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霓裳-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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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像是一名得道高僧的说法之声。
而相对的,正另一道声音与此成了鲜明对比,练儿的声线依旧轻灵自在,与先前一般全不受任何影响,她正放肆而笑,似笑得十分尽兴,笑完之后,只说了一句。
“这不就结了?你的和尚,我的白发,皆是天意,一样一样。”她道。
。
。
。
☆、哪一个
…
她的笑声放肆,她的话音爽朗,于风中回荡着,于耳畔缠绕着,久久不绝。
可是,当日当时,匿于雪堆之后的自己,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才好。
不是难过,也并非惊诧,而是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才好。
心绪纷繁难明,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明,雪坡上的两位皆不是什么啰嗦之辈,那一句道完后就再没多余对话,按理说岳鸣珂是听不太明白的,却也并未追问什么,或者是因为练儿并没给他追问的空隙,话音落地,入耳的便是衣袂飘动声,随风而去,倏尔已远。
少顷,又听得男子似笑如叹地长长吁了一口气,长吁之后,几个起落,也再没有动静。
侧耳倾听,待到确信只余下旷野风声时,自己方现身出来,看看左右,又瞧了瞧雪坡下遥遥的住所,也不犹豫,转身就往别处而去。
待到绕了小半个弯,从另一个方向落落大方地回到屋前时,果不其然就见到了正在院中皱眉等待的她。
“你哪儿去了?”还没等站稳,迎面就是练儿劈头盖脸的责问:“说过叫你不要乱走的,回来见不到人,存心急我么?”
语气虽然是责备的,但匆匆握过来的手却是暖和的,所以不以为意地回以轻笑,反握住她,答道:“今日我做好晚饭都还不见你回来,闲来无事就去附近转了转,想着或能正好碰到你归家,也没走开多远,不想反而正好错过,抱歉。”
“哦……这个啊,回来时正好遇到岳鸣珂,手痒较量了一下,是耽搁了点时间……”着急后约莫是自觉也有点理亏,练儿收敛了霸道口气,顿了顿,又瞥过来狐疑道:“真没有走开多远?你的手凉凉的。”
“莫忘了这儿可是雪线之上,何况你也说才和岳鸣珂较量过吧?自己热腾腾回来摸谁的手自然都是凉的。”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拉了她就往里去:“况且啊,就是我欺你,饭菜也不会欺你对吧?都说只走了一会儿,锅里做好的东西如今应该还是热的,咱们快些用饭吧,不然再过会儿就不得不重新烧过了。”
也亏得自己保暖得当,进了屋中揭开锅盖,里面的小菜果然还是温热的,眼见于此,练儿也就放下了心来,两个人就此盛菜添饭,围坐一桌祭起五脏庙,话题也东一下西一下,渐渐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一切于平时无异,只不过这天晚上洗碗收拾时,花的时间比平日久了一点而已。
对于家务,我俩从小便不知不觉有了各自分工,洗碗收拾这种琐碎小事一向是归我的,而且自练儿对剑术武学愈发上心后,也习惯用了晚饭就去打坐练功,所以这时段正是我们在一个屋檐下各行其事的时段,换句话说,也就是入夜后难得的一个人的时间。
入夜,灶房,一个人,这种时间,是最适合用来想想心事的。
虽说一开始,我也不知自己为何还会心事重重。
按理说,听了那番对话,心中应该是释然才对。那一句话,练儿说得那么爽朗,笑得那么大声,她是从不会勉强自己什么的,也没必要勉强,可见这确实是肺腑之言,既如此,那岂不是代表她是真正看开了,是真正以积极的正面的态度,坦然接纳了这一场对女子而言堪称灾难的变化的?
若真如此,自己也当如释重负,毕竟归根结底我在乎的,也只是发色可能对她造成的伤害而已,至于容貌本身……纵然白发如雪,练儿依旧是练儿,竹纤依旧是竹纤,她的一颦一笑依然常令自己看得入神,这一点上,根本没什么区别改变。
虽然说……看到那发丝时,偶尔心中会划过浅疼。
那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想我会克服。
所以,应该这样就好了吧?
可是……
可是,莫不是习惯性多心的缘故,为什么自己却从那句话中,隐隐听出了别样意味?
那一句话,实在太过简单,简单到有些含糊,说到底练儿只不过是顺着别人话头透露了自己的想法,纵然是她主动引着岳鸣珂往那里说的,但是,岳鸣珂话里的原意,也并不一定就是她话里的原意。
何况,即使岳鸣珂话头里的原意,其实也暗蕴了……自我惩罚在其中。
不错,什么过失罪孽天意赎罪,说白了,就是人定的自我惩罚。
讲来或者冷漠了些,岳鸣珂他要罚自己,我最多也就是宽慰宽慰,并不打算干涉太多。一来他当初确实间接害了铁珊瑚,虽说是谁也不愿发生的阴错阳差,但珊瑚迄今未从阴影中走出也是事实。而更重要的一点是,铁珊瑚余生也并不愿意再见到他了,劝他还俗,只不过是徒增双方烦恼而已。
但,若是换做练儿……若练儿也将那头白发认做是她自己应得的惩罚,认做是她在武当没能救下我而天意赋予的惩罚,那……那……
思忖到此,情绪不由上涌,忽听得微微脆裂声,如薄瓷碎开,再一低头,果然看见手中正清洗的青釉小碗已被自己不知不觉中捏豁了边沿一角,有细细裂纹从豁口处蜿蜒伸展,纹理虽美,却显见得是不能再用了。
唉,这还是从人家岳鸣珂那儿借来使的呢……无奈叹了一声,小心将其搁在一边,觉得手指有些木。天山寒地,洗碗什么也得烧了热水来使,如今被自己思来想去的耽搁,原本冒着热气的洗碗水早已经凉了,触之甚至有些刺骨,好在该洗的东西也不多了,当下振作精神撇开杂念,一口气将余下碗具洗净抹干搁回原位,善后完毕。
善后完毕拭净双手,这时候,方留意到了指腹上的一点红,大约是捏豁碗时划到的,因为仅伤及表皮,又给冷水冻木了,后面做事时竟没能及时觉察。
指伤尚且如此,心伤如何分辨?
苦笑一声,甩甩手,也不再去管那伤口,信步出了灶房,便有寒气扑面而来,院子只悬了一盏孤灯,却并不显黯淡,因空中明月洒银,地上薄雪如镜。练儿想来还在打坐,若她用功完了总会主动来寻我,所以此刻自己也不忙着进屋,就在院子中站了一会儿,深吸了两口雪夜清冽的空气,再缓缓吐出。
这之后,脑海中就又清明了一些。
仔细想想,事情又或者不是自己以为得那样,至少如今还没有证据,一切都属臆断罢了。练儿本意当真是惩罚自己么?也许,她并不是将之当做责罚,那白发在她眼中,也可能只喻意着一个提醒,一个警示,如同身上淡淡的伤疤,令人记着不能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提醒警示与自我惩罚,行为或者是一样的,但内里却全然不同,伤疤能唤起记忆,本身却已然痊愈,不会再痛……可所谓惩罚,原本就意味着某种程度的难受与疼痛。
练儿的性子,有着豁达爽朗的一面,却也有着刚愎极端一面,这两种选择于她而言,皆有可能,选哪个都不奇怪。
可如今我却必须弄清楚她选得是哪个,而且,得尽早弄清。
她将此事看做是因果惩罚,这种可能性,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主意并未完全打好,决意却已下定。就在暗暗下定这份决心之时,恰巧对面屋中也传出了些许小动静,自己听在耳中,当下也不再于院中逗留,赶紧举步匆匆往那方而去,走得太快太疾,几乎就和正推门而出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当心。”练儿何等身手,虽说猝不及防下几乎被撞上,但旋即就已流利一转错步让了开,避让之余还顺手一把稳住了我,嘴里埋怨道:“做什么呢你?这么着急,莫不是像书里说的那般,在生火时被烧到眉毛了?”
未料到她这时候来诠释燃眉之急一词,一怔之下不禁哑然失笑,心情倒倏尔松了许多。
“自己撞过来还笑,笑什么笑?我说得不对么?”见我如此,她似乎有些不满意了,又哼声补了一句。
“虽不对,亦不远矣。”失笑之余总还记得正事,所以随口寻上个由头,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打趣道:“倒被你说中了点,我虽没烧到眉毛,不过确是不小心打碎了个碗,以至于割伤了个小口子,这不?所以才会匆匆回屋想要弄点药包一包呢。”
指腹上的小伤过了这么一阵子,只余下浅浅的白印,即使眼神如练儿者也没能立即看清,她蹙眉一把抓住我故意在她眼前晃悠的手指,又凝目瞧了瞧,方舒展了眉头,随之就嗤鼻道:“什么啊……这么一道口子都将你吓成这样,实在是越活胆子越小了。”
嘴里虽是这么不屑说着,却已经拽着人在往屋里头去了。
我当然也不反抗,任由她拽着走,只笑吟吟补充道:“胆小才好,谨小慎微活得长么。”
之后再没有斗嘴,只在后面跟着,见她一一动作,伤药自然是有的,拿出包袱挑亮了灯,在桌边相对而坐,手指一直被人握着,自己什么事都不用管,直到白印上抹了一层薄薄清凉的药膏,然后被妥帖包扎起来。
练儿做事随心所欲,但真正做起来却又素来认真,哪怕只是区区一道全不放在她眼里的小口子,暖意融融的橙黄灯火映照着那微垂的睫毛,看得人心中痒痒。
仅仅只是看着这一幕,心底就仿佛有流水无声浸润,原本还没来得及打定的主意就此水到渠成起来。
“包好了,你……”对面的人收手抬头,状似想说点什么,却没有把话说完。
只要凑得足够近了,我俩之间,自然而然便再不需要说什么话。
试探女子是否在乎容貌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距离归零时阖上双眼,最后的余光瞥见练儿扬了扬眉,她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感觉有些意外,但随即就心安理得的泰然接纳了,若更生动点描述,便是泰然笑纳了。
投入她怀中的同时也拥她入怀,唇舌交缠熏然欲醉,甜腻到让人想抓痒的一个深吻后,练儿才微微错开一点距离,低声笑道:“……今夜可真是难得,你想做什么?”
“嗯……定是那抹的药有问题,自你上药后,便开始觉得心里痒痒的……”也含笑回答她,唇却并不离开,轻蹭慢吮,眉梢眼角无处不至:“至于想做什么……不就是做你平日对我做的那些么,真要我回答?”
练儿没再要人多回答什么,确切的说,她没再要人用语言回答什么。
做为一个行动派,比起语言,她素来更偏好行动见真章。
踉踉跄跄,却不曾跌跌撞撞,相拥着默契地退了几步,最后被&干净利落的放倒在了床上,甘甜的喘息分不清属于谁,也不必分清。只是,当觉察到一直在游移摩挲的触感短暂离开了时,就微微眯起眼,及时握住了那只对着遥遥灯烛曲指欲弹的手。
“别……熄灯……”舌被捕捉,发音含糊不清,但已足够传达。练儿犹自不罢休地舔了一舔唇,这才抬头放过人,抽出空道:“今日当真是上错药了么?平日里催着让熄灯倒是谁来着?”
听得这打趣,双耳微微泛热,却也不甘示弱,反手搂了她脖颈,将那颗抬起来的头又压下来,回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在这里住下后,我几时催你熄灯过?再说今日又是我想对你做什么,自然更不相同,是你怕了吧?”
对于练儿,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的……果然听得这话,她眉峰一挑收回了曲指欲弹的手,却把脸颊凑得更近,额头相抵间,那双眸中的别样神采清晰可见。
“哦?到底谁怕,那咱们就试试看吧?”吐息拂来,包裹了一切。
体温渐高,有类似麻痹的感觉沿着脊柱往上,那是一种酥麻感,源头自然是被碰触的地方……有使激将法的觉悟,也有付出相应代价的觉悟,不过,这之后没多久,就发现这份代价似乎并没能换来想要的效果。
练儿是卯足了劲的,原也没有真与她对抗的念头,自然是由得她去……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知不觉间,肌肤相触的温暖更多来自于侧面和背部,她的手由身后肆意作乱着,她的吻亦然,虽然热情地游走遍了每一寸肌肤,但被身后看不见的存在肆意摆布着,这种感觉却并不算好,尤其,是今夜此刻。
伏着身子,原本是以手肘抵在榻上支撑着自己,心念一动下,索性卸去所有力气由得身子软了下来……对此练儿似乎认作了是败阵的一种,身后传来了轻笑声,又一处肌肤被吮住,而正于小腹处逗留盘旋的温暖则愈发缓缓而下。
就在这时,将头埋进枕衾,装模作样地轻轻咳了两声。
这动静发生得突兀,小腹处的温暖一顿,抚摸顺势就变做了搂抱。
“怎么了?不舒服?”虽然依旧看不到,但比起刚刚轻笑,练儿的声音靠近了耳边很多,呼吸就洒在颈边。