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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嗫槐K灯都不肯!
原振侠一直到停了车,和苏氏兄弟一起走进那所巨宅,才忍不住道:“令尊太節省了吧,连多开点灯都不肯!”
苏耀东苦笑:“他就是这样的人,盛先生信任他,他就全心全意为盛先生工作。上个月,他还辭退了一个花匠,说他可以担任那份工作!”
原振侠由衷地道:“你们三兄弟也有同样的精神!”
苏耀西笑了起来:“我们至少不会刻薄自己,我们知道我们应得的是甚么,心安理得。”
他们说着,经过了一个大得异乎寻常的大厅。虽然光线略为黑暗,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大厅中放着许多艺术品。單是那一排比人还高的五彩瓷瓶,只怕世界上任何博物馆的收藏,
都没有那么多。
经过了大厅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在走廊的尽头处,才有灯光露出来。
在和有灯光露出来之处,还有三十公尺左右,苏氏兄弟已经大声叫了起来:“阿爸,我们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客人!”
苏氏兄弟一叫,走廊尽头处的一扇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原振侠本来以为,走出来的会是一个老态龙鍾的老者,但却不是。那人的腰肢十分挺,身形也很高大,声若洪钟,大声道:“我知道了,你们的汽车,好像越来越大了,哼!”
这种责备,苏氏兄弟像是听惯了一样,他们互相作了一个鬼脸,并不答理。
他们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到了那人的面前。原振侠跟着走过去,看出那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人,可是精神却十分好,面貌和苏氏兄弟十分相似。
这时,苏耀西正以一种原振侠听不懂的中国方言,快速地说着话。事后,原振侠才知道,苏安是浙江省宁波府四明山里的山地土着,那种四明山里的山地土话,讲得快起来,就算是宁波人,也不容易完全听得懂。
不过,原振侠却可以知道,苏耀西是在向他的父亲介紹自己,和说关于古托的事。
苏安现出了讶异之极的神情来,不住望向原振侠。等到苏耀西讲完,原振侠才走向前,道:“苏老先生,你好!”
苏安忙道:“请进来,请进来慢慢说!”
当他们走向苏安房间之际,苏耀西仍然在不断地说着。一进房间,原振侠不禁呆了一呆,房间中陳设之简單,真叫人不能相信!
房间中唯一的一张椅子,是一张破旧的藤椅,让给原振侠这个客人坐。苏氏父子三个人,就坐在一张硬板床的床边上。
苏耀西还在说着有关古托的事,苏安听着,一面发出“啊”、“哦”的声响来。
突然之间,苏安用力在床板上拍了一下,愤然道:“那一次,我们籌措现金,王一恆那个王八蛋,竟想趁机用低价併吞远天机构的大廈,真混蛋!”
原振侠听得怔呆了一下,苏安的话,至少使他明白了,那次古托的行动,带给他们的困扰是多么大,但他们还是忠诚地执行着盛远天的遗嘱。他们甚至考虑出售远天机构总部所在的大廈,而王一恆这个亚洲豪富,却趁机壓低价钱。
王一恆,原振侠想起这个亚洲豪富的同时,又不由自主,想起了黃绢。王一恆是不是把黃绢追求到手了呢?王一恆自己已经有了一幢大廈,如果他还想要就在隔邻的另一幢大廈,大可用公平的价格来交易,为甚么还要壓低价钱?人的貪婪,真是无限的吗?
(王一恆的事,在《迷路》中有详细的敘述。)原振侠十分感慨,觉得眼前的苏安,虽
然掌握着庞大的财富,但绝没有据为己有的貪念,那真是难得之极了。
苏耀西大致上把事情讲完,才问:“阿爸,图书馆大堂的畫像中,那个嬰儿是谁?”
苏安默不作声,神情是在深深的沉思之中。
隔了好久,苏安还是没有开口。苏耀东性子急,好几次要开口再问,都被他的弟弟阻止,苏耀东只好向原振侠望来,要他开口。
原振侠先咳嗽了一声:“苏先生,那个嬰孩,有可能是盛先生的儿子吗?”
苏安神情苦涩,喃喃地道:“如果是就好了,盛先生真是好人,不应该‥‥‥不应该连个后代都没有!”
原振侠呆了一呆:“你不知道盛先生有没有儿子?”
苏安抬起头来,神情还是很难过:“小宝死后,盛先生和夫人都很难过,大约过了半年
,他们就出门旅行去了,一直到将近一年后才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如果他们有孩子,只有一个可能,是在那次旅行中生的。可是盛先生那么爱小孩,他要是有了孩子,为甚么不带回来呢?真是!“
原振侠的心中,充满了疑惑:“难道盛先生和他的夫人,从来也没有透露过,有关这个嬰儿的事?”
苏安叹了一声:“盛先生是一个很忧郁的人,他不知道有甚么心事,可以经常一个人呆坐着半天一声不出,也不准人去打扰他。至于夫人,唉!我本来不应该说的,她根本是一个哑子!”
苏安在说了这句话之后,頓了一頓,又补充道:“她或许不能说是哑子。別的哑子,至少还能发出一点伊伊啊啊的声音来,可是夫人完全不能出声,我从来也没有听到她发出任何声音来过!”
原振侠想起了古托所说的,有关巫师女儿的事,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苏安又叹了一声,神情感慨系之:“我真的不明白盛先生有甚么心事?他真是不快乐到了极点。后来小宝小姐出世了,才看到他的脸上,时时有点笑容,可是那种笑容,也是十分短暫的,反倒是他以十分忧愁的眼光,看着小宝的时候多!”
原振侠向苏氏兄弟望去,苏氏兄弟也现出茫然的神色来。苏耀西道:“我们见到盛先生的次数极少,我们小时候,只有每年过年,阿爸才带我们向盛先生叩头。关于他的事,阿爸也很少对我们讲!”
苏安再叹了一声,在他的叹息声中,充满了对他主人的怀念。他又道:“盛先生真是好人,他对我那么信任,给我三个儿子唸最好的学校,培养他们成才,从来也不过问他们花了他多少钱。可是他自己却一点也不快乐,真不知道为甚么!”
苏耀东想了一想,道:“或许是因为小宝小姐夭折的缘故?”
苏安的叹息声更悠长:“不,小宝小姐在世的时候,他已经够痛苦的了。小姐出世,他难得会有点笑容,可是小姐死了之后,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一样。自那次旅行回来之后不久,他开始吸鴉片,看样子是想麻醉自己。”
原振侠的心中陡然一动──盛远天的痛苦根源是甚么呢?照常理来推测,他那么富有,而且,他喜欢做甚么就做甚么,没有人能管得到他,他不应该有痛苦的!可是听苏安的敘述
,苏安对他主人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的主人是一个痛苦、不快乐的人!
令得原振侠心动的是,古托有着花不完的金钱,有着良好的学历,要是不明底蘊,谁也想不到古托为甚么要痛苦得几乎不想活下去!
畫像中盛远天那种痛苦,绝望的眼神,看来和古托如此相似,是不是在盛远天的身上,也有着非令他痛苦不可的事发生着?
如果有的话,苏安是不是知道?原振侠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苏安却摇着头。
原振侠跟着又问:“那么,小宝,盛先生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呢?”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问题,小宝已经死了,人人都知道,死总有死因的。虽然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在五岁就死了,是一件很悲惨的事,但是原振侠也绝未想到,当自己提出这个问题来之际,苏安的反应,会这样特异!
苏安本来是坐在床边上的,听得原振侠这样问,整个人突然弹了起来。接着,又重重坐了下来,全身不由自主发起抖来,神色灰敗,现出吃惊之极的神情来。他的这种反应,不單
原振侠嚇了一大跳,苏氏兄弟更是大吃一惊,齊声叫道:“阿爸!”
但苏安却立时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別出声。他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回復镇定,吁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迟早会有人,向我问起这个问题的,奇怪的是,这么多
年来一直没有人问我,直到今天,原医生,才由你,几乎是一个陌生人,向我提出来!“
原振侠有点莫名其妙:“我不觉得这个问题,有甚么特別的地方!”
苏安苦笑了一下,重现骇然的神情:“可是小宝小姐的死‥‥‥却死得‥‥‥却特別之极!”
房间中的光线本来就不是十分明亮,四周围又是黑沉沉一片,而且十分寂静。苏安在讲那句话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地发着顫,更令得听的人,不由自主感到一股阴森的鬼气,都不约而同,屏住了气息,听苏安说盛远天的女儿,那五岁的小女孩小宝的死因。
可是苏安却又现出十分难以启齒的神情来,过了半晌,又叹了一声。
苏耀东道:“阿爸,事情已经隔了那么多年,不论当时的情形怎样,你都可以说出来了!”
苏安双手紧握着拳,神态紧张到了极点。终于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一开口,连声音都变了。他道:“照我看来,小宝小姐‥‥‥是被盛先生‥‥‥杀死的!”
苏安的这一句话一出口,轮到苏氏兄弟和原振侠三个人,直弹了起来!
原振侠弹起得极其匆忙,把那张破旧的藤椅也弄翻了。三个人弹起了身子之后,张大了口,瞪着苏安,半句话也讲不出来。
即使苏安说小宝是被一条有九个头、会噴火的毒龙咬死的,他们三个人也不会更惊讶的了!可是苏安却说小宝是被她父亲杀死的!
这,实实在在是绝无可能的事!
但,苏安又实实在在不是会说謊的人!
苏氏兄弟的惊讶,更比原振侠为甚,因为这样说的人是他们的父亲,而且事情又和他们有关。所以,原振侠比他们先从惊恐中恢復过来。
他迅速地把苏安刚才的话想了一遍,感到苏安的话十分奇特──甚么叫“照我看来”,事实是怎样的?为甚么苏安有他自己的意见?
原振侠忙问:“苏先生,「照你看来‥‥‥」那是甚么意思?”
苏安刚才那句话,是鼓足了勇气之后才讲出来的。话一出口之后,他所表现的惊恐,不在听到他说话的那三个人之下。
这时,给原振侠一问,他更是全身发着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直到这时,苏氏兄弟才一起叫了起来:“阿爸,你胡说些甚么?”
苏氏兄弟只怕从小到大,未曾用这样的语气,对他们的父亲说过话,可是这时,实在忍不住了!
小宝是她父亲盛远天杀死的!这实在太荒谬了,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苏安的身子继续发着抖,喉间发出一阵阵“格格”的声响。苏氏兄弟虽然责备他们的父亲胡说八道,可是看到苏安这种样子,苏耀西连忙从热水瓶倒了一杯茶,送到他的面前。
苏安用发抖的手捧着茶杯,喝了几口,才道:“我‥‥‥我‥‥‥因为这句话‥‥‥在我心中憋了好多年,实在忍不住了,才脫口讲出来的‥‥‥照我看来‥‥‥是这样,或许我根本不该这样想,但是‥‥‥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苏安的话,讲得极其凌乱。原振侠听出一定是当时的情形,令得苏安有小宝是被盛远天杀了的感觉,所以他才会这样的。
因之,原振侠道:“苏先生,你別急,当时的情形怎么样,你只要照实讲出来,我们可以帮你判断,也许可以解开繫在你心中多年的结!”
苏安连连点头:“是!是!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唉,我只不过是一个鄉下人,甚么都不懂,是盛先生抬举我。你们全是唸过书的人,当然比我明白道理!”
苏耀西握住了他父亲的手,使之镇定,苏安皱着眉,过了片刻,才道:“事情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时,我并不住在这间房间,而是住在二楼。佣僕很多,他们全住在楼下,我住在二楼,是因为盛先生有甚么事吩咐我做的时候,比较方便一点。而且,小宝小姐也十分喜欢和我玩,要是我住在楼下的话,她年纪小,楼梯走上走下,总有摔跤的可能,所以──”苏耀东打断了他的话头:“阿爸,知道了,那时你住在二楼!”
苏安的话,实在太囉唆了一些,难怪苏耀东会忍不住。苏安立时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嚇得苏耀东立时不敢出声。看来苏氏兄弟十分孝顺,他们本身已经是商场上的大亨,但是对父亲仍然十分害怕。
苏安继续道:“那天晚上,小宝小姐不肯睡,是我先带她到花園玩,玩得她疲倦了,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才抱她回房里去睡的。小姐睡的,是一间套房,就在盛先生和夫人的房间旁边,有门可以相通的。我把小姐放在床上,先生和夫人,还过来看她──”苏氏兄弟和原振侠互望着,心中的疑惑,也更增了一层。因为从苏安的敘述听来,有一点至少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