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倦客-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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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佳垂目,躲开了对方的目光,道:“不管一样也好,不一样也罢,我该告辞了。”
傅红雪似乎有些惊讶:“你要走?这个时候?”
路小佳微笑着,悠然道:“自然是要走了。”
他叹口气,道:“我虽然不在乎小五告诉别人,但这事传开就是麻烦,虽然你一路跟我诚意相交,但到外面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他垂下头,道:“我一身麻烦就罢了,何必连累你。”
路小佳并不知道傅红雪早已听见他的秘密,也不知道傅红雪已经隐约发现他的心思。
傅红雪虽然对周遭漠不关心,却并不迟钝。
一旦点破,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回忆一遍,便就都能发现了。
如果路小佳知道,他会作何想?会说出什么话?会表示什么态度?
傅红雪不知道,因为他没有说。
他只是淡漠地道:“既然是诚意相交,何须畏惧流言?”
一句话,几乎将路小佳击倒,他最想做的事是将眼前这瘦削固执的人拥在怀里,诚恳地说明自己的心意,但他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自尊心受损的样子,执意要离开。
这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只让他紧紧地握住了双拳,恨不得将心中的疼全部转移到这双手上。
路小佳能够感觉到声音都在颤抖,却不得不做出平时的样子,道:“我只是觉得不想烦上加烦。
本来我便是……再加上一个你,这怕是万万断不了干系了。”
傅红雪生性孤僻,最讨厌沾上麻烦。
而他只是不想被傅红雪一并讨厌了。
所以他必须离开,而且是即刻。
可他并不发现傅红雪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
傅红雪会点破吗?
——傅红雪垂目看着手中的刀,言语间依然漠然,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你既已决定,那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唔,最近我周围的人都有进化成毒舌帝的倾向,莫非真的是生活太乏味所致?
断情
天山乌云密布,好似又将落雪。
路小佳和傅红雪并肩踏行在雪地上,黑色的身影以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褪了四周的颜色,将天地之间的景色溶化为一幅水墨画。
而灰白色的身影就像是这幅水墨画中的留白,同样自然而不可忽视地搭配着。
两者在一起,才真真正正地构成了一幅美景。
分别前的美景,苍然,凄美。
来时萧萧雪落,去时莫问归期。
近时,能听见路小佳低声的叮嘱:“飞刀一事,自然有李寻欢前辈来解决,有飞前辈和师父协助,肯定万无一失,解蛊一事,有了飞前辈的帮助,也大可放心,等你解了体内的毒,一切也就都过去了……”
傅红雪清冷冷的声音硬是无法给这分离的情景添几分温暖或不舍:“在边城也是,你总是只字不提你自己?在我看来,你先把你自己解决好就够了。”
想起边城,路小佳微笑了:“我那时有私心,现在也一样……”他直直地看着前方,却不敢去对视傅红雪的眼睛:“少喝酒,我怕你喝醉迷了路,或者发了呆,也迟早地死在这天山上。”
傅红雪不觉偷眼去看路小佳,本没觉得怎地,却突然有些尴尬。
好在路小佳也没指望他回答什么,而是按在他的肩膀上,触及处却像按在一块冰上那么凉,顿然脱口而出:“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傅红雪一时没反应过来,自然跟着话头道:“没什么。”
他的体温一向就是冰冷的,就算是盛夏也同样凉凉的没有什么温度。
路小佳的手却自然地滑下,握住了傅红雪冰冷的右手,五指修长纤细,骨节却分明,冰冷彻骨地如同这整个人都是莹玉雕刻。
路小佳的手却很温暖,很干燥,只是握着手,温度便一点点蔓延开,似乎直接蔓进了心脏中。
傅红雪心中一跳,竟不想挣开,他觉得先前果然还是冷的,否则现在的温暖算是什么?
路小佳,依然如同他们初次见面一样,死灰色的眼睛,冷冰冰地杀人,经常带着讽刺又有些嘲弄的微笑,说些气死别人也给自己树敌的话。
可又有什么是改变的,他们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像此刻路小佳紧握着傅红雪的手,心满意足地继续走。
他一向很知足,不抱怨,不争取,不贪心,不挑剔,不讲究。
让他得到一点他认为是好的,他就很高兴。
路小佳便是如此了。喜欢东西如果觉得易求便千方百计也不要给别人,觉得求不得的东西只要得到一点点就兴高采烈,稀罕万分。
“就算有飞前辈相助,你也千万要在三个月之内找到解药……”路小佳说这话时有些吞吞吐吐,极不安定。
傅红雪突然觉得揪心。
他有什么样的回忆呢?无非是那些极寒训练的强撑,漆黑屋子里的恐惧,边城一路血雨,恋人死在怀中的惨厉,最后什么也不是的虚渺。
幼时的他可曾想过,那些拼了命,流了血,忍了泪的十八年,换来的只是道道深刻的心伤和一句什么也不算的解释。
何不忘却?那夜夜醉生梦死,最想的事难道不是忘却?
路小佳道:“我知道你会觉得忘了比较好,只是,只是,只是若让我忘了我曾经遇见的事,我不会这么选择,因为,因为……”
因为在边城我遇见你了。
就算那些回忆全部都是黑暗的,凄冷的,但我遇见你,这么一件事就足以变成我保留所有痛苦回忆的原因。
路小佳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低头笑了笑。
充满嘲弄与讥诮的笑容,笑得极苦。
为什么不让他留下?傅红雪也在问自己,可是,如何要留?
傅红雪知道路小佳的心思,但路小佳不知道他知道,所以路小佳要走,所以傅红雪不留。
看似这些话很别扭,但又如此顺其自然。
傅红雪,无法留路小佳,没有理由留!
傅红雪沉默片刻,清凌凌的目光只是看着路小佳,好像没听懂,又好像在思量究竟值不值得。
路小佳已经快要陷入绝望时,只听见傅红雪淡淡地道:“好。”
如蒙大赦。
傅红雪却是心中一紧,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答应路小佳,难道忘却不是他日夜希望的事情?
而路小佳则默默地将右手之物放在袖中,心中低语:“你若不忘,我定不忘。”
这一物,傅红雪极熟,因为他曾经在阿飞手中拿到过。
这一物,荆无命也是极熟,因为这是他送给路小佳的。
“没想到你会选择离开。”
路小佳与师父辞行时,荆无命道,但他的神情却并不如同他所说的那般惊讶。
路小佳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语气淡漠地好似跟自己毫无关系:“我怕被他伤了这里,我会忍不住想杀了他。但那是决不允许的,我宁可永不接近。”
荆无命冷冰冰的目光微微有些悠远,好像已经透过路小佳看见了别的地方。
他突然发现路小佳和从前的自己极为相似,与一个重要的人有了交集,被吸引,却又因为种种原因,必须提防不被对方所伤,不与对方反目。
但选择终究不同,路小佳选择在一切伤害发生之前断然离开,尽管痛如骨髓依然决然,那么荆无命自己呢?
路小佳看着窗外,却不是在欣赏景,而是在看一些现在不在眼前的人,他缓缓地道:“更何况,南宫染心和小五之所以会在这里,还是因为我,我走了,他们自会跟着离开,上官小仙是站在师父这边的,加上李寻欢前辈和飞前辈,难道还破不掉一个冒牌飞刀和一个有了钥匙的宝藏?丁灵琳和孙小红都是值得信的,但若是加了外人,反而束手束脚的麻烦,而我自己,原本也是打算跟两个朋友一起去见一个人,不过把行程提前了而已。”
这倒也是实话,路小佳原本打算找了傅红雪,和风满袖一起去去驻风山庄,只不过现在变成了他独身去找风满袖,目的地自然也不是驻风山庄了。
荆无命和路小佳是师徒,也有十几年的情分,加上他也深知此事的纠结,眼看路小佳怅然难过的样子,多少也有些可怜,仿佛自己的痛苦也在眼前,心中多少黯然。
荆无命沉吟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对路小佳淡淡地道:“伸出手。”
倾瓶将瓶中之物倒在路小佳手中,这一药丸不大,褐色,在手心中一片凉意,不吸热。
路小佳正不知何意,荆无命淡淡地道:“这东西是蛊,名为断情绝意,原本是被制作出来为克毒所用,但药师同样发现了它另外的特点,若是三个月后没有解蛊,就会被消除所有记忆。”
路小佳心中一动,不禁愕然抬头。
白日里他和傅红雪单独在一起时,傅红雪已经将阿飞给他的蛊说了,当时傅红雪和路小佳都不知这是什么蛊,但因为东西是阿飞所予,也便罢了。
没想到荆无命手中也有这东西,完全一样。
路小佳脱口而出:“师父手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言毕才想起这似乎不是自己该问的,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荆无命倒是不介意,窗外微光照在他面上,有几分冰冷而寂寞的寒意:“我去求的。”
路小佳又是吃惊,能让荆无命说出“求”一字,可见他得到这断情绝意蛊的过程定是非常艰难。
王怜花给了阿飞蛊,并说明了用处,难道就没有一番别的暗示?
荆无命求了此蛊,却带在身上多年没有用,难道就不是一番其他的打算?
莫非这是王怜花留给阿飞,荆无命留给自己的最后的退路?
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阿飞和荆无命虽随身携带此物,但都没有下定决心到底是选择一如既往,还是三个月间频频回首,最后凄然遗忘。
现在,阿飞因为答应了叶开无论如何都要相助,便以此蛊克制了傅红雪身上的毒;荆无命因为不忍看见自己的徒弟为背|德之情所痛,便将此蛊转送给了路小佳。
是巧合?是天意?
路小佳不知,但他依然收了这份特别的礼物,并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师父那刹那间的黯然。
他怕荆无命会为了解决这份黯然的问题而造出更多不可挽回的问题来。
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这枚蛊他绝对不会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遇见什么。
就算最后他得不到,至少还有份回忆,至少还记得爱着的人,若是连这些也一并遗忘了,空茫茫的世界孜然一人又有什么好处之?又有什么空间好能立足?
突然,路小佳觉得傅红雪紧紧攥了下自己的手,随即甩开,手中顿时空了,即刻被风填满。
傅红雪淡淡地道:“到这里就可以了。”
路小佳微笑:“这么一别,我们可能要很多年都无法联系了……”
傅红雪深深地看他最后一眼,低头看着手中的刀:“若是真想联系,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不以书信相联,不以他人相联,却依然可以联系。
真的有这种办法?有什么办法能做到?
路小佳已无法冥思苦想,还未分别,他已经开始思念了。
路小佳长笑数声,歌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君有数斗酒,我有三尺琴……望断天涯路,无归期……”
潇洒间,人已前行数尺之远,蓦然回首间,傅红雪依然站在原处,身体如标枪挺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任风吹翻他的衣袖和衣角,额前的头发翩然,看不清眼中的神情。
已无人相伴,灰暗,冰冷的天地间好似只有他一个人!
路小佳几乎引泪而下,果断扭头疯跑而去,再也不回一次,不看一眼。
狂奔间,四周灰暗的景色不断后退,后退,让人眩晕地后退,让人胆怯地后退,如此急速,如此慌乱,已经不存在于路小佳的视野里。
不知奔了多久,力气尽了,路小佳重重地跌在山路上,身上在疼,心里在疼,但他却放声大笑起来!
笑吧,笑吧,过了今天,怕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为何不能趁还有力气的时候,好好地笑着,狂笑一番?!
以书信相联,不以他人相联,却依然可以联系,如何联系?
我突然想名动天下,这样,不管在哪里,你都能听见我的名字。
后记:有人说,小李飞刀的江湖分了三十年。
第一个十年,是沈浪的十年。
第二个十年,是李寻欢的十年。
第三个十年,是叶开的十年。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叶开之后,有个相对短暂的五年。
这五年,属于路小佳。
愿为你剑指江湖,名动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在这里说全文完结,会有多少人想打我?
——呵呵,开玩笑,这算是上卷两部完结吧。
该死的晋江,抽的我简直绝望到不想更文了,看不见留言看不见点击只看见一片卡卡卡到苍白憔悴。木有动力啊……OTZ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定约
初夏,飞花,似梦。
夜色似梦,月凉如水。
山巅之上,一人凛凛而立。
这个人身材修长挺拔,一袭灰衫,腰间挂剑,负手极目间有种怀抱天下的悠然,又有种登凌绝顶的傲气。
一览众山小。
他不过是随随便便地站在这里而已,便是如斯气势。
天上,供他翱翔。
天下,被他所拥。
人生如此,寂寞若死。
杜雷从山道上走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种能让凡人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