的压力日渐缓解,大家都知道战争快要结束了。我的腌菜生意也有了很大起色。我也在期待着,说不定没多久我就能做些酱鸭卤肉了。
我忙着我的生意,二哥却看似清闲了许多。他时不时的到小店里看我在干什么。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还不时吃一点我的腌菜,这东西又咸又辣,他就那么往嘴里塞,看得我直皱眉头。但我也能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心不在焉。
他的这种心不在焉在长安城重新城门大开那天更加变本加厉。那天我一早就在店里忙碌,有两家客户两天前就说今天要来拿货,都是大生意。我一早就开了门等着。二哥也跟着我,在店里发呆。
他现在就像是我的尾巴。
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约好的那两家来,我以为这两笔生意是黄了,正在沮丧。二哥突然说:“齐王今天要回来了。”
我好半天没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用了“回来”这个词。所以我只回了一个“哦”字。
“你还记得,上次我让你送的信吗?”二哥问。
我当然记得。
“你知道信的内容吗?”
我窘,我偷看过。
好在二哥没计较我的神色,“那时,我养了几只斗鸡,”二哥说,“有好几位王爷是喜欢斗鸡的,齐王也跟着晋王参与过好多次斗鸡赌赛。我用这种方法,有意结交他们。夏家不能全指望晋王的。那封信就是问他们要不要我的好品种斗鸡,当然那只是表面的意思。”
他自然还有别的意思,但不会告诉我。我早知道他在四处烧闲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只篮子里么。不过,那个……他给我们吃的原来是斗鸡……
“可我现在在想,齐王也许根本就不喜欢斗鸡。”
呃?他不喜欢?那给我好了,让我腌了它。
“他一直在伪装。”
难不成伪装成煮得稀烂的肥母鸡?二哥当时说是要给我肥母鸡来着,好在没要,他的肥母鸡全是假冒伪劣。
“他伪装低调,恭顺的样子,伪装玩物丧志的样子。伪装百无一用的样子。我让你送去那封信里的芦花白,根本就是柴鸡。他居然装成不懂,还和你假客气。”
呃,二哥才是骗子!
“我以前送他的斗鸡,有好的,也有次一等的,他也每次都说谢谢,然后收下。现在看来全是伪装,是伪装!”
二哥居然有些愤愤,是你自己先不厚道的吧!为什么送人家次一等的?
“要知道,那时候其实没多少人肯理他,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躲着不出来见人。可我这样巴结他,他也是不见就很奇怪了。想来人家早有大谋划,也没把我们看在眼里。”
我真想大吼:别说这个了!我今天的腌菜生意还没开张呢!真奇怪,今天居然一个顾客也无,难道是被二哥吓跑的?我斜眼看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