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部落-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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龄的鹿的肉最好吃。疯狂的风暴在我内心涌动，我抓起两块石头扑过去准备猛击它的头，它紧张得连连嗥叫，并躲闪着我的进攻。应该说，它的躲闪是非常成功的，把头扭来扭去，致使我的进攻连连失败。
我停下来仔细观察它，发现它已经不恐惧了，只是冷静地注视着我。很显然，如果我再进攻它的话，它仍然可以巧妙地躲开。我突然觉得它变得高大起来了，从它矫健优美的四肢中透出了一股慑人魂魄的力量。我发现它的头上有一对尖利的角，它像是威胁似的向我晃一晃，似乎是在告诉我它有这样的武器，可以对我实施强有力的打击。
疯狂的风暴再次在我心中涌起，我又抓起两块石头扑了过去，它突然大声嗥叫着将两只蹄子从冰中拔了出来，冰哗啦一声被弄碎了，溅起一片刺目的光芒。突然我变得恐惧了，内心疯狂的风暴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而来的是一阵寒冷和战栗，我手里的石头掉在了地上。它一跃跳上了岸，但跑了几步后又转身回来了。我觉得它要报复我了，就赶紧又捡起石头握在了手中，它愣愣地看了几眼我，向刚才站立过的地方走去，从我身边走过时，眸子里有一种罕见的平静。它径直走到刚才它站过的地方，用嘴把自己的蹄子弄碎的冰一点一点地推进河中，冰面上变得干干净净，只有它的两只蹄子插入时留下的两个洞眼。我为它的举动感到吃惊，此时此刻的它应该说是处于生命危险之中的，但它却听从了内心的命令，完成了一次唯美的举动。它慢慢地走了，我目睹着它的背影，觉得它身上有一种力量与美的威慑在改变着我的内心。
多少年过去了，我忘不了它从我身边走过时，那双眸子里的平静，那是一片天空，被我珍藏在记忆中，经常映照着我的心灵。
3、最后的自由
大哥带我上山布下了许多套麝香的钢丝圈。麝香也是一种鹿，身体的许多地方都能散发出浓浓的香气，当它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香气后便变得无比紧张，它害怕人捕杀自己，于是十分恐惧地奔跑，它这样反而把身上的香气散发得到处都是。经验丰富的大哥觅着它们留下的香味和地上的蹄印找到了它们经常经过的地方，用树枝把其他路堵死，只留下一个必经之地，然后布下了钢丝圈。钢丝圈是活扣的，麝香走过来时只要头一钻进去便被套住，它越用力挣扎便被套得越紧，直至被勒死。我不知道大哥怎样闻出了空气中有麝香的香味，更看不出地上有它们的蹄印。大哥说，你东张西望老是想看到东西，便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闻不着。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他为何一进林子便不说一句话，有时候我连问他几句都不作答，像变了个人似的原因，原来他一进林子便被麝香的气味把心带走了。
麝香是一种很神秘的动物，恍兮惚兮，似乎是介乎于神与物之间的一种生灵。村里有很多人都在山上布下了钢丝圈，但十有###都落空，只有大哥经常能套住麝香。村里人都说大哥运气好，大哥也越来越迷信，凡是套住麝香了都避开众人，在林子里一直走到我们家屋后才出来，躲躲闪闪地不让人看见他背上的包，其实他的包并不显眼，他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将麝香的头和香襄割取下来装在包中，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发现的。
晚上，他将麝香的头端端正正放置在正堂，然后杀鸡祭祀山神，在他观念中是山神赐予了他这个珍贵的麝香。麝香襄已被他藏了起来，我只能看到麝香的头，它有两个尖尖的牙齿露在外面，非常好看。我有点生大哥的气，我跟他在山上辛辛苦苦那么多天，居然连麝香到底是什么样子地没见过。大哥说，人一辈子见麝香的次数是有限的，见一次麝香便少一次机会，所以最好把机会留在套麝香时用。
鹿（3）
我听不进去大哥的话，又无法解气，便去找有关麝香的书看，很巧，一本杂志上有篇介绍麝香的文章，说麝香的最大用途是药，不知那位作者是怎样想的，他着重介绍了麝香在性方面的作用。他说，在女人的房中放上麝香，时间长了可以让女人的性欲超乎意料地旺盛，印度女子对麝香情有独钟，经常用麝香按摩自己的Ru房，那样就可以让Ru房永不下垂和松弛。文章中还说，在行房事前喝下一小粒麝香可使性高潮时间延长，还可避孕。这些文字刺激了我，让正处于青春期的我在内心有了一些激动的想法，但又觉得文章中说的事似乎离自己很遥远，加之又觉得已经有了不洁的心理反应，所以便合上杂志不再看了。
后来我还是亲眼看到了麝香。我和大哥又去山上巡检布下的钢丝圈，一只被套住的麝香见人来了便疯狂地挣扎，但那根钢丝越勒越紧，它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它突然停住不动了，用一双痛苦的眸子在看着我们。我发现，虽然这只麝香此时的眸子里充满了痛苦，但毫不遮掩它美妙的身材，它的四肢均容，脖子、腹、背和尾巴都细腻而光滑，散发出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美。应该说，麝香是动物中的美体少女，其苗条身材堪称一绝。大哥和我都不知道这只麝香为何突然停住不动了，大哥因为迷信心理是不会上去打它的，我更是不忍心对它下手。它看了我们一会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把后腹部向一根树刺撞了过去。大哥一声惊叫的同时，它后腹部的麝香襄发出一声闷响，空气里弥漫开了一股浓浓的香味。它无路可走，同时也明白了自己身陷囹圄就是因为人要取自己身上的麝香，所以它在死之前让树刺把麝香襄扎破，把自己身上最美的东西转化成生命中最后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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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最后的自由，脆弱而又刚烈。
4、家园的形式
养鹿的老张今年44岁。村子里原来有一个养鹿场，前年被老张承包了下来，现在已发展到70多头鹿。不用说，老张的收入也相当可观。养鹿比养牛和养羊还要累人，鹿要吃很多草，一到七八月份，就得给它们打草。老张有5亩草场，打马草的时候，雇人紧紧张张打两个月才勉强够它们吃一冬天。鹿角的价钱这两年下跌了很多，但老张不想放弃，他投入到鹿场的10元还没有收回来呢！村里72岁的老人吐哈堤笑话他说，你这个娃娃，钱多得没地方花嘛，扔到草里面和鹿的肚子里，收回来的少，变成肥料的多嘛。老人出于礼貌，把粪便说成了“肥料”。
村子里人都不喜欢养鹿的人。他们觉得鹿角是药，有病了就取来用之，不生病的时候就不要浪费它。活一辈子，不知道有哪些病在什么地方等着你哩，把鹿角浪费完了，以后得病了怎么办。鹿角被运到山外，制成了什么名贵的药品。村里人对此也很有意见，他们认为鹿角只能让阿尔泰人用，别的地方有别的地方长出的东西，我们村里人怎么没有去用他们的东西呢？真是不公平。老张很会处理人际关系，每次去县城，总带回一些东西，分发给村里的老人和贫困户。所以，村里人对他挺好。
老张养鹿这么几年，发生了两件有意思的事。第一件是鹿恋爱的故事。那年，他发现自己鹿群中的一头母鹿老是朝着村后的林子鸣叫。鹿平时是不怎么鸣叫的。老张感到奇怪，就留意起了它，它一早一晚总是定时鸣叫，而且似乎按捺不住急切的鸣叫心情，不鸣叫便憋得难受。终于有一天，一头公鹿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走到那头母鹿跟前，隔着栏杆向它鸣叫。母鹿十分着急，在圈中乱跑，似是要冲出圈去。老张心头隐隐泛起一股什么滋味，走过去将圈门打开，打开门的一瞬他又犹豫了……万一这只鹿出去以后再不回来怎么办？但也就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阻止一对鹿夫妇相见是有罪的，便大开圈门，让那头母鹿出去。母鹿与公鹿会合后，欢叫着跑入林子里去。正如老张所料，那头母鹿从此果然再没有回来。他想，少了一头鹿也没啥，重要的是成全了一对鹿的爱情。但在第二年春天，让老张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那头母鹿领着两头小鹿回来了，它像是回到故乡的浪子一般，对着老张高兴得直叫。老张也高兴，摸着它的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鹿（4）
第二件是鹿逃跑的故事。一天，老张发觉一头鹿不对劲，刚要走到跟前看个仔细，见它突然一跃而起，越过了栏杆，从鹿场中跳了出来。老张很吃惊，与鹿同高的栏杆，从来没见过有哪头鹿能跳过去，偏偏怪事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上去拦它，它撒开四蹄跑了。老张不明白它为什么要跑，何以突然有了能跃过栏杆的力量？那一段时间，老张就在这种迷惑中对一头鹿念念不忘。
不料第二年秋天，它又回来了。鹿头上的角到了秋天已经长得很长，如果是野鹿，在痒得受不了时就会找一棵大树或一块大石头将角撞掉，而逃跑的这头鹿因为以前被锯过几次，所以，它不知该怎么办，就跑了回来。老张把它的角锯掉，心想，它能回来，以后可能就不会再跑了吧。不料，过了一段时间，它又像上次一样跑了。老张想，等它到了秋天，头上的角发痒时，它一定又会回来。到了第二年秋天，它果然又回来了。一头鹿就这样一次次逃走，又一次次回来。老张摸清了它的规律，便不再担心，也不再管它。慢慢地，他反而喜欢上了这头鹿。他想，家是什么呢？在这个问题面前，人不如鹿，人对家的要求是统一的，是极其自私的。所以，家对人来说是一种僵化了的模式。只有一头鹿，想离开时就义无反顾地离开，想回来时就大大方方地回来。鹿是轻松的。这样养着鹿，老张便觉得很有意思，自己成天跟鹿打交道，慢慢地，便懂得了鹿的语言。
5、爱殉
后来又听说了一件鹿和栅栏的事情。一天，两只鹿吃着草，从山坡上走进了村子里。当时是早晨，草上铺满露珠，两头鹿也许是被露珠迷住了，一幅沉醉的样子，直到走到村子中间才有了反应，但它们却回不去了，人们早已悄悄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它们围在了一个栅栏前。它们太漂亮了，浑身有好看的花纹，一对长长的角尤其吸引人。平时，人们对这样的鹿羡慕不已，现在它们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收之理。他们举着木棒和刀，一步步向它们逼近，它们发出惊恐的嘶鸣，退到栅栏跟前，就再也无法后退了。人们一拥而上，手中的刀棒纷纷击出，它们哀号着左右冲突，慌乱中，那只公鹿被击倒在地，而那只母鹿则冲出人群跑上了山顶。整整…天，那只母鹿在向村里张望，在村里，人们把公鹿的身体剁成碎块，每家每户分了…份，那张皮子被剥下后搭在栅栏上，一下子比它的身体大了好几倍。鹿角和鹿皮都很值钱，人们要把这张皮子卖个好价钱。
下午，那只母鹿悄悄进入村庄，贴着…家人的栅栏慢慢前行，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那张公鹿的皮子跟前，它猛跑几步一头撞向那道栅栏，在栅栏歪倒下的一瞬，它伏在那张皮子底下，让那张皮子落在了自己身上。它驮着皮子往回走，不料却被一只狗看见了，狗汪汪一叫，村里人马上就赶过来了，它只好把那张皮子从身上抖落掉，跑回山顶去。
夕阳快要落山时，它又潜进了村子，但在快要接近那张皮子时，又被人们发现了。这次人们将它围得严严实实，它数次冲击都无法突围出去，人们手里的刀棒越来越近，它已没有了退路，它扭头看了一眼那张皮子，嘶鸣一声一头撞向栅栏中最粗的…根木头，一声闷响，它被撞得头破血流，倒在了那张皮子底下。人们很是惊讶，一头鹿自己把自己撞死了。
村里人很惊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只母鹿。如果是人们把它围住，用乱棒乱刀将它打死或砍死，谁也不会感到意外，但它却自己选择了死亡，这就让人有些不解了，而且它在选择死亡的时候，倒在了那张公鹿的皮子底下，让人觉得它就是死，也要死在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心爱者身边。
那个栅栏经它撞击后，不久就倒了。村子里很少有倒栅栏的事情，人们看着倒下的栅栏，总觉得村子里同时还有什么东西也倒下了，人们想起那只母鹿死时的一幕，就觉得那只鹿比栅栏还高，隐隐约约觉得那只鹿在那…天好像对大家说了…些什么，那是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话。
6、短暂的对视
这只鹿是忽然出现的。它像是经过了艰难的长途跋涉，终于离开了让它厌烦的树林。它选中了一块大石头，站在上面把尾巴甩来甩去，显得颇为开心。
一只鹿会不会安身于一块大石头呢？
我其实就在它跟前。由于我站着没动，所以，当它看见我时，并没有表现出惊恐。看着它，我忽然觉得这是它的家园，也许它对人不屑一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