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倦客-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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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疲倦，疲倦到不管花白凤怎样对付他，叶开怎么鼓励他，他都已懒得应付。
但当他躺在一张临时搭成的木板床时，他才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就算是闭上眼睛，也无法陷入睡眠中，耳边仍是万马堂呼呼的风声，仍是那首凄厉的诅咒歌曲，在黑暗中感触到的，只有无尽的寒冷。
如果能找到那个带给他温暖的人，他宁可把这间屋子送进地狱，好了结这苍白痛苦的一切。
天堂的门不会向他开启，地狱的门却是随时等着他到来。
他喜欢被等着的感觉，那么去地狱走一趟又怎么样？
……
傅红雪睁开眼睛，这个梦并不长，也没有那么糟糕，当然，也许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更糟糕的噩梦。
他从床上坐起来，刚起来的那一段时间总是无法完全清醒，头脑昏昏沉沉，漆黑的眼睛泛着水汽，茫然地盯着不可名状的某一点，墨色的长发由着他的动作，散了几缕在身前。
“你醒了？”风满袖坐在窗边，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的声音完全没有进入傅红雪的耳内，傅红雪仍目光涣散地直盯着前方发呆，突然自言自语地蹦出一句话：“老鼠在墙壁里。”
听了这话，风满袖也不迟疑，干脆地打开了纸窗，一阵冷风吹进来，直吹到傅红雪半｜裸的上身，刺骨地凉。
“嚏。”傅红雪不由得打了个喷嚏，人倒是清醒了，只是一清醒便看着自己的右手，刀还在他手上，他似乎舒了口气，挺无辜地看着风满袖：“是你。”
风满袖关上窗，似乎感到很好笑地看着他：“恩，是我，不是老鼠。”
傅红雪没听明白风满袖的玩笑话，他根本就不记得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说过什么，只是不解地看了看他，也没有反问。
风满袖似乎还要说什么，但见傅红雪昏迷前的一番折腾，黑衣本就松松垮垮，这一坐起来，上身便半｜裸，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以及胸前嫣红。
从傅红雪清醒后，夜紫便在一旁上三遍下三遍地打量个没完没了，更让人好生佩服的是，她居然能用最正经的表情看得天经地义，比妻子看自己的丈夫还理所当然。
风满袖抬起袖子，半捂着嘴干咳一声，轻柔地唤着：“夜紫。”
“啊？”
“□……”
“……去死……”夜紫跟风满袖没大没小惯了，此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对傅红雪说话的声音温柔地能掐出水来：“时候还早，不如再休息一会？”
风满袖默默地转过脸，看着窗外，窗外风声呼啸，卷着枯叶滑过空无一人的庭院。
……真是万般凄凉。

万般凄凉。
如果路小佳听见风满袖的感慨心声，说不定两人又有一番酒好喝。
因为他此时也是这般感受。
本来他应该被其他人羡慕的，最贵重的宝物都在他身边，如果他顺手牵羊拿走十个八个，也够奢侈两辈子，最漂亮的姑娘就在他面前，只要他点点头，马上就是南宫家的登门女婿，从此在温柔乡里享受名利。
可看他哭丧般的表情，让别人真以为这宝物是假的，姑娘是别人的，南宫家是来杀他的。
方才，为了激怒南宫染心，好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走人，他毫不客气地对她道：“南宫家很缺男人么？”
南宫染心依然态度温婉修养良好地笑道：“不缺，缺，也不会让路公子你去补，南宫家对下人一向很挑。”
听听，这意思就是你路小佳想去当下人，人家还看不上你。
路小佳嘴角一抽，更恶毒地道：“没想到南宫家定的女婿连下人都比不上，不知大小姐要嫁给一个这样的人，有什么感觉？”
南宫染心摇晃着水晶杯，里面紫红色的液体泛着好看的光芒，她叹了口气，万般遗憾和委屈地道：“嫁狗随狗嫁鹿随鹿呗。未婚夫不争气，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不挑一个更好的吗？”
路小佳大笑道：“对对对，你快点去找一个更好的吧，不要再缠着我了。”
南宫染心瞄了他一眼，眼波流动，伶俐地叹气道：“可惜王怜花阿飞虽是单身却终年寻不到踪影，李寻欢叶开又都成了亲，当今江湖上有实力又单身的人，只剩下你了，父母之命难违，你却推辞，让我怎么做呢？”
路小佳的嘴角又是一抽，神色微妙地看着她，转而大笑道：“江湖上有实力的人，哪里仅有我一个？你当傅红雪是死人么？他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不过好在一身好武功，花销也不大，一日三餐清茶淡饭就能养活。美人一看他那气势就吓个十万八千里远了，更不会出墙，不管是放在外面还是放在家里都也省心。”
他指着自己道：“我就不同了，你若是让我娶你，不出三天，我会把南宫家万贯家财败个精光，建立后宫三千，寻佳人数万，引仇人无数。”
他摇头叹道：“江湖上都说南宫家是名门贵族，难道一家脑子都坏了不成，一定要我去让你们家败人亡？”
南宫染心神色不变，依然带着盈盈微笑，似乎任何挖苦任何讽刺她都能彬彬有礼地处理掉，反倒显得路小佳有些无理取闹。
路小佳咬牙，他可以指天发誓，除了师父荆无命，他从来没有在谁面前这么狼狈过！
南宫染心等了一会儿，等不到路小佳接下来的话，便放下杯子，柔柔地道：“其实我实在不怎么喜欢你，但既然要嫁给你，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跟了你一路，看在我这么费心的份上，我们不如摊开把话说明白。”
路小佳冷哼一声，敛了方才的情绪变化，道：“早该如此。”
顿了片刻，他又冷冷地道：“你方才说的话，好像表示南宫家想让我娶你，是因为看中了我的实力？”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彻底，抽了！！！不停刷新结果给我来个404，差点连文都更不了，晋江你还能更抽点么？！
顶着如此巨大的压力还给我留言的亲们，对不起，我实在没法回复你们，服务器太不给力了。　还请见谅（各种愧疚）至于那些已经被回复的留言，若发现有两种回复，那是我反复刷了N遍出来的坑爹结果，绝不是因为我精分~

　　致敬
名门之亲大多如此，或是门当户对，或是郎才女貌。
丁家如此，七个女婿各个不是名门之后，便是江湖名士。南宫家亦然。
即使南宫家真是为了路小佳的背景和实力才持续两家的婚约，也无可厚非，只是路小佳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名门正派，不止丁家一家，以路小佳在外的名声和行事的风格，即使南宫家真的毁了婚，影响的也只会是丁家的声誉。
除非……那条金黄色的丝带……
路小佳心中一动，隐隐已有了头绪，沉思片刻，正色道：“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南宫染心看见路小佳的态度终于认真起来，便也敛了笑容，看着手中摇晃的水晶杯，目光一片幽深，道：“你问。”
灯烛艳然，看不清路小佳的神情，只是他的语气倒依然是玩世不恭，不辨情绪：“南宫家怎么会和金钱帮扯在一起？”
南宫染心低眉垂目，终是叹息。
一个随心所欲不按照棋法来的对手，确实很烦，而且很难对付。
至少，她南宫染心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劝动路小佳帮忙。
如果连路小佳都劝不动的话，要拉拢他师父…更是困难百倍吧。
木叶纷散，气流搅动。
这场战斗，是新人和前辈之间的，巅峰一战！
剑与剑的碰撞之间，火星四溅，“看看你是不是配成为第一剑客！”丁灵中一剑挥出，尖锐的剑气让所经之处狠遭震裂。
“嚣张。”一剑却只斩到荆无命的残影。
他并非不是不还手，而是丁灵中的攻击迅猛霸道，根本就不给他拔剑的机会。
长剑落空，却旋转刺回，剑尖上刮起急速迅猛的旋风，杀气十足。
从小天才横溢的丁灵中，心中其实有一个憧憬的人。
丁灵中曾经是个很阴险的人，他为了保护自己真实身份的秘密，让自己的外表与富家公子无异，内心却阴狠狡诈，用尽手段，而一个憧憬的人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这个接近偶像般的人物，并非传奇震天，大名鼎鼎的李寻欢，也并非拥有第一快剑的阿飞，更不是已经活在传说中的人物沈浪或是王怜花。
这个人并非是什么值得钦佩的人物，也并非是一个活下来的传奇。
他不过是个影子，在没有伙伴，没有战友，没有终点的世界里，以自己的实力，像一头孤独隐忍的魔兽，生生地杀出一番天地。
丁灵中不是敬佩他的强，而是他强悍的生存之道。
骄傲的丁灵中很珍惜对荆无命的向往。
当知道那个他取代了的人，路小佳，是荆无命的徒弟后，丁灵中就像受了沉闷一击，他宁可将这个身份还给路小佳，而自己去成为荆无命的徒弟，当初为什么没有这样安排？
心中的遗憾很深刻，深刻到丁灵中离开边城后，仍以剑为武器，哪怕鲜血淋漓都固执到不肯放手。
轰！
一道剑气就像无形无质的雷，斩过荆无命脚下的大地，划出一道裂缝，而上一秒还站在这里的荆无命，下一秒已经如瞬移般闪过。
轰地一声，丁灵中的剑法的最后一招也落空，将四周的树木斩得粉碎。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对望，并不是默契，只是这场如疾风骤雨般爽快淋漓的战斗中，不得不做的暂时的停息。
手中的剑在微微的颤动，显然丁灵中已经用力过度。
荆无命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竟然被丁灵中攻击到大喘气？
丁灵中不禁猜测，此时此刻的荆无命，是不是承认他丁灵中是个，强如阿飞的对手？
丁灵中伸出手，手中稳稳地握着剑。
挥剑时，苦练时，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有一天，见到自己憧憬的前辈，会是什么情况，他该做些什么。
呆愣愣地看着吗？
看见他和飞剑客的决斗么？
幸运的话……能好好地说两句对话吗？
哪怕内容仅仅是关于他刺伤了路小佳都没有问题，哪怕是因为阿飞断了路小佳的剑，而荆无命和阿飞决斗从不顾及他也没问题。
但——不满意。
即使是这些旁观，作为配角，都不满意，这不是丁灵中想要的答案，这不是作为一个男人对他憧憬的人物的致敬。
荆无命拔出了剑，他已经认真地将眼前的晚辈作为与他平等的对手。
近几年除了阿飞，根本就没有人再能让他这么认真地注视。
可敬的对手，就要用最可敬的方式来对付。
强大的剑气从他身上猛烈膨胀，旋即反向压缩进入手中握着的剑的剑身中。
荆无命刚刚根本就没有使用全力，仅仅是用不到一半的力量躲避并欣赏对方的攻击而已。
丁灵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已明白他与荆无命之间的差距，这场战斗，胜利的几率小的可怜，但是——
丁灵中凝视着荆无命的眼睛：“从现在开始，我会拼命地打败你。不允许你停手，不允许你留力，更不允许你留情，因为我会，拼命，拼命地打败你。”
是的，天意没有让荆无命收他做徒弟一定是这个原因。
是为了让他有一天能毫无顾虑地以剑客之间最高的方式，向这位前辈表示他最深刻的敬意。
不是成为配角，而是成为在这个自己憧憬的人物的舞台上的主角，哪怕仅仅是一场败战，哪怕仅仅是短短的片刻。
丁灵中抬起剑，向荆无命攻去，周围的气流恐怖地旋转，剑花飞舞让人眼花缭乱，简直像是在他两之间生生地划出了一个隔绝一切的空间，飞沙走石无一不带着恐怖的威慑力。
荆无命笑了。
像一头猛兽一样的笑容，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只存在了一瞬便消失的笑容。
这是对丁灵中的敬意的回应。
这个笑容只有一个意思。
无视了丁灵中的攻击，荆无命直接挥剑，挥出了决定胜负的，无比强大的一剑！
两道雪亮的剑光犹如闪电，瞬间而过。
荆无命后退一步，如同花岗石般冷漠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动。
尽管他胸前受了丁灵中的一剑，鲜血喷溅扩散将他的上衣变成了一件血衣。
丁灵中的身子倒飞而出，狠狠地撞在树上，血气翻滚，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吐血不止。
他苦练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抵不上荆无命的一剑。
荆无命收剑，不顾自己的伤口，转身间突然道：“以你这样的决心和意志，再过几年，定有所成。”
作为一名孤傲的剑客，荆无命是绝不会承认，再过几年，可能就会存在“荆无命不是丁灵中的对手”这样的可能。
传说并不是永远不败的，就看你敢不敢拼上一切去挑战！
丁灵中挣扎着说出一句话：“我和阿飞比，如何？”
荆无命顿了顿，隐隐有些改变的态度突然又转为极度的冷漠，语气更加生硬：“你不是他。”
丁灵中是新一代剑客中难得出现的对手，荆无命并不想杀了他，前辈的作用只是被打倒的，而不是干涉青年人的进步。
但这时荆无命有些失望，若是丁灵中抱着“和阿飞相比”，或是和其他人相比的想法，他永远只会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他不知道自己实在误会了丁灵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