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错-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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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我误会他妈。”说着话,腿就往吴小南踢去。吴小南下意识侧身避过,手在赵松脚跟处一抖,往上一托,赵松又跌了个狗吃屎。“这位小兄弟是空手道几段?”何仁笑起来。
“你怎么还打人?”梅娜急眼了。
“我没打。”吴小南指了指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赵松,挤出一句话,“他骑摩托车撞了我的女朋友。朴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坐在后面。”
梅娜望向朴晓德,目光中透出疑虑。何仁哈哈一笑,“撞了人,也不能动手打人。有事好商量嘛。仗着学过拳脚就以为自己真是一只螃蟹了?不大好吧。”
“他还跑。”吴小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朱玲却扑哧下笑出声。
丁振东眉毛一挑,眼神在何仁脸上停留了半秒,打了个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来,咱们上楼说话,别搞得一个个都成落汤鸡。”
吴小南脸色一变,抬起头,的士已不见踪迹,“朴哥,我女朋友还在那边,我去看她。对不起。”吴小南撒跑往回跑。
雷声似辆载重汽车从天空驶过,雨丝似车轮底下扬起的尘埃。“跑这么快,会得肺结核的。”何仁笑着骂了声。梅娜与朴晓德面面相觑。丁振东望向朱玲,“朱小姐好。”不远处传来警车凄厉的鸣笛声。朱玲的身子微微颤了下。赵松铁青着脸,爬起来,望着吴小南远去的背影,抬腿想追,望了眼自己车壳裂开的摩托,又看了看朴晓德,犹豫着,嘴唇翕动,没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14
夜幕拉下,滤去白日里的各种颜色。被雨水洗过的道路被灯光映出一抹青白,树的影子就在这青白里簌簌发抖。警察已经走了,吴小南默默地站在床前。小语没看他,失神地望着窗外,耳朵里满是轰隆隆的声音。窗外还有堵黑色的墙,沿着墙底一直往前,再拐过弯,就是太平间,那里盛满死去的人。人死了是鬼,鬼死了是什么?氤氲的水气钻出墙缝,兜过几个圈子就再也看不到了。
小语收回目光,仔细地瞅敷在腿上的石膏,僵硬的,不能动弹,爱情也许就是这样,被喜怒哀乐,准确说,是被每个人的个性紧紧包裹。
“小南,你回去吧。”
“不。”吴小南搓着双手。
该说的话似乎已然说尽,只能是沉默了。小语摊开双手,低头看着。手并不大,薄,软,纹细如乱丝。曾有个看手相的说,她手上有桃花煞纹,并煞有介事批了几句偈语“桃花煞现爱奢华,即爱贪杯又好花。情性一生缘此误,中年一定不成家。”偈语的意思甚是浅白,讲她爱奢华,问题是哪个女孩子不爱呢?花,她倒也喜欢,酒却是不喝。她觉得这偈语十有八九是诳人的,不过,她还是特意买了本《麻衣神相》来按图索骥,可始终找不到这个桃花煞纹。也许这煞纹是烙印在心里头的。灯光忽悠悠颤了下。小语伸手托腮痴痴地想着。脸上的泪痕早已被医院里福尔马林的药水味舔净。这些泪痕,吴小南是看不见的,就算他看见了,或许会认为这只是眼球疲劳时自动排出的分泌物。
“你回去吧,不早了。”小语又说了一次,心里愈发恍惚。声音嘶哑得很,不含有水份。她凝视着吴小南的影子。他的影子正被床架折叠成不规则的几何形状,有太多锐角,却没有一条值得依赖、可以依靠的直线。他还是男孩,不是男人,还不明白爱是怜惜,是首先扶起所爱的人。他的爱除了荷尔蒙在作怪外,恐怕就是发泄了,就像……对了,不是发泄,是排泄,排泄出体内毒素,就像市面上现在非常畅销的云南盘锦出品的排毒养颜胶囊。什么时候自己也要去买几盒去。小语脸上露出笑容,应该是苦笑,呛得她连续咳嗽几声。
“警察没说什么吧?”吴小南想去拉小语的手。小语推开他的手,又咳了几声。别说买荔枝罐头,就连倒杯水他也不曾想到。他所在乎的从来只是他的感受。小语仰起脸,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吴小南,没再说什么。
“小语,对不起。我真没有想到后来会出那样的事。全怪那骑摩托的兔崽子。我追上去了,狠狠揍了他一顿。”吴小南不无懊恼地说道,继而又眉飞色舞,“我就这样跳起来,一脚踹去,简直比黄飞鸿还要黄飞鸿。”这些话小语都已经听过N次,耳朵里的茧连绿毛都长出来了。小语躺下身,头缩入床单里,一些酸涩的液体又咕嘟咕嘟冒出来,拼命忍住。
“你怎么了?小语。”吴小南停下手中的比划。
“有点累,想歇歇。我妈马上会来,你不必担心,回去吧。让我妈看见你在这儿也不大方便,好吗?”小语的声音有了些哽咽,吴小南显然没有发现这点,犹豫着,用手去拨弄小语的头发,还是点点头,“哦,那你歇吧。没事的。我回去了。”
吴小南走了。又过了几分钟,紧裹着小语的床单开始抖动,越来越快,并伴随着低低的呜咽声,猛地一下被掀开。小语挺直身,泪珠先是在眼眶处闪了下光,被睫毛迅速挡回去,但更大的几颗又争先恐后地涌出,跌落。床单上多出几团水渍,最初是几个惊叹号,过了一会儿,多出几个疑问号,然后是句号、逗句、省略号。很快,膝盖处的那一块床单似从水里刚捞起来。小语捂着脸失声痛哭,一直压抑在喉咙里的悲声终于痛快淋漓地奔了出来,她伸手去拽床单试图阻止这哭声,手指已经不听大脑指挥,将床单拧着,越拧越紧。
“妈……”
15
朴晓德心里那个别扭劲用老虎钳也拧不回来。
他刚送梅娜回去,一路上,梅娜就没露出个好脸色。路两边的霓虹将湿漉漉的街道染得姹紫嫣红,朴晓德努力地想把自己的影子与梅娜的影子重叠起来,可梅娜不是放慢脚步就是加快步伐。这真是月亮惹的祸。淡淡的歌声从一家叫“倾情”的音像店里飘出,挂在海棠树的叶尖,一滴滴往下坠。
“小娜,这事真不怨我,我叫赵松停车,他不听,反而加速,我总不能从车后座蹦下来吧。”朴晓德摘下片叶子,握紧,将它揉碎。梅娜撇过脸,没吭声,专心致志用脚踢路上的一块小石头。
“小娜,你就开口说一句话吧。不会死人的。”朴晓德再也没忍住,一脚踢飞石头,拽起梅娜的手,“我向毛主席宣誓,以后,再也不与赵松这样的人渣来往了,行不?”梅娜停下脚,抽完手,若有所思地望向前面的网吧。一个和尚,年纪不大,眉清目秀,正探头探脑往网吧里瞧。网吧旁边有间发廊,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对面坐着,隔着贴有花纹的玻璃门向外使劲招手。梅娜走下人行道,朴晓德赶紧跟下去,“那是我同事的女朋友,明天我去向她道歉,这总行了吧?”朴晓德哀叹了声,都恨不得拿脑袋对准滚滚车流中的其中一辆撞过去。美女就是美女,真难侍候。他拐过身,走到梅娜外侧,继续说道,“小娜,你这是生哪门子气?就算绑上刑场执行枪决,那也得有份判决书吧。”
“我知道。”梅娜挤出这一点牙膏后,抿紧嘴。
“你到底在想什么?天哪,我不活了。”如果说女人心是海底针,那美人心铁定就是那针上的针眼。自己穿得过去吗?朴晓德在肚子里把赵松、吴小南的祖宗十八代都依次骂了个遍。
“闷。”梅娜牙缝里又漏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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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话说了。天地万物皆生自于混沌,所谓混沌也就是这个闷字。闷气、闷棍、闷葫芦……这个闷字瞅起来真是陌生得紧,好像什么意思都没有,又似乎所有的味道都全在里头。朴晓德老老实实低下头,琢磨起这个闷字的笔划,渐渐地,这个闷字在他心里也凝成结,锤不烂,刺不穿,劈不开。
送梅娜回家后,朴晓德径直去了“继续酒吧”,这是他过去常去的一个地方。没有改变,酒吧的格局一如往昔般简单,室内方方正正,没有在螺丝壳内做道场的小家子气,舞台、吧台、四周散落着令人舒舒服服的旧式藤椅。东边的角落还摆着一架钢琴。吧台上几个暗红色的打击器零散地摆放出一个弧度,与天花板上那幅巨大的黑白相片遥遥呼应。相片里的男人在吹着小号,看不清头颅在哪里,那条粗壮的满是汗毛的手臂与那支发亮的小号占据了相片的大部分。没有其他繁琐的装饰了。朴晓德放轻脚步,长长地吁出口气,靠近吧台,打了个响指,“来一支深水炸弹。”
酒保换了个满面络腮胡子的男人,头发蓬乱,脸上的笑容近乎狰狞,冲朴晓德点点头,模样活像一个原始部落里来的巫师,各种颜色诡异的酒在他的手指间暴出一长串火花,令人眼花缭乱。
“第一次来?”男人的声音有些粗鲁。
朴晓德摇摇头,接过“深水炸弹”,目光却为旁边一个手中正拿着一瓶金东尼酒的女孩所吸引。酒已喝掉大半瓶,女脸正胀红着脸在吹一个汽球,汽球是粉红色的,越来越大,眼看就要炸开。朴晓德挪了下身子。这酒朴晓德在未认识梅娜时喝过,喝下去不要三分钟,五脏六腑就似要翻滚起来,等酒力发作,人差不多就成了一只在沸水中的虾米,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现在流行喝这酒了?”朴晓德吹了声口哨。
“千金易得,一醉难求。”男人嘿嘿笑了声,又忙活开。
人们或许都是这女孩子手中的汽球,迟早会有炸开的那一刻。朴晓德闷闷不乐地呷了口“深水炸弹”,幽蓝的火焰在胸腑间漾开,咝咝地响。人其实真是活在一张平面上,并被时间任意蹂躏,画成奇形怪状。人所能做的,也就是试图通出某种途径,去找出一些意义,来拉开其纵横,但这只是幻觉,厚度并不存在。任何生命都没有真正的厚度可言。所谓空间只是让时间在某一点、某一刹那露出容颜的显影水,它是时间的一部分。
朴晓德胡思乱想着。那女孩忽然走过来,端详着他,嘶声叫了句,“睡醒,你是我的睡醒么?”朴晓德吓一跳,没敢吱声,女孩香滑的身体滑入怀中,但还没等他从这飞来艳福中回过神,女孩已杏眼圆睁,打个酒嗝,反手一巴掌,叭,“你不是睡醒,你是王八蛋!”女孩推开朴晓德,干呕着。那络腮胡子皱眉从吧台内转出,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拎起她,“小姐,卫生间在那边。小玉,你来一下,带她去。”一个猫一样的女人蹑步走近吧台,嘻嘻地笑,牵起女孩的手,往里走去。朴晓德捂着火辣辣的脸,妈的,做女人就是好,想往男人脸上甩巴掌时,只需假模假样灌上几口酒,男人还不能还手,否则就是没风度,真是郁闷无比。那络腮胡子却笑,“哥们,不好意思,这杯酒算我请你。”
“这哪是喝酒?是自虐。”朴晓德嘟囔着。
“人若没有一点儿自虐的精神,上哪去寻找快感?”络腮男人的嘴咧得更大,门牙缺了一个,这让他粗旷的脸显得有些搞笑。
“是啊,也就只能欺负自己,自己变着法子来折磨自己了。”朴晓德耸耸肩膀。那个睡醒是什么人?名字古怪得紧。一个人若刚刚睡醒,眼角定糊满眼屎。朴晓德的目光落在一个正推门进来的女人身上,吃了一惊。这女人像从一副浮世绘中走出,除了没穿和服,整张脸与日本那种传统艺伎一模一样,妆抹得极浓,一袭黑裙,勾头,迈着碎步,往酒吧角落里的那架钢琴走去,打开,叮叮淙淙弹起来。
“咦?”朴晓德有些好奇,“这妞挺狂野的嘛。”
络腮男人从瓶瓶罐罐中抬起头,“熟客。周末准来。你算赶了巧。”
“这曲子听起来不赖嘛。”朴晓德笑道。
“水边的阿狄丽雅。”
琴声淌来,像女人葱玉般的手指在眉心处轻轻一点,指尖还沾有一粒月华。朴晓德激凌下,坐直身,眼前似有个曼妙女人正赤足站在海潮边,撩去身上的层层轻纱。看不见她的容颜,只知道那是世上从未曾有过的美好。他屏住气息,两眼瞪大。蓦然间,那海潮已竦然而立,呜咽着,似有了无穷无尽的哀伤。这哀伤是如此神秘,又让人目眩神迷,微微泛着黑光,在浑圆如镜的月下,伸出它那笔直的手,指向那心灵深处。紧裹在心灵外面的血痂与硬壳在此刹那,便若阳光中的积雪,开始一丝丝融化。绸缎般丝滑的音乐覆盖在屋子里的每一个细节之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琴声悠悠散尽。朴晓德缓缓睁开眼,那女人已经不见踪迹。
“请来的?”朴晓德没头没脑问了声。
络腮胡子这才似从梦中惊醒,“怪女人。弹完就走。有人打赌一千块钱请她喝杯酒,她却从未赏过谁的脸。”
“每次都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是的。”
“下周六还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